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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意气奋发

    “老侯爷脾气直,”林繁轻声劝道,“毛将军有什么想法,不管好的坏的,不妨与他直说,了不起……”

    毛将军嘴巴快:“了不起打一架?”

    林繁笑着点头。

    见他颔首,毛将军的心中,倏地升腾起了一丝怀念来。

    拍了拍林繁的肩膀,毛固安想说些什么,在嗓子眼里绕了绕,还是咽了回去。

    很多年前,林宣也这么跟他说过。

    毛固安当作一乐子,林宣随口说,他也随便听,听完就搁脑后去了。

    直到刚刚林繁那么一说,陈年记忆翻涌上来,毛固安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真不愧是两父子啊。

    毛将军在心中深深感慨。

    原就听说过,林宣对这独子很是重视,除了征战、练兵,他留在京里时,就亲自培养儿子。

    文武启蒙,都是做父亲的亲自来。

    只可惜,林宣早早就不在了。

    而他与永宁侯嘛。

    他还硬朗,能应战,能杀敌;秦胤连走路都要儿子架着了……

    这个样子,连打一架都打不起来了。

    反正他毛固安,肯定没脸皮跟个病人动手,胜之不武。

    这么一想,毛将军苦笑摇头。

    看法、不合、不满,确实有很多,但是,加起来都一百多岁的人了,过两年,他也硬朗不了了,还老惦记着那些事儿,好像是没有什么意思。

    总不能说,憋着这股气,让棺材板儿打架去吧?

    要不然,他就听林繁说的,去跟永宁侯说道说道?

    打不了架,了不起就吵一顿。

    他身体比永宁侯健康,他少计较些,也不是不行。

    也就当作是给早亡的林宣一个面子。

    毛固安安慰、鼓励了自己一番,语气里还有一丝倔强:“好意,心领了,我再想想。”

    说完,他迈开步子,大步流星地回自己帐子去了。

    林繁看着他的背影,笑出了声。

    黄逸站在一旁,这时候也笑了起来。

    “嘴巴硬,”黄逸啧了声,“嘴巴比腰板硬。”

    当然,这是对自己人。

    同是大周的将,在西凉、南蜀虎视眈眈之时,对同袍弯腰又不丢人。

    若是对着外敌,黄逸知道,毛将军腰板笔直。

    林繁笑着道:“不说亲密无间,能少些心结,也是好事。”

    黄逸乐得不行。

    在他看来,有心结的只有毛将军,永宁侯根本不会把这些放心上,倒是林繁……

    “不止能当孩子王,”黄逸一面说、一面笑,“林小子真能讨老头儿们的喜欢。”

    听黄逸打趣他,林繁挑眉,道:“你确定?京里的老大人们提起我就烦。”

    黄逸哈哈大笑。

    笑完了,他看着林繁嘴角的笑意,沉声道:“不一样。”

    林繁一愣。

    黄逸面上的笑容都收了,难得认真,重复了一遍:“不一样。”

    林繁的性子,变了。

    这种变化,黄逸也是近几天才渐渐察觉出来的。

    不再是赤衣卫指挥使,不用再斟酌、掂量朝堂上的进退,不用绞尽心思从各方打探消息,林繁也就不再是烦透了的树上那个了。

    这样的变化没有让黄逸觉得陌生,反而,不知不觉地,添了熟稔与怀念。

    十几年前,黄逸还是一个小孩儿时,他认得的林繁,就是如此的。

    开朗、直率、天不怕地不怕。

    用“意气奋发”来形容一个淘气捣蛋、爬树上房的小孩儿,那好像不太合适,但这个词,可以形容现在的林繁。

    林繁不需要刻意去做什么,就能让军中许多兵士们被他吸引、折服于他。

    黄逸经常与操练、轮值的兵士们交谈,也听冯靖叽叽喳喳说认识的谁谁谁讲定国公真厉害……

    就像是,当年的那个孩子王。

    这让黄逸感慨万分,又十分欣喜。

    “认得你十几年了,”对着黑漆漆的夜空,黄逸叹道,“我觉得,这才是真的你,跟小时候一样,我还真就挺怀念的,在京里从东南打到西北……”

    林繁轻笑了声。

    那时候,确实无忧无虑。

    也难怪说,皇太后会对他起了疑心。

    他的五官肖母,与作为姨母的养母自然也有六七分相像,他小时候其实长得并不像生父赵临。

    即便是现在,以知情人的永宁侯的目光来看,也就是隐隐有了几分赵临的影子,过几年会更像。

    那年,让皇太后起疑的,不是他的容貌,而是他的性格。

    大笑大闹的孩子王。

    后来,林繁收敛了。

    丧父与成长,让一个活蹦乱跳的皮小子变成一个谦和的老成少年、再到青年,再合理不过。

    可正如黄逸说的,不管在京里绷得有多板正,到了飞门关,山高皇帝远,骨子里的那股劲儿又滋滋往外冒了。

    不过,谦和也好,意气也罢,其实都是他。

    收着亦或是放着,都是他性情里的一部分。

    “想从东南打到西北?”林繁笑着,面朝西侧,指了指关口城墙,“一路往西,把西凉人打回老家去。”

    黄逸抚掌大笑。

    感慨什么的,一时都顾不上了。

    毕竟,“打穿西凉”这事儿,太让人激动了。

    另一厢,回了帐中的毛将军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明明赶了两天路,昨儿夜里还是在野外将就着眯了会儿,可他毫无睡意。

    思来想去,他披了衣裳起来,踱步去了秦胤帐外。

    “老侯爷睡了?”毛将军与守卫道,“我们从关外探查回来了,我猜他惦记着,赶紧来禀报了。”

    帐帘落着,里头黑漆漆的。

    守卫正要开口,秦胤的声音却传了出来:“毛将军进来吧。”

    毛固安大步进去,借着外头营中的那点儿火光,在永宁侯的指引下,点了帐中油灯。

    拉了把杌子来,毛固安坐下,道:“把老侯爷吵醒了,过意不去。”

    秦胤睨他。

    屁的过意不去。

    毛固安摆明了就是故意来吵他的。

    还“赶紧”呢,看毛固安这装扮,就知道这人是凌晨睡不着觉、祸害一个算一个。

    还好,他老头子不怕吵。

    他压根就没有睡意!

    想来也是,换作是谁,从早到晚的静养,不能舞刀、不能骑马,只能光躺着,白天瞌睡足了,夜里都精神奕奕。

    “醒都醒了,过意不去做什么?”永宁侯道,“赶紧说说探查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