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回大陆,大午国东部,牛角庄。
一大早,邱辞就在整理父子二人的衣物,将一个木桶装得半满。家里没有女人,什么活儿都得邱家父子俩自己干。
整理完毕,邱辞喊了一声:“父亲,我去洗衣服了。”
邱辞的个子约么一米七左右,身形健美挺拔,既没有成年人的壮硕,也没有同龄人的瘦削。他的模样生得俊俏,脸略显稚嫩,微瘦,但他的眼神刚毅而冷静,似是看透了人间事,全不似少年般懵懂。
邱良尘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身形精壮,眉宇闲淡,有世外高人之感,此时正在自家小院儿里架着的簸箕旁细细甄选草药。
见邱辞提着衣物外出,温和地瞥了他一眼不经心说道:“你稍晚点回来啊,早了可没有饭吃。”
“好啊,那我可得早点回来帮忙,你做的饭那么难吃。”邱辞笑道。
“好小子,那我开涮是不。再难吃你不也吃了七年。”邱良尘头也不回,慈爱地笑着道。
“好啦,知道了,知道了!”邱辞笑道,说完大步离家,往东而去。
邱良尘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和悦之色。但片刻之后,他甄选草药时眼皮跳了跳,他的神情开始凝重了起来。一种命运的重压,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心悸。
此时,在不远处的山道上,有人带着一队穿着黑袍的人,正朝着牛角庄而来。
“牛角庄的愚民帮我们解决了大麻烦,这回可以给国师交差了。”一个黑袍的矮子悄声对身边的人说道。他用的是星回大陆通用的语言,但带有浓重的地方口音。
这是一个一行十多人的队伍,是隶属于大午国国师奥佩的一支执法队。他们是专门为奥佩执行特殊任务的一群人。他们清一色的黑袍披身,乍一看也有些威势。他们干的事情,从来也与袍子的颜色一般见不得光,比如杀人放火,镇压清缴等等。
为这帮黑袍子带队的,是一个高个中年男子。他叫邱良柱,是邱良尘的弟弟,但兄弟俩关系从来就不和。
邱良柱一走一回头,点头哈腰的走在这群黑袍子的最前面,显得很是突兀。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成人带着一群穿着游戏服的孩子。
“大人,到了,到了。”邱良柱连连拱手媚笑道。
“这里就是牛角庄了吗”为首的矮子高声似吼。
“大人,是的,这里就是牛角庄了。”邱良柱点头哈腰应承着。
“邱老二,你公私分明,国师不会亏待听话的人。这件事你做得很好,这个地方很宽敞,现在你去召集村民到这里来。记得给我们带些好吃好喝的来,处理完这里,我们还要去下个地方。”
“遵命大人,我这就去!”邱良柱虽然应了下来,却扭扭捏捏没有离开。
“怎么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一个矮子道。
“是,是,大人,不知道之前答应的事......”邱良柱谄媚诡异地笑道。
“自然不会食言,难道还能在乎你那几个小钱和几间茅屋”为首的矮子有些不悦,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是是,那我这就去召集村民。”他喜笑颜开,一溜烟跑回了村里。
不消时,锣声四起,人声稀拉汇聚到黑袍队所在位置,整个场面竟逐渐有些躁了起来。
其时正午,正是吃饭的时辰,一会子时间,村民逐户东拼西凑,竟也凑足了两桌美味菜肴,够这队矮子吃喝。
来的村民着实不少,黑压压一片,初略一估,竟还有七八十人,但见青壮年极少,而且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大病初愈的样子。
人群跪在黑衣矮子们面前,不敢出声音。为首的矮子见众人很是顺从,也懂规矩,很是满意。他扬声违和却不可抗拒大吼道:“都听着,你们村子出了个叛逆,本大人带队,专门捉拿此贼。大家伙一起看来,这就是背叛国师大人的下场”。
村中老小皆被矮子的凶霸之气怔住,有些瑟瑟发抖,仿佛自己就是那犯错的叛逆之徒。而牛角庄这样的小村庄,能干什么大事触怒到国师。一个个不敢去想,也不敢去问。
“没想到,小小的牛角庄,竟然有人使用他国邪术,贻害大午。这是对大午国的背叛,是对国师的亵渎,今天,我们将拿下此人,明正典刑……”矮子哔哩吧啦说了好大一通,而在他激情演讲的时候,一个小分队早已出发去执行捉拿任务了。
台下的一众老小,始终不敢看他,直到矮子说这叛逆是邱良尘,人群中才开始望向他,似乎想确认一下自己是否听错。而最后,也只是干巴巴地望着,不敢提问,只好与左右叽叽咕咕几句。矮子见大家交头接耳并不呵止,这正是他要达到的目的。
给出一个结果,人一多,自然可以附会出很多个造成结果的理由。随着议论在村民中持续发酵,村民们确确实实找到了很多理由说服自己相信邱良尘确实是罪魁祸首。
什么“邱良尘不信大魔神,他家从不见大魔神的画像”“他家种植的东西收成总是比别家的好”“他家的房子比别家的多”“他家两父子就从来不生病”等等。
原来邱良尘真的是隐藏的坏份子,所有村民都被他给骗了。众人遭难都是因为他的缘故。
矮子仔细听着村民的交谈,等他听到那些他想听到的东西后,他不失时机地来回走动,大声列数他国邪术的贻害,从古讲到今,从今将牛角庄村民发生所有的灾与祸,鸡毛蒜皮的得失,全赖到邱良尘身上。正是因为邱良尘忤逆了大魔神,所以村民才遭受了这所有的苦难。
在他这番阴谋言语的引导之下,台下的村民,逐渐开始有人点了点头,觉得很有道理,随着继续的发酵,村民们几乎统一了意见,认为邱良尘确实是十恶不赦的叛逆,是别国奸细。
有老妇人大喊:“烧死他,烧死他……”
有了起头的人,后面的村民就知道怎么表态了。妇人们跟着大喊:“烧死他,烧死他……”她们不仅自己喊得嘶声力竭喊,还强迫她们的孩子一起。
男人们举起了拳头助兴:“嗷。嗷。嗷……”
这些村民群情激奋,似乎感觉到一种欢乐,一时间失去了理智,甚至失去了记忆。
他们哪里还记得,上一次的瘟疫正是这个叫邱良尘的,分文未取,治好了整个村子的人;也忘记了,他是与大家朝夕相处十多年,是那个平时往来不多,但出问题总是顶在最前面的一个人;甚至忘记了,眼下正是用了他的方术,整个牛角庄的人才大病初愈,免于死亡的命运。
紧接着,一队人,一个人,一群人,一阵喧嚣,一堆柴,一把火。所有事情,都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