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老头迈着步子走入大殿,周围莫名抖动的王公大臣,越来越多……。
但言冰心里清楚,这抖动……不是因为恐惧……,不是因为畏惧……。
而是因为来自老头,脚上的“气场”……。
当老头走到所有王公大臣最前排的时候,才停下了脚步,笑呵呵的看着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立而不拜。
而皇上,也只是微微动了动嘴唇,随后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小哲子,把五明扇摇的力气大些,朕,有点热了……。”
边上持扇的小太监,这还能听不懂皇上的意思么?秋高气爽的,哪来的嫌热?
这分明就是受不住味道了,让他们摇扇驱味!
两个小太监立刻领命,憋红了脸,鼓足了劲,使劲的摇扇子,直吹得皇上的发丝都疯狂摇摆,才见到皇上的表情,自然,通润了许多。
“王临风!你……”站在第一排的一位大臣,突然厉声张口,分明就是一副要呵斥老头,面圣不拜的架势。
但言冰岂会放任自己的师尊,被外人呵斥,赶忙上前打岔,大声喝道:“民女!言冰,言启华,叩见皇上!!”一边喊着,一边快步跑到老头近前,把手中的宝剑和酒坛往地上一放,顺势跪倒,纳头便拜。
拜完,头撞在地上,还故意用谁都能听得到的,“小声”,用责备的语气提醒道:“师尊,你怎么不拜啊?赶快拜见皇上啊!”
“不必了!”坐在龙椅上的皇上,突然发声,说完,又拿手一挥,继续说道:“来人,赐座”
话音刚落,一个小太监打屏风后,抱着把椅子,就飞快的走了出来,将椅子轻轻放到了老头的身后,随后,又快步小跑了回去。
可老头,却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笑了笑,连谢恩什么的都没说,直接一屁股坐了上去。
面对如此嚣张的“臣子”,大殿中,立刻充满了诡异的气息,就连皇上都不免感到一丝尴尬,而后又缓缓开解道:“王老太爷,乃是朕的曾祖辈,本朝素来以忠,孝,为治国之本,诸位爱卿,也无需多言了。”只是说完这话后,他的脸,明显拉长了许多。
“民女代师尊,叩谢皇上圣恩!皇上英明神武!虚怀若谷!真乃千古明君之姿,四方万民之楷模,民女何其幸哉,能亲眼得见皇上,千古圣君之举,此刻,只觉得,心魂震荡,无以言表,只能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言冰这一串话说完,就听左后方传来一声嗤笑,“呵!马屁塞子。”,而后,就是那人旁边的一声“嘘”声。
而按照皇殿之上,左文右武的排列,言冰猜测,那在自己左后的说话之人,应当是一名兵部官员,或者是一名武将,虽也乐得此人的心直口快,可她此刻正跪在地上,自然也就无法抬头观瞧了。
接下来,由于,“皇上万岁”,这句口号被言冰喊了出来。
那百官之首的丞相,此刻就只能按照规矩,先侧出半步,走出队列,然后,俯身行礼,再道一遍,“皇上万年!梁国万年!”。
随后,就是群臣的齐声三道。
才算彻底走完全部的“形式”。
也正是在这一通的拍马屁,和连带裹挟众人的,拍马屁之后,大殿中的气氛,才算缓和了许多。
然而,言冰不知道的是。
在整个过程中,坐在龙椅上的玄巳帝,并没有,看底下群臣一眼,而是,始终死盯着跪在地上的言冰,眼睛微眯,深深思虑,而后才微微一笑,说道:“众卿家平身,你也起来吧。”
言冰清楚,这个“你”,指的就是自己,赶忙起身,抱起酒坛子,和宝剑,躬身而退,站在老头身旁。
而老头则坐在椅子上,一脸得意的微笑,偷偷冲着自己的爱徒,抖了抖大拇指。
“不知,老祖,此次入宫,所为何事啊?”玄巳帝,再次开口,直奔主题。
老头坐在椅子上,拱手说道:“老夫,是特来恭谢皇恩的。”,虽然,老头口中说着谢恩,但他连起身,都懒得起,也只是拱了拱手,便作罢了。
大殿中,刚刚缓和些的气氛,此刻又变得紧张了起来,文武官员中,不少看不惯老头倚老卖老的做派,纷纷议论,甚至还有几人以鼻发音,“哼”了出来。
言冰赶忙上前圆话,说道:“民女的师父深感皇上厚恩,苦于无以报效一二,却又听坊间传闻,北方近年,连生战事,故而,便差遣民女,携三样贡品,进献皇上,望能为陛下分忧,以此报效皇上的恩情之万一。”
群臣闻言,窸窣之声渐起,纷纷好奇,这个曾经的武林第一大门派,前任掌门,除了一身的臭脚丫子味,还带来了什么宝物?
难道就是那小丫头抱的一坛酒?和一把剑?那这才两样啊?
等等?难道这个漂亮的小丫头也是送给陛下的?
那可真是老不要脸!
“哦?”玄巳帝,微微探身,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缓缓说道:“不知,是何宝物?现在可否拿出,让朕瞧瞧?”
言冰上前一步,将宝剑和酒坛,放在地上,随后躬身行礼后说道:“回陛下,此一宝,乃是创伤神药,正装在酒坛之中,若是兵卒甲士,受刀剑之伤,伤口溃烂,不得痊愈,可以取罐底沉淀之物,抹于伤口之上,再取酒坛浮层,飘起的油脂,口服之,不出三日,必当,得以愈治。”
“治疗溃烂伤!?”武将的那一列臣公中,听到这句时,瞬间就跟炸裂了一般,纷纷开始交头接耳,议声不绝。
玄巳帝面色一沉,随即右手一挥,立刻就有一个太监,上前一步,站在御台之上,用拖长的声调,喊道:“静~~!!!”
底下的兵部官员和武将们,才渐渐恢复了平静。
言冰很清楚,他们为何会有这么大反应,而他们口中的溃烂伤,其实,按现在的说法,就是感染。
尽管在现代人看来,感染,无非就是抹点酒精,吃点药就能解决的问题。
可在人类发明“抗生素”之前,感染,就是导致战场伤兵死亡的,绝对主要因素,没有之一。
而古代治疗感染的手法,也十分有限。
在欧洲,主要是放血,病得越重,放的越多。
所以,大多是越治,死的越快,基本,昨天脚指头中了一箭,感染了,第二天,欧洲的医生,围着你一顿放血,当天,就给你人都治没了……。
而国内的疗法,相对科学了许多,但也十分骇人,先以小刀,割去腐肉,再以刮刀,刮净伤口四周,最后倒上烈酒,再辅以膏药。
若你身强体壮,还能不被疼死,自然可以高枕无忧。
可如果,你点背,没几天刮干净的伤口,又感染了,于是大夫会过来,再解开你的绷带,再刮一次……,直到你的伤口不再溃烂为止。
而整个治疗过程中,没有麻醉,没有输血,全都凭借士卒自身的身体素质,和毅力,这其中的死亡比例,可想而知。
而言冰,在通过挂壁法,和比重法,得到了三罐酒精度数,达到75度以上的乙醇后,干的第一件事,便是让大师兄砸碎了蒜泥,放进了三个罐子腌制。
这不是因为言冰的口味过重,而是因为,他在制作,人类历史中,被发明的第一种抗生素,“大蒜素”。
用高度酒精泡蒜泥,经过储存发酵,在酒坛里,将会漂浮一层类似油脂的液体,而这种液体,里面含有大量的“二烯丙基硫代亚磺酸酯”,对于霉菌和诸多病原菌,有极大的杀消作用。
在这个时代,无异于一种既便于制作,又便于推广的疗伤圣药,而药方,也只有言冰一人知道,且也只有她一人做得出来。
自然,也就能理解,诸多臣公,甚至就连皇上,也未必全信。
但言冰,也就趁着安静了的这会功夫,又继续说道:“陛下可以拿去,交与军营,以伤者亲测,可辨民女所言虚实。”
玄巳帝闻言,点点头,虽然药,他是必然会让人去试的,但既然底下这小丫头,敢自己提出来,想必,此事多半是实的,心中也不免添了几分喜悦,一改刚才严肃的面孔,而是,和颜悦色的对言冰继续问道:“那,第二样呢?便是你手旁的宝剑?”
言冰闻言,暗自好笑,心说:皇上您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么?
我这宝剑,算不算宝物?别人不清楚,您能不清楚?我们那,天天打卡的密探,会没和您说?
就连我们何时耗干材料,何时制出最后一把,都估算的分毫不差,要我说,说您是上门讨债的,都等于是夸您,简直就是特么吸血鬼。
虽然在心里已经骂痛快了,但是表面,还得装出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回道:“正是此剑,陛下别看这把剑,样貌平平,甚至可以说,粗糙也不为过,但它剑鞘下藏着的剑锋,可是断金碎石,犹如砍瓜切菜,世间罕有的宝锋!
现如今,师尊与我等弟子,已铸成500把,今日便尽数献与陛下,充盈兵库,淬兵强将……。”
“陛下!!”
言冰话还没说完,就听有人打断,随后在她的左后方的队列中,走出一位中年壮汉,此人,虎背熊腰,朗目剑眉,配上一个干练的国字脸,和一下巴的络腮胡,一看就给人一种虎将之风的感觉。
只见此人,弯腰行礼后,直接指着言冰,大声喝道:“陛下!此女的妖言,臣下实在是忍不了了,此等只会夸夸其谈,妖言惑众之辈,只会误国误军,臣下不出来,骂她几句,臣下怕被憋出病来!还请陛下赎罪!”
此人说完,整个大殿,又安静的无声无息,只有这个悍将身边的一个瘦子,一直在拽他的衣角,试图把他拽回队列,
但这个悍将还不领情,一个劲的晃动身子,拒绝对方的好意,就站在那,对着言冰,怒目而视。
玄巳帝坐在龙椅上,看了看底下的小丫头,又看看自己的爱将,随即一拍龙椅的扶手,哈哈大笑,笑声绕梁而不绝,只惊得众人都深深弯下了腰,低下了头,以为陛下,这是要发怒了。
然而,玄巳帝笑声渐止,却还是一副心平气和,满面微笑的样子,一字一顿的说道:“许辉啊!朕!就喜欢你这,敢说敢做,敢做又敢当的豪爽性子!这,才该是我梁国虎将!该有的样子!朕,稀罕你还来不及呢,又怎舍得怪罪你?”
玄巳帝话音刚落,底下的群臣立刻就纷纷附庸,有说陛下英明的,有夸许辉是虎将的,马屁声在大殿上,阵阵响起,络绎不绝,此起彼伏。
与众君臣满面和气,截然相反的是,一旁的老头,面色越来越阴沉,气的脸上的肉,都开始微微发抖。
言冰深知,自己师父有“护犊子”的毛病,赶忙朝他使眼色,让他隐忍片刻,再看看,再听听。
果然如言冰所料,玄巳帝又缓缓说道:“虽然,此药功效到底如何,还需慢慢考量,才知结果,但,这剑如何,当下就可以试判,”
众臣工一听,皇上还有话说,纷纷收声闭目,侧耳聆听。
玄巳帝,微微眯着双眼,看着底下的爱将,缓缓问道:“许辉,你的佩剑,可带来了?”
“回陛下,臣向来剑不离身,必然带着,只是,宫中规矩森严,臣将佩剑,留在了大殿前的宣德门。”许辉刚说完,随即又恍然道:“陛下之意,可是,当场试剑!?”
“朕,正有此意,去吧,去拿你的佩剑,朕今日赐你带剑上殿之权!”玄巳帝,笑呵呵的朗声说完,就见底下的许辉,眼睛都快瞪开裂了,站在大殿上,傻愣着,一动不动。
还是旁边那个瘦子,一边拽他的衣袖,一边焦急的小声说道:“你个憨子,快谢恩啊!”
许辉这才醒觉,匆匆跪地,叩谢隆恩。
玄巳帝依旧微笑着,点了点头,说了俩字:“去吧。”
许辉起身领命,转身去到宣德门,口传了圣上口谕,然后抱着自己的爱剑,美滋滋的跑了回来。
言冰眼瞅着这个中年壮汉,一脸春风得意的表情,就想发笑,心中暗想:快别笑了,你个憨子,准备好,和你的“爱剑”,说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