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冰领着王文生走回了自家院子,进门时,老头一如既往的抱着自己的小茶壶吸溜着。
看到言冰进门,老头立刻放下手里的茶壶,对言冰说道:“回来啦?”,眼神里满是长辈的关怀和宠溺。
但等他又看到紧跟进门的王文生和书童时,眼神立刻又变成好奇和打量。
“这是……??”老头微微抬起双指,指着王文生和书童,一脸的纳闷。
“师父,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四皇子殿下,王文生,而后面这位是他的书童,文裴。”言冰微笑着依次指了指两人,随后又摊开手掌,比着老头继续说道:“而这位,便是我的师尊,飞霞门第十七代掌门,王临风。”
言冰说完,还不停的对着小文生眨巴眼,打眼色。
王文生刚进门时,原本还满脸微笑,听完介绍,瞬间僵住了。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从家中长辈口中也有所耳闻,家中现在还在世的,且辈分最大的,就是他的三太爷爷,而此人,便是飞霞门的掌门,王临风,王老爷子。
但他一直都只是听别人说起过,他这位三太爷爷曾经的种种辉煌过往,所以,一直也只是闻其名,未见本尊。
今日,就这样,毫无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而且还是通过一个偶然相识,结交的姐姐的引领下见到了本尊,此刻他的小脑袋瓜,已经彻底混乱了。
言冰见自己一个劲的使眼色,这货却整个人呆住了,没有任何反应,这个着急啊。
索性,轻咳两声,随后走到王文生近前,附耳说道:“还不快拜见你的三太爷爷,愣着跟这干嘛呢?”
小文生此刻才一阵恍然,匆忙凑过去,想要行礼,却被一旁的书童拽住了。
就看文裴,眼色冰冷的看着言冰,狠狠地说道:“言家姐姐,你可知,冒充皇室宗亲,是要夷三族的么?”
言冰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文裴不信自己。
也难怪,就老头现在这卖相,确实惨了些,头发乱糟糟的,穿着一身破衣烂衫,坐在一个破旧的凉椅上,边上的茶几还裂着一个大口子,在那勉强支撑着。
老头此刻的整体观感可以说是,既邋遢,又埋汰,任谁也不会把这样的一个人,和飞霞门掌门这几个字联系起来,但很可惜,让你们幻灭了,这货还偏偏就是。
想到这,言冰一点都没生气,反而笑了,说道:“我不知道什么夷三族,但是我知道,你个小太监的身份,要是让曾指挥使知道,你对宗族的老祖宗如此不敬,你会比夷三族还惨。”
闻言,再看文裴,汗瞬间就下来了,抓着王文生的手,也跟着抖了起来,膝盖不听使唤的直打弯,此时的他,可以说是又惊又怕。
惊的是,面前这个言家姐姐如何看穿他身份的,怕的是,万一又是自己多疑,真背了个大不敬的罪过,以他的身份,可是没人能保得住他。
言冰其实一开始也没看出来文裴是个太监,因为说话谈吐间,文裴都表现的更像一个书生,但是,刚才在茶楼,文裴拿针,举杯间,无意翘起的兰花指,让言冰一下就识破了。
他,是个太监。
王文生此刻也慢慢缓过了神,一把抚掉文裴拽着自己的手,说道:“文裴,你又胡闹!你真觉得姐姐,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么?”
说完,快步上前,噗通跪倒在老头面前,一脸诚恳地说道:“太孙,王文生,拜见三太祖,三太祖在上,请受太孙一拜。”
说完,纳头便拜,也不知道是因为太紧张,没掌握好力度,还是为了表明自己对老爷子的敬仰之情,脑袋直接磕在了地上,发出了“彭”的一声巨响。
众人,一脑袋黑线。
老头关心的问道:“孩子,没事吧??”
小文生,直起了身子,眼中带泪的说道:“回三太祖,太孙没事。”
然后露出一个质朴的憨笑,只是头上的“大包”,格外的抢眼。
“你主子都拜了,你还跟这傻站着?你是不是虎?”言冰瞥着文裴,一脸坏笑地说道。
此时的文裴,如梦初醒,连滚带爬的凑到老头跟前,跪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趴在地上,慌张地说道:“随侍太监文裴,叩见老祖宗,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望老祖宗恕罪!!!”
这仨头,磕的是真玩命,地上尘土都扬了起来。
老头本就是闲云野鹤般的性子,哪管那么多宫中的规矩,直接说道:“行了,赶紧都起来吧。”
小文生笑着站了起来,文裴却还趴着……。
老头就纳闷了,问道:“不是都说了让你起来了么?老夫不怪罪你。”
就听趴在地上的文裴,颤颤巍巍的说道:“回老祖宗,小的头还有点晕,怕起身不稳,坏了规矩,片刻就好。”
言冰和大师兄直接逗笑了,就这三下,搁谁谁不晕?
下一刻,文裴缓缓直起了身子,脑门上豁然三个大包,鼓的都吓人。
言冰当时笑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进门时还好好的,一会功夫,成“寿星佬”了。
再看文裴,缓缓站起,躬着腰,行着礼,面朝着老头,小碎步倒退着,闪到了一旁。
老头点点头,他上一次见到这个情景,已经是一百多年前了,时光荏苒,他此刻不禁想起了自己还在皇宫时的童年往事,不禁的笑了。
看到老头笑了,文裴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老头转过头,看了看一脸童真的小文生,不禁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温情地说道:“来,太孙,让太爷爷抱抱。”
小文生虽然才十岁出头,但他自己并不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可又不敢违背太爷爷,只能红着脸,扭扭捏捏的凑到了近前,让老头抱了抱。
老头抱着小文生,感受了片刻的血缘亲情,抚了抚小文生的头,随后缓缓松开,看着这个小娃娃,越看越喜欢,便刮着小文生的鼻头,宠溺地说道:“太爷爷第一次见你,怎么也得表示表示。”
转头对着大师兄说道:“封尘啊,去我屋,把“子俏”取来。”
大师兄拱拳领命,一会的功夫,抱着一把剑鞘,剑柄,皆为浅蓝色的短剑走了回来。
大师兄清楚,这是师父当初送给自己十四弟的佩剑,此刻睹物思人,不觉间,眼眶有点发红,当初,十四弟遇害的时候,也就像小文生这般大。
大师兄心里也知道,师父一直悉心守护着师弟师妹们的佩剑,就是为了将来,能找到合适的晚辈,将它们,连同自己的思念与遗憾,一起寄托给新的“嫩芽”……。
双手递上,老头轻轻接过大师兄手中的宝剑,抚摸了一下剑鞘,叹了一口气,随后,微笑着,将“子俏”放在了小文生的手里。
小文生毕竟还是个孩子,你要送他金银财宝,可能他都不甚欢喜,但看到这把宝剑,当下高兴地直跳脚。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了,赶忙又装出一副“小大人”的做派,笑着对老头说道:“太爷爷,我能拔出来看看么?”
“当然可以了,这是太爷爷送你的,只要,好好爱惜便是。”老头微笑着,但眼睛却还在盯着子俏,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噌的一声,宝剑出鞘,亮银色的剑身,晃的文生都有些睁不开眼。
“小心别伤着,此剑锋利!”老头赶忙嘱咐道。
而小文生此刻瞪大了眼,从上到下打量着手中的子俏,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欢喜,直接笨拙的瞎舞了起来,开心的无以言表。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小文生显然不知道这把剑具体有多珍贵,只是觉得此剑漂亮,趁手,舞起来虎虎生风。
但一旁的文裴可是学过武的,自然对兵器了解颇深,一眼就看出了此剑的不凡,从护手的刻撰,到剑身的铭文,再加那雪银般的剑锋,此剑价值连城!!
心中也不由得替自己主子高兴。
但老头,此刻却一点也不高兴,看着小文生笨拙的姿势,嘟着嘴说道:“我王家男儿,怎能到这岁数了,还对武学一窍不通?”
小文生此刻舞剑舞的正在兴头,根本没有听到老头这句牢骚,但一旁的文裴可是听得真真的,赶忙躬身上前,行礼解释道:“回老祖宗,这是陛下的意思,陛下希望四皇子殿下,专修文治,不习武功。”
“哼!胡闹!”老头闻言直接拿鼻子出气,板着脸,继续说道:“通远这小子咋想的!?男孩子家!身上怎能没点血性!”
一旁的文裴闻言,还纳闷了一下,陛下的意思,跟这个通远有啥关系?而且在宫里,这俩字都不能连着念,这是避讳啊。
等等!避讳!?难道!?通远正是当今陛下的小字!??
瞬间顿悟的文裴,此刻吓得冷汗直流,如果之前,对这个老头的身份,还有一丝怀疑的话,此刻瞬间就荡然无存了。
老头哪里会注意到文裴的心理活动,他只是看着自己这太孙子,舞着自己爱徒的佩剑,动作却如此笨拙,看着,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大声吼道:“别练了!过来!”
小文生被这一吼,吓了一跳,赶忙收剑入鞘,颠颠的到老头近前,一躬身说道:“三太祖有何训诫?太孙躬身聆听。”
老头听到这孩子说话都拐弯抹角的,更气了,直接指着言冰说道:“去!拜她为师,以后随着她,修习武艺!”
言冰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顺着老头手指的方向,回身看了看,没人,下一刻,瞪大了眼珠子,扭过头,看着老头,用手指了指自己,问道:“我!??”
“对!就是你!”老头一本正经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