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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卖身

    东山,羲洲大地的第一高峰。

    东阳国都永华城,就座落在东山东南面的大平原上。

    这座人称五方城的都市被规划成工工整整的“十”字构造,由五个方形区域组成。

    中间的区域为“士方”,是东阳皇室与中央官僚人群工作起居所在,掌管着天下权柄。在士方的正中央,是羲洲至高无上的权力中心——昭皇宫,镇压着魔兽耀麒麟的禁地太昊宫,则紧挨着昭皇宫北门的护城河,两地仅一水一桥相隔。

    城北靠近东山脚下的“农方”,被千万年来的冰川融水滋养,土地肥沃,物产丰饶。由于再往北或往东去便是浩瀚大海,这片土地便成了被山海环绕的都城战略大后方。有了这农方的物资,东阳纵使被从南方围困再久,也无半分粮草物资之虞。

    永华城的东侧是“工方”,这里居住着羲洲种类最齐全,技艺最精湛的工匠,建有各类官办和民间造物所。

    作为全羲洲财富最为集中的城市,城南“商方”的各大集市上,自然汇聚了天下商贸,任何人们想得到或想不到的商品,每日都被络绎不绝的往来商贩们频繁交易着。

    永华城西侧的区域,便是最为神秘的“武方”,这里不仅是号称羲洲最强之师——永华禁军的屯兵重地,亦有众多仙门武馆林立,千百年来为永华乃至整个羲洲持续输送着优秀的武学人才和英勇战士。

    李长安的家,便在这“武方”区的李家宅院中。

    自从父亲李康时去世后,原本用作武馆的前院已经彻底荒废,习武场中四处都已长出野草来,入夜后不免显得有几分荒凉。

    而李家人起居的后院,今夜却格外欢乐与温馨。

    米艾阿姨已经在厨房忙活了一整天,把自己能想得到的拿手菜毫无保留地做了个遍,直到桌上实在摆不下了才肯罢休。

    李长安拉着母亲米珮的手坐在桌旁,钟离溪也微笑地坐在桌子对面,一边好奇地看着米艾阿姨从厨房里端出各式各样永华特色的菜肴和点心,一边和长安母子开心地聊着天。

    “长安,这几日你可有陪好溪公主?商方的集市去了吗?东阳米糕可有吃过?”

    “妈妈妈妈——去过了去过了。您就别再问了,您今天下午才醒来下地走动,怎么就操心起我们来了?”

    “百翠公主大驾光临,我能不操心吗?若都像你没心没肺的,成何体统!”

    “好啦好啦,母亲大人莫要生气。您放心,我一定带溪儿吃好玩好。今晚吃完饭,我就带她再去夜市转转。”

    “无礼!老是溪儿溪儿的,公主的名讳,哪里这样叫得?”

    钟离溪坐在一旁捂着嘴笑着。这种家人打打闹闹式的互相关心,自打她记事以来,除了和弟弟博文外,从未和其它人有过。如今坐在这永华李家的桌上,她竟也恍惚觉得自己成了这家中的一员,心里洋溢着满满的幸福感。

    眼见米艾端上最后一盘小菜后在桌旁坐定。钟离溪忙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糕点放在长安母亲的菜碟里,笑弯了眼睛说:“伯母莫见外,叫我溪儿就行,这里可没有什么公主。”

    “溪儿……那怎么使得?老身不敢……”

    米珮连连摆手。

    见姐姐还有些惶恐,已经和钟离溪相处了几日的米艾赶忙插嘴道:“姐姐怕是还没习惯。这钟离公主性格可是相当随和,你叫她公主,她还不自在呢。你说是吧,溪儿?”

    “嗯嗯嗯,就叫溪儿,我听着也舒服。”

    不知怎地,米珮看着钟离溪,眼眶竟有些湿润起来。她握住钟离溪纤细的双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溪儿,这次陪长安上山采药,真是为难你了。这份恩情,我们全家无以为报……”

    钟离溪愈发恍惚起来,似乎看见自己的母亲正拉着自己的手与自己对话。她一时不知如何回应,竟探身向前,给了米珮一个大大的拥抱。

    米珮有些措手不及,却也敏锐地感受到公主温柔的心思。她用手轻轻在钟离溪背上拍了拍,靠在她耳边说:“溪儿公主要是不介意的话,以后就当这儿是你在永华的家吧。”

    钟离溪直起身子,用力点了点头。李长安见妈妈和公主这般和睦,心里也乐开了花,张嘴朝钟离溪打趣道:“这儿成了你家,那咱俩算什么关系?”

    这话刚说出口,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冒失。钟离溪更是一下害羞得扭过身子去,低头红着脸默默吃起饭来。只有米艾阿姨在一旁看得真切,往公主的碗里夹了一颗肉丸,笑呵呵地解围道:“这糖醋肉丸可是我的拿手菜,溪儿你快尝尝。”

    四人有说有笑地吃了半个时辰,米艾便带着姐姐回卧室休息了。李长安和钟离溪肩并肩走到院子里,银白色的月光洒在两人身上。钟离溪扭头看向李长安,眼睛里闪着灵动的光:“那天晚上的月亮,和这一模一样呢。”

    “哪天?”李长安有些疑惑。

    “就是咱俩第一次聊到母亲的那一夜啊。在染枫宫里,你还泡在圣泉里的时候。”

    “啊,没错,我想起来了!那晚你在月光下唱歌,我问你在唱谁,你说唱的是你母亲。”

    “嗯。”

    “你能再唱一遍给我听吗?”

    钟离溪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在院里的石墩上坐下,用动人的嗓音轻轻唱了起来:

    “像月光轻轻照在我身旁

    那是你年轻的模样

    白纱裙,青衣裳

    听不到你声响,满心惆怅

    时光都逃走了我为何还是伤,

    清风送君归又何妨

    不如常伴我心房,哄我入梦乡”

    李长安蹲在她身边听得入了神,不自觉地牵起钟离溪的手,动情地望着她道:“溪儿,谢谢你,帮我把妈妈救回来。”

    “那你要怎么谢我?”

    钟离溪朝长安挤了挤眼睛。

    “我带你去夜市买果子吃。”

    “又吃?!”

    “果子都装在另一个胃里,不打紧的。”

    说罢,李长安咧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拉起钟离溪,快步朝屋外走去。

    两人不多会儿就来到了武方大街上,这里的夜市虽比不上商方的集市热闹,却也别有一番风味。除了寻常夜市里能见到的吃喝玩乐之物,这里兜售得更多的是和习武练功有关的商品——兵器、法器、符咒,甚至还有各种真真假假的武学秘籍和奇门法术手册。这些“武林中人”白天忙于修炼武艺,只有到了晚上才“兼职”出摊挣点钱财。

    钟离溪从未见过如此特色的兵家集市,顿觉得眼界大开,恨不得要一个摊位接一个摊位地仔细搜罗。每每看到好东西,她都会拿在手里左右端详,不多会儿便将随身的布包塞得鼓鼓囊囊的。

    夜色渐深,再度吃饱喝足买够的李长安和钟离溪也感到了些许倦意,两人刚打算回家,却看见路旁围满了一小群人,正在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什么。

    长安不以为意,钟离溪却隐约听见人堆中传来女孩的啜泣声,硬是拉着长安挤进了人群。

    只见一位豆蔻年纪,面容清秀的姑娘正跪坐在路边,头发披散着,眼神里满是疲惫。她的胸前挂着一块“卖身救父”的木牌,面前还放着一只破碗,里面散落着几块路人施舍的铜板。

    女孩的身旁铺着一张竹板,上面躺着一位脸色铁黑的中年男人,不停地咳嗽着。围观的百姓纷纷指指点点,却又都捂着口鼻不敢上前。

    “江湖骗子吧?“

    李长安警觉地看着女孩,偏过脸提醒钟离溪道。

    “不像,那男人似乎中毒了。”

    钟离溪松开长安的手,两步走上前去,蹲下身子,伸手探了探男子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脉搏,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

    她用指尖聚起蓝色的灵力,点住男子胸口的璇玑和膻中穴,回头对李长安说:“咱们得带他回家。”

    李长安和一旁跪着的女孩都大吃一惊。还没等他们开口询问,钟离溪已经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说:“嘘,这里不方便。”

    女孩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忙收拾好细软,走到男子身边,尝试着将他搀扶起来。可那男子早已四肢僵硬,动弹不得,任凭女孩如何用力,都无法挪动他半分。

    钟离溪见状,朝李长安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一前一后抬起竹板,在众人惊诧和嫌弃的目光中带着父女二人沿着武方大街朝家中走去。

    一路上,被点了穴的中年男子虽不再咳嗽,但一直用手揪着心口的衣服,露出越来越痛苦的表情。李长安和钟离溪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女孩在一旁沉默地紧跟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拉住钟离溪的裙摆,满眼焦虑地问道:“恩公姐姐,仙儿谢谢二位出手相助,可姐姐能不能先告诉仙儿,我爹爹这究竟是得了什么怪病?”

    二人只得放下竹板。钟离溪扶起跪在地上的女孩,擦了擦她的眼泪说:“你爹爹没病,但她体内似乎有一股妖气在涌动,全身的血脉都在乱流。咱们救人要紧,你跟着我们,等到了地方,再细细与你说道。”

    女孩瞪大了眼睛,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钟离溪和长安一同抬起女孩的父亲,又侧过头问道:“小妹妹,你刚刚说你叫什么来着?”

    “仙儿,我叫罗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