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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化怨

    段韶来寻高澄时,却在屋外遇见拿着本《后汉书》又来请教的斛律光。

    “呵,敕勒小子也读书?认得全书上的字么?”

    段韶习惯性的开嘲。

    斛律光再也忍受不了,寡于言笑的他自认是个安分性子,可也不能容这鲜卑小儿每每相讥。

    当即把书一扔,扑上去与段韶扭打在一起。

    听到动静出门查看的高澄,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他倚重的两名心腹,在地上抱团翻滚,互抡王八拳。

    不是,我是不是上当了?

    这就是你们的武勇?

    一时间居然忘记了劝架。

    砰!砰!砰!

    高澄叩响隔壁的院门。

    开门的是正在院中玩耍的小女孩。

    “我家阿爷方才出去了,你要拜访不如晚些再来。”

    小女孩有着一张如粉玉雕琢而出的精致面容,料想再过些年月,怕是有祸国之貌。

    高澄并没有非分之想,他站在门外,指着自己住的别院说道:

    “并非拜访令尊,我与两位兄长今日才搬住过来,兄长受了些跌打伤,我贸然登门只是想问问你们府上有没有活血化瘀的伤药。”

    小女孩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仔细打量了高澄一会,说道:

    “我去问问阿母,你先等一会。”

    院门轻轻合上,高澄在外边站了许久,才重新看到院门打开。

    小女孩将伤药递给高澄,交代道:

    “阿母说这药是外敷的,擦在瘀伤处就行。”

    “多谢女郎。”

    高澄收好伤药,正要转身离开,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知女郎可否告知芳名?”

    “阿爷说姓名不能随便告诉外人。”

    就在高澄略微有些失望时,探出头的小女孩展颜笑道:

    “我姓李,名祖娥,你又叫什么名字?”

    高澄听到这个名字楞在当场。

    “你这人好生无趣,我都告诉了你名字,你却要瞒我?”

    “我叫高澄,字子惠。”

    “你行冠礼了呀!”

    李祖娥瞧着这个好看的小郎君,也没比自己大多少,惊讶地说道。

    “因家中有事,在外奔波,就提前行了冠礼。”

    李祖娥‘哦’了一声。

    高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脑子乱得很。

    直到见了两眼发青的段韶以及缺了一颗后槽牙的斛律光,才回过神来。

    段韶、斛律光的怒火,经过一番拳脚发泄,已经平息下来。

    两人跪坐在案几两侧,背身相对,只给对方留了个后脑勺。

    “消气没?消气了就转过身子面对我,没消气,就出门再打一场。”

    高澄冷着声音,没好气地说道。

    两人很不情愿地转过身来。

    高澄拔开瓶塞,目视两人道:

    “谁先来?”

    两眼乌青的段韶横了斛律光一眼,撇撇嘴说道:

    “让敕勒小子先,他伤得重。”

    “鲜卑小儿你就不要再逞强了,还是你先吧。”

    斛律光不甘示弱道。

    “算了,你们都把上衣脱了。”

    高澄不想再听他两犟下去。

    两人却忸怩着,始终没有动作。

    “《木兰辞》总听过吧,莫非伱们也是冒作男子,才羞于脱衣?”

    高澄看着两人讥讽道:

    “表姊?斛律小娘?”

    斛律光闻言立即褪去上衣,彰显自己的男儿身,段韶慢了一步,却也赤膊着上身。

    高澄瞧着他们身上处处淤青,咂咂嘴道:

    “你们下手也够重了,好在没有动兵刃,否则我还要为你们寻块风水好的住处。”

    “又不是死仇,鲜卑小儿只是一张嘴惹人生厌,用拳头教训就足够了。”

    最先动手的斛律光闷声说道,只不过缺了颗牙,总给人一种讲话漏风的感觉。

    段韶哼了一声,没有回应。

    高澄把药瓶递向段韶,说道:

    “表兄,你替明月抹上。”

    又转头向斛律光说道:

    “明月,你再为铁伐上药。”

    段韶、斛律光都不干了,嚷嚷着要自己抹,怎么也不肯让对方为自己上药。

    “你们因为旧怨而互殴,若不化解了这段怨恨,谁能保证有一天不会兵刃相向。不听我的也行,你们现在就回大王山,我不想留你们在身边,让旁人看了笑话。”

    高澄生气了,他严声训斥道:

    “你们究竟知不知道,大王山那么多亲信子弟,我却将此行安危托付给你们,我信任你们二人,你们却内斗起来。算我识人不明,你们回去吧,替我转告阿爷,让他换两个齐心的人过来。”

    明明年纪最小的高澄,却训得两人抬不起头来。

    高澄得理不饶人,继续上纲上线道:

    “这件事若是让旁人知道了,又怎么看待阿爷?是要让人讥笑他御下不严,还是说大王山之众一盘散沙。”

    “子惠,莫要再说了,我们真不会再打了,我们抹药,抹药还不行吗,你再说下去,我还有什么颜面去见姨父。”

    “我也是,子惠,你莫要将我们赶走,我,我丢不起这個人。”

    “既然知道,就别再耽搁,快些上药吧。”

    两人互相将伤药在淤青处揉散开,瞧着对方身上的伤势,心底都觉得这一次是自己赢了:瞧瞧他这一身伤,我打的!

    没来由地,彼此的怨气居然真消去许多。

    两人上完药,段韶突然道:

    “敕勒小子,冲你嘴上那一拳是我打偏了,我现在让你打一拳,能不能找回来一颗后槽牙,看你自己本事。”

    “我又不是靠姿色愉人,断了就断了,我的本事在战场之上,多一颗牙少一颗牙,无关轻重。”

    斛律光满不在乎地道。

    高澄总感觉自己与高欢有被莫名波及到。

    “行,往后谁要是笑你缺了颗牙,你与我段铁伐说,我去打断他两颗。”

    段韶认真说道。

    “哼!我斛律光大好男儿,哪需要你来为我出头。”

    斛律光冷哼道。

    以两人性情,能有这番交流,高澄清楚他们没有记恨在心里,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大王山。

    送走宣读旨意的天使之后,高欢命人撤去香案,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

    受封渤海郡王,食邑五百户。

    从今以后,谁还敢说我贺六浑不是渤海高氏子弟?这可是有朝廷认证。

    “高王!”

    “仆等为高王贺。”

    众心腹齐声称贺,就连一向直呼贺六浑的尉景,也在高呼高王。

    可惜高澄不在,不然一定会告诉这位姑父:

    你喊高王的时候很靓仔,但我更喜欢你直呼贺六浑时桀骜不驯的模样。

    渤海王妃娄昭君站在高欢身侧,痴痴地看着享受众人膜拜的丈夫,一双美目,满是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