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河东郡,扶苏长长吐出口气坐在地上,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这么长时间过去,意图刺杀父皇的凶手,绝不可能还留在原地!如此一来,将十里之内的百姓全都坑杀,鸡犬不留,岂不是滥杀无辜?
若是此事传出去,天下百姓又会如何评价父皇?
岂不是坐实了暴秦之说?
能救下如此多的百姓,扭转天下百姓对大秦的评价,也不枉他专程跑这一趟。
只是,看着不远处一个个抹着眼泪离开的百姓,扶苏还是忍不住心酸。
果然!
他一个人离开三川郡是对的。
富裕的,只有三川百姓!阳武百姓,更是巨富。
可离开阳武之后,百姓的生活条件肉眼可见的下降,要说三川郡的百姓生活条件还非常不错的话,那河东郡的百姓几乎就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前几天刚刚下过一场雨,河东郡的路面泥泞不堪,每一脚下去都能带起一脚泥,人越走越累。
除此之外,百姓也与他咸阳百姓并无什么不同,眼神呆滞,面无表情,每天都在忙忙碌碌的耕种。
即使如此,一旦发生什么事,也很容易被牵连而死。
这,才是天下百姓的常态!
但扶苏自己都没有发现,虽然他看到河东百姓生活如此艰难,对此深感同情,内心之中却悄悄闪过一份窃喜。
这才是他所知道的天下百姓!
天下苦秦久矣!
必须要实行仁政,才能解决天下难题。
就在扶苏胡思乱想的时候,远处的百姓之中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扶苏好奇的顺着声音看过去。
就见一个衙役周围围了不少神情激动的百姓,似乎在说些什么,互相之间推推搡搡,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扶苏顾不得自己的疲惫,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飞快的跑过去,这要是打起来,可就出大事了!
不等扶苏跑过去,衙役已经不耐烦的敲了一下铜锣,高喊一声,“肃静!”
百姓们见衙役生气,刚刚的气焰瞬间萎靡了下去,一个个又全都神情失望的看着自己的脚面,几个妇人甚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始抹眼泪。
扶苏刚想上去辩解两句,就听到衙役不耐烦的道,“你们倒是听完再哭啊!郡守要找人修路,除此之外,还要招人去建造房屋,打造农具……”
不等衙役说完,扶苏就脸色大变。
徭役?!
“不是还没有到征收徭役的时间?现在正是农耕的时候,若是家中无人,田地谁来种?”
扶苏一开口,众多乡民似乎找到了主心骨,马上又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衙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扶苏,又不耐烦的敲了一下铜锣,“能不能听我说完?!不是来征收徭役的!”
不是征收徭役?
扶苏听到这句再熟悉不过的话,猛地一愣。
不会……吧?
“郡守说了,所有修路的就近,一日三餐,管饱!不管住!”
“修房屋的,可能会去郡里或者县里,管吃管住,还有钱!”
“还要招一些年轻力壮的去采石,管吃管住,待遇优厚!”
“此外……”
扶苏一愣,整个人都麻了。
果然,又是熟悉的套路!
不是徭役,是招工。
河东郡,也这么有钱了吗?
衙役一解释,围在周围的百姓瞬间安静如鸡,全都愣在原地。
不是徭役?!
还管饭,还给钱?!
还有这样的好事?
“此外,还有新的命令下来。”
“全三川郡取消口钱,算赋可以二选一,自己选择服徭役或者交钱,田租和刍稿也有一定的降低,自己开垦荒田的,三年内不需要交税。田地和商贸的税赋增加……”
等到衙役说完,周围不少百姓甚至激动的嚎啕大哭起来。
“这是真的吗?取消口钱了?”
“田租也降低了?”
“真的假的?”
衙役应了一声,十分的自豪,“当然是真的!新来的郡守刚刚颁布的,郡里和县里已经通知到了,你们这里偏僻,所以通知的晚了点。”
嘶!
扶苏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河东的规定吗?还是大秦所有地方都改了?”
衙役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咱们郡守是这么说的,谁知道别的地方怎么回事?”
衙役也懒得搭理扶苏,他此次除了来宣布新的律法之外,最关键的还是招人,每个衙役身上可都是有任务要求的。
没办法,用郡守的话来说,就是现在哪儿哪儿都缺人建设!
得赶紧招人!
“我现在只是来简单通知一下,回头会有人专门来讲解律法的,你们稍等几天!”
“有没有想要干活的?来我这里报名!想离家近的,就报名修路,妇人来报名做饭也行!”
“有手艺的,盖房子、木工,待遇从优!”
“有力气的壮年,想要赚大钱的,也找我报名!就在咱们河东郡里,不会出郡!”
“赶紧报名啊!”
赚钱!
周围的百姓全都被这两个字刺激的激动起来,争着抢着举起手挤到前面。
谁都不想错过这么个好机会!
谁知道下次招人干活是什么时候?
扶苏皱着眉,见这么多人想去干活赚钱,忍不住提醒道,“若是村里人全都去赚钱了,村里的地要怎么办?”
衙役不耐烦的皱眉看向扶苏,心里不由骂骂咧咧起来,这人不会要坏他事吧?
“村里的地,留在村里的老弱妇孺就能干的了,何必浪费这么多壮年?”
老弱妇孺?
扶苏一愣,想到阳武时候他见过的耕犁和毛驴,下意识的问道,“难道是三川郡的耕种之法传到河东来了?”
“三川和河东离得这么近,传过来有什么离奇的?”
扶苏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但一时又说不上来什么地方不太对。
过了片刻,扶苏脑海中精光一闪,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据他所知,江夏两年前就已经成为阳武县令,衙役说的不错,三川和河东离得这么近,耕犁本应该早就传到河东来了,为何现在才传过来?
时间,会不会有点太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