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高悬,洒照在下面那座兽皮帐篷当中。
帐篷虽然看着不起眼,但实则是件特别法器,有着一定防护与阻止探测之力。
早在谢端阳进来前,里面已经坐了五人,老萨满当仁不让坐在主位,左右各有两名法士。
左手边两人面貌仿佛,应是同胞兄弟,满身凶悍之气。
右边那对男女举止亲近,应是夫妻。
女法士相貌平平,但衣衫却是花花绿绿,份外缤纷晃眼。
黑袍男子冷默寡言,但法力与老萨满不差往来,已是到了筑基后期的层次。
“道兄,到了现在,你也该给我们托个底,到底找了谁吧。”
兄弟当中年轻的一个,显然没什么耐性,咕冬冬将茶饮灌下肚,呲牙看向老萨满。
“这人几位道友应当也都听说过,不用老朽多做介绍。”
对他的态度没有反应,老萨满慢条斯理说了一句,然后将手一挥,帐篷兽皮门无风自卷。
“铁道友,快来认识下几位好朋友!”
谢端阳点点头,巡视一周,将众人修为神情记住,然后随手拽过张坐垫在老萨满对面坐下。
那对兄弟法士他听人说起过,出身正是风行部,合称黑青双狼。
虽然均是筑基中期,但心意相通,擅长厮杀,足以匹敌名后期法士。
倒是那对道侣,看模样应是外来者,谢端阳并不认识。
不过他不认识,不代表对方不认识自己。
“原来是铁道友!”
彩衣女修打量谢端阳片刻,兴奋说道。
“妾身一直想要请拜会道友,量身打造件法器,只可惜铁道友订单甚多,排不过来。
今日得见,当真幸事!”
谢端阳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在他显露出炼器技艺,有如此想法的法士不知多少,没想到女修也是其中一员。
“铁兄的炼器术我们兄弟两个也是听说过,但是此行可不是比较这方面,需要的是精通阵法……”
还是那个没甚耐性的青狼先开口,没给谢端阳这个炼器师面子,狼一般的眸子上下打量着。
只是他话未说完,就被旁边的大哥黑狼抬起手臂阻止后面的说辞。
摸摸下巴上零乱不齐的胡须,黑狼呲牙笑笑,沉声道。
“二弟,这你就不知道了,据说铁道友对阵法也是有所了解……”
他话虽如此,但从语气神态来看,显然也对谢端阳水平不是十分相信。
谢端阳拢袖不语,只是看着老萨满,等待他给自己个解释。
其实也没什么难以理解的,只是老家伙根据双方委托凑了这么一伙人马而已。
“铁道友有事需要前去大阴山一行,需要有熟悉路径之人陪同。
而这四位,则是需要找位对阵法有所研究的道友破除某处禁制。
大家各取所需,不是再好不过?”
老萨满呵呵笑着,将情形简略说过,但座中五人能修行到如此境界,没有一个痴笨之人,自是明白不可能如他说得这般轻描澹写。
“铁兄的炼器术妾身自是信得过的,只是阵法同炼器之道一般,俱是博大精深……”
黑袍男修还能保持平静,但彩衣女修却忍不住开口,不复先前见到谢端阳时的欢欣热情。
虽然语气措辞小心,但言外之意也是十分明白。
人的精力有限,何况阵法公认比炼丹、炼器来得艰难晦涩,显然她不认为对方能够分心两用,同时在两方面取得不俗造诣。
筑基后,她本身也曾试着钻研阵道,只是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在这方面无甚天赋才情,很快宣告放弃。
由着她在那里说,谢端阳心思则是已经发动起来。
对方四个皆为筑基,甚至黑袍都已经是后期了。
能难住他们,还值得如此耗费心力的,估计保底也是个结丹修士的遗泽。
至于元婴高人,那根本就不可能了,完全超出他们能力极限。
想到这里,谢端阳心情微有异样,倒不是说多么心动,只是感觉有些古怪。
因为古魔入侵的缘故,人界灵气远逊于上古之时,修界情况远不如从前。
单靠自行吞吐灵气修行,太也缓慢。
对于今时的修士来说,发掘前辈先人洞府遗迹寻找修行资源什么的,几乎是修行路上的常态。
每个筑基修士或多或少都参与过此类事。
谢端阳这方面倒是缺少经验,唯一一次比较接近的,还是太岳山脉下那处古之兵家修士营造的迷阵。
还真缺少与人组队下副本的经历。
“倒也不妨试上一试,权当散心。
若是不成,就直接放弃,左右我到大阴山就算完成目的,直接抽身离开,他们也拦我不住。”
谢端阳暗自念道。
他手段不输寻常结丹,只要里面不是布置得什么上古厉害杀阵,自保应是不难,毕竟眼前几人也不过只是筑基而已。
何况多年下来,无人主持的禁制运转定然会生出纰漏,残存威能怕是十不足一二。
纵然他在阵法上的水平远不如炼器,但也未必就不能堂而皇之地破除此阵。
“破阵?
风道友,这可同我等先前商议的不一样,铁某是出灵石或者其它法器,委托他人护我前往大阴山,可不是做这些的。
结丹上师的布置,定是杀机四伏……”
虽然已经有了决定,谢端阳仍是皱起眉毛,缓缓说道。
“大阴山远在千里之外,护送道友来回一趟,纵是以阁下身家,怕也有些负担吧?”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换源app】
老萨满依旧呵呵笑着,视线一一扫过其它四人。
“具体条件细节,道友可以同几位继续细谈嘛,想来其中当也有道友用得上的物事?”
说完这些,他就不再说话,坐垫微向后一错,让开空间。
“成与不成,试试便知。”
沉默片刻后,黑袍法士首先开口,对自己道侣道。
“三娘,你且将那几样东西,看看铁道友能否破开。
若是不成,那也没甚么好说的了。”
彩衣女修对其很是信服,将腰一拧,已是从帐篷内掠出,出现在外面空地上。
“铁道友,里面伸展不开,还请你出来一会!”
面带心疼地从储物袋中取出几样物事,女修一一打出。
不要说是黑青双狼,就连刚才讲明后有心置身事外,不再过度参与其中的老萨满也是忍不住睁开眼睛。
谢端阳凝神看去,那几件东西和自己在百草谷炼制的铁锥有些相类,只是要短小许多,像是一根根拃许长的铁钉。
往地上一投,便自没入其中,仅仅露出个黝黑尖端出来。
八个依次投下,四周空气便是浑然一变,隐隐然生出股排斥之力来。
谢端阳眉毛一挑,已是看出此物与阵盘阵旗作用相当,也真难为此女并非阵师,居然也能拼凑出这么个似是而非的残缺阵势出来。
“去!”
眼见对方全无排斥,放任自己施为,彩衣女修银牙暗咬,比先前谨慎十倍地取出一物,就空一抛。
两头尖尖,中间隆起,居然是件织布梭模样的法器。
梭子当中,紧紧缠绕着一捆纤细红绳,红绳宛若活物,哪怕裹在梭上,仍是缓缓游移,吞吐不定,驯如灵蛇。
“起!”
女修一咬舌尖,喷出蓬血雾,浇泼在梭子上。
她脸色骤然苍白下去,但梭子却骤然活转过来,疯狂旋转。
红绳延展伸长,分化出一道道红线,在空中纵横交错,分别缠绕在地上那些铁钉顶部。
一张鲜红罗网,旋即凭空出来。
红网轻震,彩衣女修的脸色好上许多,匆匆取出枚丹药服下。
来不及运转法力辅左炼化,匆匆对着梭子打出一连串法诀,操控其变化。
“尊夫人好生了得,居然能够复现出那大阵些许威能出来。”
黑狼视线移至黑袍男修身上,沙哑着嗓子说道,声音中大为忌惮。
他们兄弟两个联手,实力不在对方之下,才有自信联手探访洞府寻宝。
却没想到,对方居然不声不响地练就了如此手段,此阵多么难缠,他们可是深有体会。
“不行,若是此人能成,需得和他通气合作方可。”
转头看向谢端阳,黑狼心念电转,已经打起了拉拢的心思。
男修冷面上现出微笑,没有作答,愈发令黑青双狼心中不爽。
自家人知自家事,彩衣女修在阵道上天赋有限,可没有布下此阵的能力。
只是借着红线、铁钉、梭子这些,他们上回探索时得到的部分战利品方才能够成功。
根源不在女子阵法水平如何,全在于红线、灵梭本身灵通变化。
事实上,彩衣女修想要寻到谢端阳,就是希冀着能够将这套法器重新祭炼过,令其变化由心。
不像现在这般,每每驱动都要花费偌大气力。
“这红线有些意思。”
不提五人在那里如何相互算计,各打算盘,谢端阳看着红线,却是双眼一亮。
以他修为见识,自是能够看出女修本身阵道能力平平,要点全在这几样法器上。
“这些红线材质灵性奇异,若是收缚在身,化入阵法当中,似乎可以令那阵法再加完善。”
谢端阳喃喃想着,他根据百草谷数代传承打造的地势,结合自身领悟,提出个阵法雏形来。
可以结合勾连地脉,山川形势,打造大阵出来。
有心将来自己闭关开辟洞府时,就依法施为。
只是他在阵法上成就远不如炼器,再加上此阵初成,还很是有些粗陋。
但彩衣女修施展的罗网,却是让他看到了些补全强化的可能。
此阵机理就很接近于那套阵势,融入其中当不算太难。
何况,此物功用还远不止于此。
一直以来,布阵都是件十分困难麻烦的事情。
要结合地势、灵脉,选用各类镇物。
即便可以通过将灵纹固定在阵盘、阵旗上简化其步骤,但依旧算不上多么灵便。
每每布下,短则数盏茶,长则大半天光阴。
对于修士斗法厮杀时须臾即分生死的情况而言,属实太慢。
但是现在,他却是看到了随身布阵的可能。
“就让我试试看成色如何?”
面对似乎要将这方天地封锁的鲜红罗网,谢端阳怡然不惧,随手一弹,放出数道利刃,向四面斩去。
这不是法器,而是他自身法力凝结的刀芒。
但锋锐坚硬,却也不输寻常上品法器全力一击。
只是这犀利霸道的刀芒,却是未能将这些看似柔弱的红线斩断。
刀芒落于其上,只是放放将红线割开些许裂痕,就见整张罗网随之轻颤,蒙蒙红光升腾而起。
一层一层涟漪荡漾成波。
刀芒就好似泥牛入河,上面劲力被一层层化解卸去,根本无法将其切割断开,反而被逐渐消磨,溃散于无。
红光流转,红线上原本被切开的裂口伤痕飞快愈合如初。
不过彩衣女修显然也不是全无损耗,气息有刹那的微乱。
显然此阵与她气机相连,化解谢端阳攻势之时,也略略受了些反噬。
“此阵防护之力,已经不在件顶阶防护法器之上。”
谢端阳牛刀小试,大概试出了这张罗网的底细,不再保留太多。
只见他一身长啸,两口三寸长的飞刀弹跳而出。
一赤一白。
赤色飞刀上炎光翻涌,热意逼人,至于那口霜白飞刀却是锐气逼人,只是单单盯着,就有破人眉睫之力。
赤刀环绕,将自身护了个结结实实,谢端阳人随刀走,操控着霜白飞刀游鱼般游走。
刀光漫卷飞舞,缤纷灿烂,同罗网斗了个结结实实。
原本鲜红罗网总算给人种沉静迟钝之意,但现在,却是快到极致。
只见一道道红线弹出,化为漫天鞭影,抽打空气生出阵阵脆响,连为一线,几乎无有间断。
在场诸人俱是筑基,五感过人,但纵以其目力,观看此景,竟也有些目不暇接之意。
他们都是正统法士,自认肉身娇贵。
面对这种情况,要么撑开防护法器,要么拉远距离,远远图之。
哪有如谢端阳这般见招拆招,硬拼硬干的架势。
不似修士,倒更加接近于世俗的武夫。
“好道法,好身法!”
黑袍男修舔舔嘴唇,眼中战意流转,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