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做主?”薛云生似笑非笑看向他,除了让人下山离去,他对对方所说的任何话都不相信。
王行义皱皱眉,没有说话。
“不能做主就闭嘴!”薛云生指着他喝道,然后又一个一个看向对面来人,看着看着,忽而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越笑越大,直到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才喘着气慢慢停下来。
旁人均沉默着,看向他的目光中一丝怜悯,堂堂“化气”大修士,竟然被逼到了这一步?
就连薛定松也有些不忍心,云生肩膀上的压力太大了,已经超过了他自身能够承受的极限,可有什么办法,他是男人,就必须扛起来。
“舅父,你可知我长大后为什么很少去你们那边吗?”
薛云生看着王承业,似乎也没打算等对方回话,自顾自地说道,“因为小时候每次母亲带我过去,那些个表兄弟们都要合起伙来欺负我,逼我穿女人衣服,抢我东西,打我辱我,甚至迫我吃秽物。
我去跟母亲说,母亲还嫌弃我多事,所以小时候我一直觉得你们家就是地狱,每次去之前我都很恐惧,每次母亲偏要带我,每次我若有一丁点不情愿,母亲都要哭着骂我。”
薛定松听着听着不禁老泪纵横,他才发现自己错过了多少,才发现孩子又错过了什么。
就连顾湘心里都空落落的,不知是什么感觉。
“都是小孩子不懂事!”王承业沉默了片刻,出声道。
“不懂事吗?”薛云生嗬嗬怪笑,“是的,不懂事!所以我修行时选择了主修身法,就是希望被欺负时能够逃得远远。他们不懂事,我惹不起,我只能躲起来。”
“你放心,再有类似的事舅父给你做主。”王承业安慰道。
“做主?”薛云生摇摇头,“其实我更希望自己做主,当我修为大成后,我便想手刃了那几个混蛋,可临到头又心软了,不是怕事情败露,而是怕败露后母亲会难做人。”
王承业面色沉了沉,没有说话,他背后几人似乎有点后怕,随即又想起眼前情形,挺了挺腰,看向薛云生的目光里充满了不屑。
薛云生叹了口气:“父亲整日忙碌,薛家其他人却是七零八落,各有心思,我只有疯狂修炼,在修炼中才能感受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云生!”薛定松声音有些颤抖,他觉得自己确实欠考虑了,甚至可以说不是一个合格的家主,狠不起心思彻底清洗内部,反而让家人受到各种伤害。
一直想得是等薛家慢慢真正坐实四大家族之名、掌控实权后,那些人自然会慢慢归心,终究是血浓于水,没必要走到那一步。
可现实却给了他一个大耳光。
“父亲,我并没有埋怨你,我知你的难处,有些事根本没有时间去慢慢理顺,而且薛家对外,每日应付诸事已嫌时间不够,哪还有时间处理家事?那些蠢货精的很,也没有给你下手机会不是?”薛云生摇摇头。
这话一出,薛定森、薛云涛父子的神色便有些不自然。
正好薛云生看过来,语气中充满讥讽:“我没有想到涛弟修行得竟然是方占国的大灭印,还真是令我大开眼界,想必这些年没少下功夫吧!”
薛云涛避开目光,并没有说话,此事王家知道,他也没什么好怕的,甚至本就是王家前几年的一种交换。
薛云生的视线扫过诸人,感觉义军能坚持到今天也是奇迹,这么多魑魅魍魉,这么多心怀鬼胎之辈,竟然还没崩溃?不过也快了。
他看向顾湘:“湘儿,当年我真没有向母亲嚼舌根,你是我妹妹,哪怕抢了我的东西,我也并没有生气,只是崴到脚才大哭,我更没有想到母亲会借此大发雷霆,赶走了我唯一的妹妹。”
“其实我并没有真正怪你。”顾湘的心有些痛,当年之事两个孩子又能起到什么作用,所有一切都只是借口罢了,这些年她只是有些不忿母亲的遭遇,是以才没有给他们好脸色。
“但你终究还是离开了,我身边再无一个人能说话。”薛云生看向天边初升的太阳,暖暖的阳光罩过来,让他觉得有点刺眼,“我只能不断去修行,然后申请领兵在外,跟虞朝打交道。”
说到这里,他突然笑起来:“不过是损失了一个人,你们对先锋官竟如避蛇蝎,再不肯前往,战场上哪会没有意外?就你们是人,别人不是人?
不过若非如此,怕我还领不到这个差事!说到底所谓四大家族,不过是拿义军当攫取自身利益的工具罢了,什么传承,什么守护,都是假的,至少从十年前就没了那心思。”
“云生,你若是不舒服就先去休息!”王承业皱眉道,觉得再让他说下去,就有点难看了。
“怎么?连话都不让我说了?”薛云生反问道,“我知你们的意思,不就是想要摄阵之符吗?如果不让我说话,就别妄想得到。”
说着他伸开手,手中正是一快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物什,正是摄阵之符。
王承业深深吸了口气,怪不得之前感应不到,想来被对方时时以真元包裹扰动,他压住心中怒火,很隐晦的看了一眼王行义。
谁知并没有逃过薛云生的目光:“别妄想了,行义哪怕修为高我一筹,但身法依然不如我,别想玩强抢那套把戏。”
“好!舅父今日就让你说个痛快。”王承业捏了捏拳头,忽而笑道。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薛云生收回手掌,“说这么多,不过是想表达我从小就是一个懦弱、胆小、优柔寡断的人,这些年在外永远都是一副翩翩公子、华贵无比的样子,不过都是掩盖这一点罢了。”
“有王家在,你会成为你心中理想的样子。”王承业道。
“不,我不想变成那样,那并不是我。”薛云生嘴角挂着一丝讥笑,也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在嘲讽旁人,“我只想问舅父一句话。”
“你说!”王承业感觉自己的耐心快到了极限,但又不得不忍着性子。
“为什么之前连让两位妹妹离开这点无关紧要的小要求都不答应?”薛云生眼里渐渐流露出一丝疯狂,“你们若是答应,我自会把摄阵之符交出来,然后再用自己的一切去换父亲之命,可以为你们冲锋在前,可以为你们做任何事,可以不断妥协。”
“舅父有自己的难处!”
“呵呵!”薛云生莫名一笑,“我甚至说出弑父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就是希望你能看在孩儿一片赤诚的份上,看在母亲的份上,给我们一条路,这并不影响你的计划,可你偏偏要赶尽杀绝?”
“老夫...”王承业想要说点什么。
“为什么?”薛云生猛然打断他,眼神越来越疯狂,“父亲说他必死无疑,我不想让他死,哪怕让我去当一条狗也行,现在连狗也当不成?”
“云生...”王承业心中有点不安。
“既然如此!”薛云生并没有理会他,摊开手,露出那枚摄阵之符,“你们不是想要这个玩意吗?那我偏不如你们意。”
说着,薛云生癫狂地大笑起来,手中猛然用力,只听咔嚓一声,好好一枚摄阵之符直接被他捏成了几分,化成粉墨从指缝中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