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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天工别院

    虞朝中枢九卿,大司士林鸿、大司马方占国不说,从大司成迁为大司礼的宗佑棠、从大司寇迁为大司宪的宋轩也不说,甚至大司徒曾如海、大司农吕聪姚清都混了个脸熟。

    唯有大司空詹知行,感觉印象中从无见过,他好歹还是荣王世子,整日混在帝都,竟然没见过大司空。

    只能说这人太低调了,也让姚清更加好奇。

    一行人走了近十天,大概有六七百多里的路程,不算快,也不算慢,宗佑棠似乎并不着急,日出而行,日落而息,端得四平八稳。

    姚清也乐得悠闲,不是找宗佑棠说说话,就是跟陈立等人吹吹牛,聊过之后这才知道他们修行的也是当年大衍神宗留下的残本。

    “还真是烂大街了,真正的好东西谁也找不到,留下的都是歪瓜裂枣。”姚清心下忍不住吐槽,便趁着机会暗中点拨了几句。

    陈立等人初始还有些不屑,感觉你一个纨绔子连修士都不是,修行是什么估计也说不清楚,还来大放厥词?但回头一琢磨,感觉似乎有点意思。

    顿时又觉得,读书人就是读书人,从学宫出来的人就是不同凡响,随便说几句高深莫测的话自己等人竟然深受启发。

    世子厉害!

    一路就这么走走停停,就在姚清感觉自己屁股都要开花的时候,终于远远看到了麓山。

    麓山位于中州最西边,与朔州紧紧相连,也是此行的第一站,毕竟真正出征的兵马一直驻扎在这里。

    又走了小半天,才终于赶到山脚下,看到了天工别院四个大字,亦看到了含笑迎接的大司空。

    詹知行五十多岁的样子,一身青袍,骨骼清瘦,面容温润,比宗佑棠多了几分儒雅,少了几分硬朗,不知是不是错觉,姚清总感觉大司空眉宇间带着几分郁结,似有心事。

    他四下看了看,看着两方人相互寒暄,看着那一路跟随的骑士悄无声息退去,突然醒悟过来,宗佑棠说自己知兵不是一句空话,回想起来,这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波折,好像就这么顺理成章走了过来,最后大司空顺理成章出门迎接。

    但仔细一捋,便会发现这背后的不易,宗佑棠对斥候运用和行军掌控已经都到了润物细无声的地步,否则不会这么顺畅,大司空也不会恰好这个时候出门迎接。

    反正姚清自己是没发现来来往往斥候的踪迹,更没看到传令官四下吆喝,好像大家都很自觉,都早已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

    但真是如此吗?他不觉得,这一百多人成分并不单纯,不说自己一行人,还有学宫学子十数个,有负责众人吃喝的杂役,有骑士,有家兵,有太监,等等不一而同。

    反正交给姚清,他自认为很难做到这一步,别说六天了,就是再翻一倍,能带着众人赶到这里,不掉队一人就不错了。

    “愣什么呢?还不过来见过大司空?”姚清正感叹朝中这些人没有一个省油灯时,就听宗佑棠呵斥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走神了,见过大司空。”姚清慌忙小跑过去,拱手道。

    “一到关键时候就犯迷糊,脑子里整天都不知道在想什么?”宗佑棠恨铁不成钢道。

    姚清低眉垂眼,一声都不敢吭。

    “好了好了,还是是个半大孩子,哪有那么多要求?”詹知行好笑道,心里也是有点犯嘀咕,没想到宗佑棠会对荣王世子这般看重。

    若非看重,若非上心,凭宗佑棠的地位和脾性,会这么训斥一个人?怕是连理会都懒得理会吧。

    “听大司礼说起,大司空几十年如一日,忍常人不能忍,做常人不能做,大虞天下一半的力量都出自大司空之手。”姚清顺杆往上爬,忙道。

    “一听就是胡扯,大司礼什么性子我会不知道?”詹知行哈哈笑道。

    姚清摸摸头,笑了笑,反正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一行人走入大门,姚清这才有心四下观察,发现这天工别院占地极广,几乎要超过学宫面积,只是人少了很多,显得冷冷清清。

    中间一座高塔,有四五层楼那么高,上面似乎有微光透出。

    “观星塔?”姚清眯了眯眼。

    四周的建筑明显经过提前规划,错落有致,似乎暗含着某种特别的规律。

    “阵法?”姚清直接进入“因果视界”,发现整个天工别院几乎化为了一个整体,无数丝线相互勾连,形成一个奇妙符文。

    “好一个灵晶矿,怪不得选择建在这里。”甚至那麓山山腹,也别有洞天,就是宗佑棠、詹知行也想不到,姚清一来就窥破了天工别院最大的秘密。

    灵晶是天地元气富集之地晶体化的产物,也是布置阵法的必须之物,在姚清看来就是天然的能源,可惜一直无缘得见。

    眼下倒涨了一波见识,便有点心痒难搔,很想进去看看,但想了想,那里必然是机要重地,自己很难得到机会,总不能戴上面具偷偷溜进去吧。

    太不讲究了,基本的脸面还得要。

    宗佑棠打算在此驻留三日,对所领之兵进行初步整顿。

    姚清自无不可,他在征得詹知行同意后,便开始了四处溜达之旅。

    如果说学宫是文科类大学,主要学习圣人之言,学习经世济民之术,那么天工别院就是理工类大学,主要研究关于超凡的一切,还是研学产一体化的大学。

    虽然并不能与前世大学相媲美,也简陋粗糙了很多,但仅凭这一点,大司空詹知行在姚清心里的地位就无限拔高。

    “有这等见识,可惜生错了时代。”姚清忍不住叹息,超前半步是天才,超前一步就是疯子,大司空无疑正在往疯子的路上狂奔不止。

    姚清四下闲逛,他看到了数十名学子为一种阵法的刻画方式争破了脸,看到了就天人感应提出奇思妙想的某位天才,看到了要不经炼气强行进行炼神的疯子,也看到了很多正在为武器和铠甲上刻画阵法的匠才。

    他甚至看到了一个胡子邋遢的大叔念念叨叨说是要打造一款可以自动射箭的阵法平台。

    姚清心痒难耐之下,忍不住跟邋遢大叔讨论了几句,名叫墨丘的大叔顿时眼睛一亮,拉住他非要拜把子。

    这是一个修士的学院,也是超凡者的学院,虽然他们几乎都不是修士,只是凡人。

    “怕不是又是皇帝的制衡之术?天工别院已经为朝廷提供了大量军械,再放开修行,岂不没了任何控制的手段?”

    姚清有些失望,不亲自修行,又怎能切实体会到其中的不同,原本可以更好一些的。

    他甚至也窥测到了大司空暗中的一些布局,比如自行推演功法,自行组织人手进行修行,进行观测。

    也推测出皇帝对此不会一无所知,就看双方的容忍极限在哪里了。

    所以,大司空不仅是在往疯子的路上狂奔不止,更是在往死亡的深渊狂奔不止。

    “都是为了自己心中理想不惜此身的人。”姚清想起宗佑棠,又是敬佩,又感到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