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高迁望眼欲穿的等到李善下关,话还没说两句,就被李善推开,后者自顾自开始查看地上的伤员,先进行大略的查看。
轻伤、踩踏骨折之类的伤员全都第一时间诊治,这是没办法的事,这类的伤员痊愈的几率最大,那种腹部中箭,或者被踩踏导致脏器大出血的伤员,李善有可能救回来,但更多的可能是无济于事。
在这样的时代,急诊救援,第一准则永远都是尽可能挽救更多的生命。
随后出关的马周看着李善健步如飞,高声指挥,再看看一旁的李高迁,踱步过去,行礼道:“郡公。”
“呃……马……马……”
“在下马周。”马周轻声道:“虽名扬天下,诗才盖世,但每逢此刻,怀仁以医者自居,还请郡公勿怪。”
李高迁挤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人如其名,人如其名……”
马周在心里叹了口气,在他的认知里,李善是个有侠义心的青年,此次李高迁弃军而逃,使代州、朔州局面崩坏,但此人又和李善合作分利,甚至站在同一立场制衡刘世让……
马周在心里琢磨……李善会怎么处置与李高迁的关系呢?
手撑着膝盖直起腰,李善抬头看见如血夕阳已经半落,伤员都经过护兵急救送回了关内,伤重者在关内另外选地方安置……这些人大部分都无法活下来。
李善也不会将不多的医疗资源用在他们身上……谁知道明天,后天,再后天,还会不会有败兵逃回雁门关。
直到明月悬于高空,李善才找到至今还失魂落魄的李高迁。
“郡公。”
“什么郡公?”李高迁头都不抬,“左武卫大将军、江夏郡公、雁门守将……”
李善默然,一战葬送万余唐军,使得朔州、代州形式急转直下,就算李高迁曾是李渊旧人,也难逃除爵罢官的下场。
随即李善劝道:“未必如此,他日或能复起。”
有这个可能吗?
的确有。
马周就是以这个理由劝说李善,任由李高迁、刘世让掰扯去,自己不要涉身其中,更不要对李高迁落井下石。
什么理由?
武德元年,李渊登基后不久公布了一份名单,太原元谋功臣,一共十七人。
秦王李世民居首,如今的尚书左仆射裴寂次之,已死的刘文静排名第三,后面大都是贞观年间的名臣,如柴绍、唐俭、刘弘基、长孙顺德,而李高迁排名第十六位。
裴寂、刘文静先后对阵薛举、刘武周兵败,遭罢官削爵,但不久后就得以起复……同为太原元谋功臣,李高迁理应也有这个资格。
而且李高迁依附太子,是东宫在外不多的领兵大将,李建成不太可能就此放弃。
“五日前,某探听苑君璋有意南下,派人送信给郡公,同时也送到崞县刘世让处。”李善压下内心复杂的情绪,低声道:“昨日一早,知晓数万突厥骑兵南下,即刻启程往崞县……不料刘世让已……”
“三日前,刘世让传令雁门守军出塞援马邑。”李高迁目光闪烁,“前日午后再次传令,直到昨日某不得已出兵……”
“襄邑王也在崞县。”李善垂下眼帘,“刘世让断言突厥绝不会大举南犯,不肯撤兵……”
“所以怀仁连夜召集青壮府兵,赶赴雁门……”李高迁嘿了声。
李善叹了口气,“若是昨日没有去崞县,而是来雁门……”
李高迁沉默片刻后摇头道:“非怀仁之过,非怀仁之过……刘世让奉命经略马邑,雁门守军乃其麾下。”
李善坦然将这些实话实说,他曾经想过,如果昨日自己赶赴雁门,劝李高迁不要出塞浪战……但实际上这是不可行的。
一方面刘世让有这个权力,李高迁倘若守关不出,而突厥骑兵并未南下,最终导致马邑城破,这个锅……刘世让铁铁是砸在李高迁头上的,李善劝阻的可能性并不高。
另一方面,李善也从留守雁门的将校嘴中探知,李高迁从没想过可能的突厥大举来犯,如果只是苑君璋……元气尚未恢复再次来犯,这等功劳李高迁也不愿放过。
安静了片刻后,李高迁突然问:“襄邑王在崞县?”
“嗯。”李善勉强笑了笑,“两人殴斗,鼻青脸肿。”
李高迁不再追问,再次陷入沉思。
“郡公,你欲何为?”李善迟疑了下,低声道:“郡公为太子心腹,听闻淮安王与秦王相善?”
这是李善在提醒,你李高迁是东宫的人,李神通是公然秦王一系的,你想和李神通的嫡亲弟弟李神符合作……得留点神。
李高迁向李善递去一个含着谢意的眼神,轻声道:“的确如此,且襄邑王幼年父母早亡,幸有淮安王抚养成人。”
“那……”
对李唐皇室内部的势力派系的了解,李高迁可比李善深入的多,摇头道:“但襄邑王爵封郡王后,一直在河东……那是武德三年的事了。”
李善在脑海中排了排时间表就明白了,李神符是在李世民河东一战击败刘武周之后才赴任代州的,等李神符成了并州总管,李世民还在总理洛阳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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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句话说,李神符从来没有在李世民麾下过,李高迁刻意提起……意思是李神符并不是秦王一系。
这也符合很多家族子弟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原则。
李善口不应心的劝了几句,看李高迁神色渐渐坚定起来,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转身的刹那,李善年轻的脸庞上满是厌恶,那么多穿越者只要搞搞发明,谁都喜欢,谁都会吹捧,送钱送女人,富贵荣华享之不尽,怎么轮到我,总能碰到这种破事。
很轻易的就能推导出,接下来在代州,李高迁将会与李神符结盟,共同制衡刘世让……说不定还会将这个锅扣到刘世让的头上。
李善沉默的在城墙上来回踱步,他不想去管这些,但却已经陷入泥潭……李高迁与自己有利益纠葛,刘世让对自己颇多厌弃,而李神符也有意掺和一脚。
思索良久,李善回屋,提笔又写了封信,叫来了王君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