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最后我们胜利了,九门消失,然后呢?”刘正经问的这个问题直指要害,目前大秦三分,如果秦峙的计划顺利,最终还是面临着洪盟与新朝的对决。
秦峙不以为意的笑了,似乎这根本不是问题,“到时候你来做这个皇帝。”
这话说得如此自然,自信而又洒脱,似乎在他看来结局已经注定,而且只要刘正经来当这个皇帝一切就都迎刃而解。
刘正经看着眼前的秦峙,那种久违的让人为之折服的感觉再次出现。刘正经强行让自己保持客观,甚至以恶意揣摩对方,以此来保持判断力。
对方也是非正经系统的宿主,而且在刘正经看来是最为神秘难解的一个,目前可以猜测到的能力就有捏脸、诡异魅力。
秦峙能二十几岁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绝不仅仅只是谋略和出身,大概率还有刘正经没有见到过的奇异能力。
“不谈未来如何,就是眼下,兵堂堂主新死,洪盟上下同仇敌忾,即便是我也难以释怀。”
这是刘正经首先要考虑的问题,兵堂堂主娄重在洪盟之中地位极高,权利极大,尤其是在军中嫡系最多,哪怕他也认同当下联合对外的决议,也无法忽视盟内的情绪。
他有自知之明,洪盟可不是神女州。
秦峙表情淡定,轻飘飘开口,“能理解,也好解决,你回去的时候让你把睦亲王的人头带回去即可。”
刘正经深深看着秦峙,“我并无把握劝动整个洪盟。”
秦峙摆了摆手,“我相信你。”说完起身径直离开,留下陷入沉思的刘正经。
新帝登基昭告天下,改年号为定统。
与公告同步发布的还有一份举全国之力全力救灾的命令,各地官吏、治安署、守备军全员出动,开放储备仓,调拨抗寒物资等等举措同步推进,堪称数百年来最大力度的一次全民抗雪。
而洪盟和新朝疆域内在雪灾来临时就全力投入赈灾之中。
新帝登基后的新气象,给这多事之秋的定统一年多少带来了几许暖意。
定统帝秦峙在经过繁复的登基仪式之后回到原十一皇子住处,再出来时直奔皇宫花园。
不久前宗庸兄弟二人再度将还未建完的皇宫碾成废墟,花园小山倒是因为没有宫殿而免过一截。
屏退左右,秦峙身穿龙袍,头戴皇冠,一步一步走至山腰,对着亭中盘膝而坐的白衣老人躬身行礼,“后辈子孙、大秦第一千七百八十二帝秦峙拜见老祖宗。”
圣和老祖睁开浑浊的双眼,看着这位英气勃勃的年轻子孙,眼中闪过一丝怅惘,脸上也多了几分落寞,“新元、清定再到定统,数年间大秦的年号已经换了三个……多事之秋,定当勉励,切勿怠政。”
告诫完圣和老祖眼神柔和了许多,“近来表现不错,比你父亲和兄长要好。”
看到秦峙宠辱不惊的模样,圣和老祖愈加满意,他寿命极为漫长,已经记不太清到底见过那把龙椅上换过多少个皇帝,十三个还是十四个?
但眼前这个秦峙给他的感觉不同,直觉告诉他这个后辈是他见过最优秀的一任新帝。
“多事之秋,不必多礼了,去忙吧。”
秦峙却依然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还有事?”
秦峙抬起头来,“秦峙要与老祖讨要一物,换大秦喘息之机。”
圣和老祖看着眼神坚定的年轻人,不由的愈加欣赏,“说。”
“求睦亲王人头,换大秦求和筹码,若是不成,秦峙以命相抵。”
当天夜晚,新帝下山后不久,圣和老祖召见了睦亲王,之后睦亲王再也没有下山。
圣和老祖亲自现身禁卫军总枢、大秦军部,宣布睦亲王拥兵自重,干政乱权,陷大秦于为难,已引咎退位,自囚皇宫后山,永世不出,兵权交由皇帝统领。”
这一举动有些突然,睦亲王位高权重,突然引咎退位让很多人措手不及。
不过却没有引起多少波澜,军部本就是九门掌控,由于前次睦亲王发起的那次战争让九门极为不安,自然乐得见其下台。
至于禁卫军,虽然睦亲王掌权数十年,但禁卫军被灌输的使命从来都是效忠皇族,而睦亲王也从未真正有过私心,所以有圣和老祖出面,军权平稳过渡到了秦峙手上。
第二天,刘正经带着一个木盒乘坐一架飞机秘密离开帝都,到达辽州前线后转机直达大黑山洪盟总部。
等刘正经抵达总堂聚义厅时,堂上长老、各堂主已经就位,让刘正经意外的是花无裳竟然也出现了,面无表情坐在那里,一副没看到他的样子。
与上次堂主会议不同的还有娄千此刻已经坐在椅子上,代表的是兵堂。
还多了一人,刘正经更为熟悉,谍堂甲等暗谍尹浩。洪盟谍堂分属百花会和鱼龙帮,洪盟大会上鱼龙帮那位甲等暗谍投票反水被宗庸所杀,事后屠刚再未设副堂主。
所以此刻的尹浩,虽然还是百花会所属,但在投票权上一人即可代表谍堂。另外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身份,那就是神女州总管。
神女州在洪盟是极为特殊的存在,天下皆知神女州属于洪盟,但其实已经算是洪盟当中的“小朝廷”,不知何故,不管是总堂还是兵堂、财堂,都未插足神女州政事。
除了这些变化,宗凡也以护法身份站在了正首座椅旁,有他在,郑大也只能站在他下首。
刘正经迈步走到正中,先是对着上首的宗凡和郑大行了一礼。郑大已是许久未见刘正经,眼中满是对晚辈的关怀。
让刘正经不适应的是那位老农竟然表情和郑大一般无二,这还是他记忆中那个只知道种地埋人的老农吗?
转而对着其它人拱手行礼,各位堂主也纷纷起身还礼,如今的刘正经容不得任何人轻视了。
只有花无裳例外,花无裳端坐椅上,面无表情。
刘正经也就当没看到她。
郑大见各自礼毕,问道:“左护法提请堂主议事,有什么要紧事?”
在不久前,宗庸已经任命刘正经为左护法,也就是法堂堂主。这个决议也没人反对,此前其实刘正经手中就已经掌握了法堂、刑堂的权利,只不过名义上最高职位还是监查使。
升任左护法不过是换个头衔而已。
郑大向来极重规矩,所以这种场合称呼刘正经是他的最高职位。
“不知道总把头在哪,能否到场。”
郑大看向宗凡,宗凡道:“又闭关了,我叫一叫他。”说完猛一跺脚,并没有想象中的地动山摇,反而无声无息。
片刻之后正中座椅上宗庸脸色难看的现身,在看到刘正经时转怒为喜,“小正回来了”转头瞪了宗凡一眼,“怎么不提前叫醒我。”
刘正经连忙道:“师父,弟子有大事躬请长老会议决断。”
宗庸笑呵呵道:“你向来稳重善断,从未出错,有什么决定直接去做就行,不必这么麻烦。”
刘正经有些脸红,只得一拱手,“弟子觉得还是大家一起商议一下为好。”
宗庸点了点头,“你说说吧。”
刘正经深吸一口气,“大秦、新朝请求议和,三方会盟,共抵外侮。”
此话一出,满座变色,各人脸色不同,有人陷入沉思,有人皱眉,有人吃惊。
宗庸眯了眯眼睛,“说说你的看法。”
刘正经语气坚定道:“我认为应当议和。”
屠刚不悦起身,“刘正经,你莫不是忘了,四年前的洪盟大会上,你投的是什么票?”
那场洪盟大会之后,已经过了四年,平阳镇覆灭,洪盟大会也没有召开过,从那天起,洪盟内再无主和派。
当初刘正经投出了主战派的关键票,如今却主张议和,不得不说变化极大。
娄千在屠刚起身后愤而起身,师父遗言让他极为愤怒,他以为刘正经虽然不上进,但不至于主和,如今亲耳听到刘正经这番主张,只让他觉得师父白死一般,顾不得以往交情,怒道:“刘正经,洪盟与大秦万年死敌,仇深似海,多少先辈鲜血未干,只这几年,就死了多少兄弟,你怎么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这番话已经说的极重。
宗庸伸手需按,“正经,你说说看。”
刘正经俯身打开了地上的盒子,一颗人头出现在众人眼中。
娄千双眼骤然睁大,其它人也都认出了这是谁。
刘正经沉声道:“刘正经不敢言和,也没资格,也从未觉得洪盟能与大秦共存。”
“时过境迁,洪盟为何与大秦站在对立面?
‘秦政不仁,民应共反’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为善除恶,不堕黑暗’
‘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若为众生,名垂千古’
这些都是洪盟祖训中的话,刘正经时刻铭记,洪盟祖辈之所以舍生忘死,为的就是替这天下百姓搏个青天,可如今呢?”
刘正经宏亮的声音在聚义厅中震耳发聩,“如今外族入侵,万民危在旦夕,千年前我洪盟可与大秦联手共抵外侮,为的就是救万民于水火。”
“如今我洪盟虽强,但强不过外族,外族势大,任何一方都难以抵挡,再继续各自为战,苦的是天下百姓,大秦固然会亡,可我洪盟就能独自胜过外族吗?”
“千万同胞沦为奴隶,届时我等就算战死,又能赎罪吗?”
“虽是议和,并非忘记仇恨,外族驱除之后,再决生死便是。”
刘正经一口气说完,拱手静立,聚义厅内鸦雀无声。
“各位投票吧。”宗庸面无表情道,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态度,直接提起票议。
宗凡开口道:“我不懂政,刑堂就由刘正经说了算。”
郑大开口道:“总堂主和。”这倒是不让人意外,当初郑大就是“主和派”,虽说其中有宗庸的算计存在,但郑大也的确是更看重大局的人。
右首第一位的是大长老,此时开口道:“长老会赞同议和。”
长老会从前就是主和派,此时更没理由主战。
左起最上首的就是屠刚,此刻他脸上不复愤怒,而是陷入沉思,没有说话。
娄千此时开口道:“未战怎能说败,洪盟万年来也不曾被大秦剿灭,外族新来,虽然表面强大,但根基比起九门不值一提,九门一灭,天下百姓归心,外族又有何惧,再战万年又何妨?总能将外族赶出大秦。”
“兵堂反对议和。”
娄千说完屠刚似也坚定了信念,“鱼龙帮反对议和。”
接下来轮到了那位天工阁的中年眼镜男,此刻他有些紧张,他哪里懂这些,听都听不懂,见众人都看过来,就想起了临来的时候太叔祖的交代,遇事不决尽听正经。
想到这脱口而出,“遇事不决尽听正经……哦,天工阁赞同议和。”
说完之后连忙看向一旁的齐白,意思是到你了。
齐白从刘正经走进来的时候就一直盯着刘正经,战意满满,心里想的是赶紧开完会试试刘正经如今的战力。
此时皱起眉头,“阎罗堂……再等等。”
“不必等了。”场间响起一个声音,聚义厅外昂首走进一人,众人都是一愣,竟然是薛二亲自赶回来了。
齐白见师父到场,起身让位,薛二坐落座。
刘正经一直听着众人投票,面无表情,此刻心中一紧,薛二可是铁打主战派。
薛二向着宗庸拱手道:“大秦不足为惧,外族更为可恨,杀尽外族之后再屠九门。”
话说得极具雪儿风格,但也很让在座各位意外,这明显是赞同议和。不由得猜想岛州这段时间,薛二到底经历了什么,若不然很可能就是一句:“一块打就是了,何惧之有。”
接下来除了百花会选择了弃权之外,尹浩代表谍堂,礼堂、学堂、财堂全都选了赞同议和。
两票反对,十一票赞成。
宗庸起身道:“那就暂且议和,各堂不得再有异议,外族未驱逐之前,暂时搁置恩怨,具体议和事项,交由刘正经、娄千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