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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台上人说台下人

    一剑舞罢,卷起千层雪。

    冷洌的风中,雪花依然飘着,穿着交领襦裙的年轻女子站在雪中,气息有些微乱。

    傅津川脸上浮现一个极温柔的笑,望着那张国色天香的绝美脸庞,跳下墙头落在庭院中。

    从还在发呆的青桃手中拿过白狐裘,走过来给赵元殊披上。

    赵元殊则没有半分羞意,而是盯着傅津川的脸上看了半天。

    傅津川给她系上丝带之后,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笑道:“不知道你还会剑舞。”

    赵元殊没接他的话,而是在细细端详了一番之后道了一句,“黑了。”

    “嘿嘿嘿,西北风沙大,日晒雨淋,自然黑了。”

    “怎么不给我写信。”

    “怕死啊。”

    “呵?”

    “你没看戏里都是这样,上战场写信说多久回来的,基本多半回不来了。”

    赵元殊听了这个歪理之后差点气笑了,“你倒是会找理由啊。”

    傅津川有些憨憨的笑了笑,这种颇有些孩子气的笑容,也就对着眼前这个女子才会有。

    其实他没说完,他是怕自己怕死,这样在打仗的时候就会顾念太多。

    想太多就有顾虑。

    这是上阵的大忌。

    战阵之上,若无死志,何以求生?

    所以他三年里,没写过一份家书,兕子这里就更是没有书信。

    “算了,不跟你计较了。怎么到我这来是查账的?”

    “查什么帐?”

    “...”

    赵元殊突然发现这呆子可能都忘了有那么一回事了...

    傅津川从赵元殊手里把剑接过,然后递给一旁的侍女红芍。

    “出去走走?”

    “好。”

    两人步行出了门,赵元殊在女子之中算是高挑了,身高八尺有余的傅津川显得挺拔伟岸,两人走在一起极为契合。

    进了腊月,又是风雪天,其实街上比起往常热闹少了多,不过说书瓦子和各大戏棚里的热闹却都一如既往,好些戏棚里都有炉子取暖。

    “啪”

    “上回书说道,那青唐大君拓跋赤德,率领六十万大军,直逼疏勒城,而咱们的傅郎君,手上只有三千兵马,这时候副将铁勒部王子遮普华黎是力主退兵,实在兵力太过悬殊了...傅郎君暗一思量...”

    赶得也巧,这瓦子里说的正是当下上京城最为流行的《三郎征西》,傅津川也没想到这么巧,想来听个说书,这说的还是自己?

    一旁的赵元殊手里面剥着栗子,看着傅津川那难以形容的表情,笑意盈盈。

    “坐着这听上面的先生说自己,是个什么感觉?”

    傅津川摇摇头,“我总算知道这些说书先生说的故事有多不靠谱了,我以前听书都当真事听呢...这也太离谱了,六十万大军,青唐哪来的这么多壮丁除非是把六十到十六的男丁全部召集了,能不能凑齐五十万都不知道...”

    “再者说遮普华黎力主退兵...疏勒城就是他铁勒部的他还能主张退兵...”

    赵元殊将剥好的栗子仁塞到傅津川的嘴里,然后看着他嚼着,“呵呵呵”笑得像

    狡颉白狐一样灵动。

    这时候侍立在身侧的青桃俯身在公主殿下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随后赵元殊顺着青桃手指方向看了过去,然后笑了笑。

    这时候正是说书先生说道精彩的时候,“只见傅郎君身骑乌骓马,手中丈八蛇矛,是一马当先,横行万军之中,直奔青唐大君拓跋赤德杀了过去,手下无一合之将,吓得那拓跋赤德是连忙呼救,命悬一线...须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好好好好。”

    “好。”

    “好好好。”

    瓦子里面的听书的都就叫上好了,傅津川直接用手捂着脸没眼看了。

    什么丈八蛇矛,自己分明用马槊。

    乌骓马...自己在疏勒城之战骑得是匹凉州黄骠马...

    这时候赵元殊用手肘拐了他一下,“看那边,那个小娘子好看不?”

    傅津川一听这个,“不看。”

    赵元殊这边却道:“让你看你就看,别废话...”

    傅津川被说的没办法,这边顺着赵元殊手指方向看去。

    不远处,桌子旁坐着的也是一男一女,身后有个护卫模样的汉子,那年轻小娘姿容秀丽,眉宇之间还有些英气,郎君俊俏潇洒,像个纨绔子弟,不过看模样倒像是兄妹。

    傅津川随口道:“一般吧,跟你没得比。谁啊那是?”

    赵元殊道:“那小娘是燕王府的四郡主吴明达,那男子就是燕王世子吴药师。”

    一听说这二人身份,傅津川这下倒是来了兴趣,多看了几眼,“这两人在上京,倒是蛮潇洒的嘛。”

    赵元殊点点头道:“年初的时候你家八郎和这位吴世子...那次真的气死我了,萧大伴正好替母后办事去了,我只能差人去找大师傅,然后为了拖延时间分散注意力,佯做火攻才把那方涯给擒获了...”

    傅津川一听,登时就一拍桌子,“八郎这小子真是欠抽啊。回去我得好好管教他。”

    赵元殊捂着嘴笑道:“你可别,跟我挑拨你们兄弟关系一样。”

    傅津川一摆手道:“你不知道,这小子太过顽劣了...我阿耶让我回来好好管教他,不听招呼直接军法行事。”

    “落在你手里,八郎怕是要脱层皮下去。”赵元殊笑着摇摇头,开始为某个少年默哀了...

    说书的先生这边在后台歇够了,又再度来到台前继续说《三郎征西》。

    “上回书说道,那拓跋赤德命悬一线,此时青唐阵中却杀出一个勇将来,此人身高一丈,青面獠牙,名叫六指乡弥洪,乃是青唐第一武将,有万夫不当之勇...”

    这时候傅津出川又一次被台上的内容给震惊到了,还小声的跟兕子解释道:“六指乡弥洪确是青唐名将,此人在宣嘉十六年率数万大军进攻祁连被张仁愿副使击败,但其用兵也极有章法,此人不以勇力著称,在疏勒城最后一役,六指乡弥洪为了给拓跋赤德断后,指挥数千步卒战至全军覆没,自刎而死...”

    赵元殊听后则是称赞道:“虽是敌国,却也不失为忠烈之臣。”

    傅津川拍手道:“正是此理。”

    赵元殊突然问道:“若是有机会,你可愿放他归国?”

    傅津川摇头,很肯定的道:“绝无可能,这等忠烈义士,自当全其名节,至于放过是不可能的,放过这等人岂不是放虎归山?日后等他带兵来攻我大晋人?”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这场书就说完了。

    “...却说傅郎君与那六指乡弥洪大战之后,那六指乡弥洪是保着青唐国主而去,青唐众人一看国主撤了,自然也都是望风而逃,傅郎君这里带着八百铁骑挥兵而上,是大破青唐军,威震疏勒城!”

    随着一声醒木拍击声,众人又是一阵交好。

    其中就包括直接站起身来的吴药师,“好好好,十三一会别忘了给赏钱。”

    坐着的吴明达看着吴药师这个样子一副很头疼的样子,听个说书的这么兴奋?

    这时候站起来的吴药师余光一瞟,正好瞟道傅津川赵元殊两人这边。

    两人准备出门,傅津川站起身来给赵元殊系狐裘丝带,然后又帮对方把帽子给扣上,这一瞬间,吴药师觉得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心思。

    昨日里,傅津川骑马入上京威风凛凛,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天地之间奇男子的风范。

    那时候的吴药师看着傅津川,虽然艳羡,觉得沙场争锋可能不如此人,但他无吴药师自当有他自己的风流镌刻于青史之上。

    但此刻那有些笨拙的丝带系法,以及那女子倾城倾国的笑容,让吴药师觉得输得不能在输。

    这是他第一次见赵元殊传女装,也是第一次见她笑。

    愣了一会的吴药师看着那一对人离去,不久缓过神来,跟有些诧异的吴明达道,“走,认识认识傅三郎去?”

    “嗯?”

    吴明达有些诧异,她不明白兄长在说什么。

    “走。”

    跟着兄长出了瓦子之后,吴明达看着兄长直接追上去了。

    “傅将军请留步。”

    傅津川听到有人叫自己,回过头来,却正是刚才兕子给他指认的吴药师。

    “见过公主殿下。”

    吴药师先是跟赵元殊打了招呼,然后拱手道。

    “傅将军,在下吴药师,久仰大名。”

    傅津川有些意外,然后也拱手道“吴世子客气了,我也听八郎说过吴世子。”

    吴药师笑道:“八郎是我在上京城,唯一的朋友,可能我的身份有些敏感,但对八郎,我绝无恶意,也请将军不要因为我的关系而斥责八郎。”

    傅津川和赵元殊一听这话都有些意外,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坦诚。

    “世子严重了,八郎还是天真少年,他与世子为友,也算是他与世子的缘分,傅家也自然不会因此责备他。”

    傅津川倒是对八郎跟谁交友并不关心,他曾经在战场上杀的金帐汗国的亲王仓皇而逃,两军阵前以开战迫其退兵。

    但对方到了凉州城还跟他一起喝过酒。八郎这还算事?

    “傅将军果然气量过人...”

    吴明达追出来的时候,看着兄长正跟傅津川和城阳公主说话,紧着几步赶了上来。

    “吴明达,见过公主殿下,见过武安侯爷。”

    赵元殊点头道:“郡主不必客气。”

    傅津川则是没有说话,一颔首算是回礼了。

    吴药师突然道:“我与将军一见如故,不如一起去酒楼喝一杯如何?”

    傅津川听完了只想说一句,谁跟你一见如故啊...

    傅津川正想着开口拒绝说今天还有事,那边却听燕王府四郡主道。

    “人家武安侯爷和公主殿下许久未见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说话间直接就把吴药师拉走了,“傅将军,傅将军,那改天啊...”

    傅津川笑道:“倒是个有些意思的。难怪能跟八郎交朋友。你觉得此人如何?”

    赵元殊想了想,然后道:“大伪之徒。我总觉得他若是接手燕藩,会比现在的吴仁光还难缠。”

    傅津川道:“那就想个办法杀了。”

    赵元殊摇摇头:“得不偿失。吴明达这小娘你觉得如何?”

    傅津川皱眉道:“你有意思没意思?”

    赵元殊笑了笑,知道三郎还以为自己捉弄他,于是正经问道:“你觉得能当你的对手吗?”

    “我的对手?她?说什么玩笑...你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