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是去游玩,算是逃难,故而半夜走的。
皇甫家在京都经营多年,夜半开个城门,还是很简单的。
彭淑待了尤妈妈、阿影等一行人,皇甫光和皇甫耀则带了乳娘、和一个贴身小厮。
已经郑梓依的掌事妈妈——郑妈妈。
马车一路驰骋,没有片刻停歇,或者放缓。马累了,便换一匹马,继续疾速狂奔。
皇甫耀和皇甫光第一次坐这么快的马车,没坚持多久,便在车上吐翻了。
好在云微在,给他们扎几针,又抹了些清凉油,便熬过去了。
待到皇甫家时,两人齐齐瘦了两圈。
皇甫家在袇州扎根很深,几乎是这里的第一大势力。
两个家主的公子回祖宅,皇甫家出动了所有主要人员来接。ωω
许是早早得了信,他们对彭淑也一样的热情,似乎真的当她是皇甫家的女儿了。
彭淑不动声色的观察这些人,与人见礼,察言观色。
许久没做这么累的事了,她察了片刻,干脆不察了。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吧。
“彭姑娘,是这样的,我们这边规矩比较严。您能,住西院,两位公子是男子,住东院。”
那名负责接待的年轻人,皇甫兰渝道。
他是皇甫家在祖宅这边代行族长权利的耆老的儿子,长得文质彬彬,看上去也不太像是坏人。
但彭淑素来警惕,问道:“两座院子,离得很远吗?”
从进入袇州到现在,彭淑已经见过那一排排的院子,几乎占据整个袇州府的街道。
而这些院子,全部是皇甫家的。
“有些距离,不过都不是事。坐轿也就两刻钟便到了。”
彭淑深深蹙眉。
像这种一族之人聚集之地,晚辈是不能坐轿的,必须得不行。
这就好比文官在丞相府门前得落轿步行是一个道理。
若距离这么远,出什么事,还得步行过去,那就来不及了。
“郑妈妈。”
彭淑望向郑妈妈,“皇甫叔不是说,在袇州他有自己的房产?”
郑妈妈一愣,大人说过吗?
不过,她也意识到问题不对来,立刻点头道:“是,是有的。是皇甫家的祖宅。祖宅一直都是家主一家人住的。不过我们大人和夫人多年未回,也从来没住过,不知现在还能不能住人。”
“不管能不能住,都要住的。这是身份的象征。”彭淑说罢直接问:“郑妈妈,带我们去祖宅吧。耀儿、光儿是皇甫叔的嫡子,将来家主要从他们二位出,他们住得。”
“是。”郑妈妈点头,即可便要带人过去。
然而,还没起步呢,那皇甫兰渝便拦住了几人,“那个……光儿,耀儿,祖宅年久失修,不适合你们住。你们这养尊处优的,想来是住不惯。我看,还是住我安排的院子吧。”
说着他讳莫如深的打量了眼彭淑,又继续道:“我跟你们是同宗的,还能害了你们?咱们都姓皇甫,对吧。”
多么明显的挑拨离间,圈子都不绕了。
彭淑来时便料想到这样的结果,不过无妨,前世比这更凶险的事都遇到过,还怕区区拙劣的挑拨离间。
只是,正当她要说话时,皇甫耀和皇甫光两兄弟异口同声道,“这是我姐,虽不姓皇甫,但是我姐。”
那皇甫兰渝闻言嗤笑一声,他没想到皇甫严养出来的儿子,竟是这样的天真。
不过……
对他来说,算是个大麻烦。
“这……二位弟弟,我知道她是你们的姐姐,但这里的皇甫家,皇甫家有皇甫家的规矩。你们还小,回到族中,住在东院最合适,至于你们的姐姐,住在西院,我们也会将她当上宾对待。”
皇甫兰渝认真的再次强调了一遍。
可不管他说什么,皇甫光和皇甫耀两人都还是坚持住祖宅。
“光弟,耀弟,你们这样,我就不好办了呀。”皇甫兰渝满脸为难,“不是,我就不明白了,东西院哪里不好?你们为什么要住祖宅?”
“皇甫公子,他们是皇甫叔的嫡出,皇甫叔是皇甫家的家主,那么,他们其中一个也会成为皇甫家的家主,这未来家主住祖宅有什么不对?这是身份的象征。多少皇甫家的先贤,都是住在那里,他们为何不能住?”
彭淑说话间,示意了下染微,染微趁几人在就住哪里争论不休时,瞧瞧离开,开始打听了。
“彭姑娘,这是我们皇甫家的事,你一个外姓人,没资格评说吧?”皇甫兰渝明显不想让彭淑参与进来,这就更让人起疑了。
按理来说,皇甫光两兄弟,理应住在象征家主身份的祖宅,可他却推三阻四,又不让她这个年纪大的说话,摆明是欺负两兄弟年纪小。
牧府造反,这天下眼看便要大乱了,皇甫严能不能保住家主之位很关键。
诚然,皇甫严能不能在乱世保住家主地位,她根本不关系,但她关心皇甫耀。
这小子可是她的徒弟,人前人后都甜甜的喊她姐姐,还给她自己的私藏。
这份好,她自然要记下,并报答。
“我是没资格说你们皇甫家的事,可光儿和耀儿有资格,我只是他们的代理人。”彭淑捡了个未来词用。
有些字眼就是很简单,无需解释,光是听着,他们便明白是什么意思。
“对!”皇甫光是哥哥,他最有发言权,此时点了点头,站在彭淑身后,“我姐是我和二弟的代理人,她说的话,就是我们要说的,她做的决定,也是我们要做的。所以,我们要住祖宅!以前清明扫墓,爹娘回来时,我们住的也是祖宅,为什么现在不能住了?”
皇甫兰渝简直服了,他被这三姐弟弄得焦头烂额,只好实话实说了,“我的小祖宗们!现在祖宅有人住,你们过去,不就是跟人抢宅子吗?”
果然。
彭淑没猜错,就是有人趁天下大乱的机会,要谋夺皇甫家家主之位。
若那人成功,皇甫严不光是失去家主之外,还有可能脸命都保不住。
皇甫家在袇州的势力,哪怕是朝廷也要忌惮几分。有这样大的势力,若天下一大乱,他们乘势而起,难保成不了事。
但是,若天下没乱起了,皇甫家先动了,那么距离覆灭也不远了。
是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将皇甫家控制在内,有皇甫严说了算,才是最好的结果。
“谁住在里面?”彭淑寒声问。
不知不觉,她太后的气势浮现,那皇甫兰渝望之不受控制的后退两步,有跪伏下来的冲动。
虽然忍住了,可话还是被套出来了。
“是二叔公皇甫芎集。”
听到皇甫芎集四个字,彭淑立刻想起皇甫家在前世出现过的事。
皇甫严在京都皇甫家极有威望,但祖宅的皇甫家却更愿意拥戴皇甫芎集。
皇甫芎集是皇甫严父亲的嫡亲二哥,一直与他父亲争夺家主之位。
说起来,是上一辈的恩怨了。原本皇甫家是没有这些纷争的,只是嫡长子英年早逝,下头的便能者居之了。
不按规矩办,最容易滋生仇怨,这般下来,是皇甫家内部便分成了两派。
一派以皇甫严为主的京都派,一派以皇甫芎集为主的祖宅派。
若天下天平还好,大家相安无事,可眼看天下大乱了,这些争斗,又浮了出来。
电光火石之间,彭淑回忆了一遍皇甫家的家史,立刻便有了决断。
皇甫严不可能让自己两个儿子冒险,而他放心的让两个儿子同时过来,还不带什么人,那么说明他成竹在胸,或者更糟糕的说,他被骗了。
若是第一种情况,他们则无须担心。
若他被诓,将两个儿子亲手送给对手当人质……
那么,天高皇帝远,他们只能自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