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当年听到的话,不知道正确与否,他甚至动都不动,就这么托举着麦芽,直至这位大爷撒完一泡尿。
“这孩子真是。”
刘姝接过孩子,不好意思的道:“都是妾身没教好他,不过这稳重……”
你不是说自己小时候稳重吗?
还说麦芽像你,这下像谁?
秦为干咳一声,一本正经的道:“你看看麦芽,撒完尿还是那么稳重。”
麦芽大爷躺在自家老娘的怀里,看着没有丝毫内疚,果真是稳重之极,再次换了衣裳,秦为带着林小北出门。
才一出门,秦为就差点撞到一个人。
“你这人怎么堵我家门口来了?”
这人正好堵在门外,要不是秦为警惕,说不定就撞上了。
“见过平阳公。”
这人转身,却是交趾使者阮咸。
“阮使者啊!久违了,这是从交趾又来了?”
秦为张嘴胡乱说话,那边的林小北牵着马出来了,见到阮咸眼中就多了厉色。
阮咸一心想斡旋大宋停止水军骚扰,可却低估了大宋君臣对交趾的戒心以及厌恶,在等待了许久后,终于按捺不住了。
秦为上马而去,阮咸赶紧跟上……
阮咸在稍微落后些的位置上低声说道:“平阳公,我国陛下对大宋可是怀着深情厚谊,一心想把两国变成兄弟之国啊!这水军……该停了吧?”
交趾不怕大宋从陆路进袭。
因为那一路的瘴疠就是最大的敌人,等宋军一路赶到升龙城时,无需出手,怕是都倒下了大半。
瘴疠和地形就是交趾对抗中原的两大法宝。
所以他们骄傲自矜,觉得中原的汉人没法收拾自己,所以该去抢一把就抢一把,能稳住就稳住,稳不住咱再回来就是了。
这种心态导致交趾从现在直到明朝都是中原的祸患,当真是如跗骨之蛆一般,特别恶心人。
可大宋却来了个另辟蹊径,你不是牛逼哄哄的觉得陆路安全么,那好……哥从水路来,你可能挡得住?
升龙城外的一战让交趾人见识到了大宋步卒的悍勇,以及新式兵器的威力,于是李日尊就慌了。
要是宋人隔三差五的就来袭扰一番,这日子还怎么过?
于是阮咸就来了……
可大宋君臣都不松口,这个怎么办?阮咸觉得自己就这样回去,李日尊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咆哮和愤怒。
帝王之怒那个啥……血流漂杵啊!
他打个寒颤,堆笑道:“平阳公,外臣想请见皇帝陛下。”
“陛下没空。”
秦为在想着西南那边的事。
在交趾被压制住之后,广南西路最大的问题就是土人。
大宋原先在西南的军事存在感并不强烈,尤其是在大宋被辽人按在地上摩擦了几年后,大伙儿都看到了大宋外强中干的真实情况。
于是李日尊怦然心动了,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万一成功,说不定自己能一举入主中原呢?
李日尊是懂兵法的,知道正奇相合的道理,所以一方面在整顿军队,一方面派人来广南西路蛊惑土人造反。
这就叫做里应外合。
那些土人得了交趾人的许诺,于是就怀揣着成为帝王将相的美梦出手了,结果在西平州一战覆灭,连交趾人的两万精锐都完蛋了。
这一下直接打垮了土人的野心,让广南西路平安至今,可土人是个大问题啊!
他们居住在山上,或是偏僻的地方,平时该怎么过就怎么过,等机会一到,又会死灰复燃。
怎么收拢他们呢?
秦为很惆怅。
“……某带来了不少珠宝,平阳公若是喜欢,回头全送到府上去……”
秦为摇摇头,觉得西南的问题最终还是要用武力来震慑,交趾那边的土人不是经常越境吗?
那就该弄他们,想到这里,他调转马头。
“平阳公……”
阮咸急忙跟上,等秦为进了宫时,他却只能在外面蹲着。
“这大宋不是礼仪之邦吗?为何对使者不管不问的?”
阮咸在自怨自艾的发牢骚。
正好晏殊来了,听到这话就皱眉问道:“哪国的使者?”
“晏相……”
阮咸心中欢喜,觉得今日的运气真的不错,居然遇到宰辅,急忙起身行礼,“某是交趾使者阮咸。”
晏殊的眉心皱的更深了,问道:“你说是谁对你不管不问了?把名字说出来,老夫为你做主。”
哪怕是交战的对手,他们的使者也会得到妥善的安排,食宿这一块不会出错,这是基本的礼仪。
阮咸楞了一下,然后想起了晏殊谦谦君子的名声,要是能说动他,这事儿说不定还真有希望。
是了,晏殊是三司使,前阵子听到他说什么……要和平,不要打仗,这位就是个和平主义者啊!
某的运气……
阮咸心中狂喜,急忙说道:“晏相,某来了汴梁许久,为的是大宋水军袭扰交趾……您知道的,交趾和大宋本是一家人,可大宋水军却一路到了升龙城外,上岸烧杀抢掠……包相,血淋淋啊!硝烟到处都是,尸骸遍地啊!这……真是残忍,让人不禁潸然泪下……”
晏相,您是著名的君子,要为交趾人做主啊!
他眼中多了泪光,用那种颤音说道:“晏相,交趾……冤啊!”
晏殊皱眉看着他,突然说道:“水军只是去练兵,寻水路,走错路了而已……奶来的什么生灵涂炭?”
阮咸愕然,继而惊呆了。
“晏相,这不对吧……那可是内河啊,不是大海!况且大宋的水军是直奔我国内海而来的,没有走错的说法……”
晏殊的面色一冷,“老夫说走错了就是走错了,你若是不信,回头就让他们再走错一回……”
晏殊呼唤和平是因为三司没钱,而一旦开战,军费的花销能然他发狂,而不是他真的爱好和平。
能做到这个位置的人,心里糊了家国利益,哪里还有什么君子之说。
要是以前,晏殊还可能相信阮咸的哭诉。
但是现在他连听都懒得听,大宋没钱了,自然就要去想办法搞钱回来,至于从哪儿搞,用什么办法。
干我叼事儿?
只要不损害自己利益,哪怕交趾灭国也跟他没关系。
一句话,搞钱才是硬道理!
其他的都是扯淡……
晏殊拂袖而去,阮咸愣愣的站在原地,只觉得心脏那里难受的厉害,不禁悲呼道:“大宋欺负人!”
守门的军士听到这话不禁就怒了,喝道:“当年交趾不断袭扰广南西路怎么说?那时候大宋派了使者去交趾,可得到的是什么?搪塞和嘲笑!如今这便是一报还一报,你有何冤屈的?”
是啊!一报还一报。
以德服人的那一套目前可走不通,特别在吕夷简是首相的情况下,这厮最喜欢的就是痛打落水狗。
阮咸泪眼朦胧的道:“那要如何?”
军士嘲笑道:“回家整顿水军吧,兴许能挡一挡,若是不服气就从陆路来,看看大宋可会怕了。”
当年大宋使者就是这么被嘲笑羞辱的,如今双方换了个位置,变成了交趾使者。
爽快啊!
一个老卒含泪道:“当年一群土著就让大宋狼狈不堪,交趾人更是虎视眈眈,某在西南戍守时,那真是人心惶惶啊!如今可好,交趾竟然被大宋水军给打怕了,让人觉着就像是做梦,只是这梦千万别醒,不然难受……”
……
“西南那边的土人是个麻烦,诸位相公,此事怎么办?”
秦为丢下了这个题目,然后把阮咸跟着自己的事儿也说了。
“交趾人如今算是被打怕了,所以在他们重振水军之前,李日尊不敢袭扰大宋,算是个好时机。”
“阮咸那里不必理会。”
吕夷简沉吟道:“那些土人大多散居在各处,不好收拢啊!除非是有好处……否则弄不好就会重演前朝之乱。”
庞籍抚须道:“上次老夫去了西南,见识了那些土人的日子,很差……所以老夫以为,最大的好处就是让他们出来种地,只要种地有了收成,他们就不会走,渐渐的就和咱们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善!”
这是吕夷简第一次夸赞庞籍,让他也是心中有些小激动,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有些贱皮子。
大家都是宰辅,被吕夷简夸赞一句你激动个什么?
“谁去?”
吕夷简觉得这事儿要慎重。
“此人一定要善于和人打交道,老夫觉着秦为最适合,不过他的孩子还小,想必是去不了,那么谁去?”
小麦芽正是好玩的时候,这种时候让秦为离开汴梁太残忍了。
“都在想什么呢?”
晏殊进来了,吕夷简把事情给他说了,他想了想,“司事局的那个宗升,老夫记着算是个有勇有谋的,被秦为带的极好,正适合。”
宗升许久没露过面了,但却无人会忽视他的存在。
这些年秦为做惯了甩手掌柜,司事局全仗宗升一人主持,他官职虽还是四品,但手里的权利可不小。
而且宗升这人极为聪明。
他很清楚自己的这些权利是谁带来的,所以即便司事局有直接面圣的权利,但每次遇到事情,也还是会先派人禀报给秦为,再由秦为决定要不要通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