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收获啊!竟然就这么放弃了,谁心甘?看看那些将士们,大家的眼中都是不舍。
身高在后世大抵是一米九的王贲突然拱手,声如洪钟的道:“军主,下官愿率麾下拦截敌军!”
“你……”
陈兴摇头,还未说话,王贲说道:“数十万贯的财物,能打造多少战船?能让多少刀斧手吃饱……军主,下官请命!”
噗!
身披重甲的他竟然单膝跪下。
刀斧手从不下跪,因为一旦下跪,再次起来就要花费很大的力气,弄不好还会伤到膝盖。
哪怕是帝王在此,刀斧手也能不跪。
噗!
噗……
五百余刀斧手全数单膝跪下。
“军主,我等请命!”
地面被震动着,陈兴也被震动了,他觉得嗓子眼里有些发干,磕磕绊绊的开口道:“此事不容……”
“军主!”
王贲单手杵着大刀,抬头道:“我等贱命一条,外人都说是贼配军,和这些财物比起来,死不足惜。可下官有信心……”
他指着前方的敌军说道:“下官担保率领这些兄弟能拦截敌军,若是失败,下官不再回来。”
陈兴仰头闭眼,瞬间做出了决断,“好!”
此时片刻的拖延都是在犯罪,他必须要做出抉择,刀斧手们拦截敌军,可以为主力撤回河边争取时间。
一旦不对,他还是会丢弃大车。
这不是残忍,而是为将者的冷静……和冷酷。
王贲右手发力就站了起来,身后的刀斧手们纷纷起身。
将士们都知道刀斧手们是在为了大家而牺牲,所有人都发狂的去抽打拉车的牛马,或是在后面推动着大车。
“要快,越快刀斧手们就越安全。”
“来几个人!”
一辆牛车陷在了坑里,一群军士冲过去,硬生生的把大车抬了出来。
所有人都在拼命,因为他们担心晚一瞬,刀斧手们就会全军覆没。
连陈兴都在推着大车。
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王贲站在刀斧手们的前方,大声的说话。
“弟兄们,咱们只有五百余人,前方来的交趾人上万,怕了吗?”
“不怕!”
声音很整齐。
“怕个逑!”
一个粗鲁的声音让王贲欢喜的道:“好。”
“知道陌刀手吗?”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那是传奇!
大唐陌刀手!
“他们如墙而进,不管前方是战马还是步卒,他们一律不管,只是挥刀。陌刀之下,人马俱碎!”
王贲喊道:“前唐有陌刀手,大宋有什么?”
他缓缓转身,直面着冲来的骑兵。
他拉下面甲,瞬间一个被盔甲包围的战争机器就出现了。
刀斧手们拉下面甲,沉默着。
前唐……
那是个让人目眩神迷的朝代,从开国渭水之盟的屈辱,到后面横扫东突厥的豪迈,中间就是无尽的杀戮。
而其中最让人瞩目的就是陌刀。
大唐用陌刀来对付敌军的骑兵,这个传统被大宋继承了,而且因为大宋缺少战马,所以刀斧手的规模更庞大,也最惨烈。
因为他们不能指望有骑兵来增援,只能木然的挥动刀斧,直至力竭被撞倒,被马蹄淹没。
所以大宋的步卒,当真是无畏。
此刻五百余刀斧手列阵,盔甲笼罩全身,大刀杵地……
敌骑在不断逼近,能看到那些狰狞的脸,以及那些长刀,后续步卒的脚步声震动大地,慑人心魄!
敌骑近前……
王贲举刀!
“刀斧手!”
大刀瞬间林立。
“虎!”
大刀斜劈下去。
战马和敌军在愕然!
从前唐末期到现在百余年,汉人的武勇早已被遗忘,以至于连交趾这等跳梁小丑也敢来挑衅。
五百余步卒,敌军认为只需一个冲击就能冲垮眼前的宋军。
可他们眼中看到的全是刀光,以及那些漠然的眼神。
大刀斜劈下去,无数血箭在飙射,无数的生命瞬间消失,人马俱碎……
陈兴在推车,然后就听到了人马的惨嘶,他和无数将士回头,就看到满天的血箭在飙射。
“走!”
这边走的越快,刀斧手们就越轻松。
交趾人在疯狂冲击着。
那些大车就在前方,五百余人的步卒阵列就想阻拦我们?不少人都在笑,有人甚至在狂笑。
然后这些笑声就像是被捏住了咽喉,全部停止了。
刀光闪过,前方的骑兵就像是撞到了一堵墙,纷纷倒地。
“那是马头!”
一只马头飞舞在空中,战马颓然倒地,无数战马被斩杀倒地。
其中王贲的一刀最为惨烈。
只是一刀,马背上的交趾人从胯部那里被斩断。
大刀顺着斩杀下去,从马鞍前把战马一刀两断,鲜血在喷射,眼前的这一幕惨烈让交趾人不禁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
刀光闪烁,让人不禁伸手挡在眼前,不敢直视。
“是宋军的刀斧手!”
一个凄厉的声音传来,交趾将领毫不犹豫的挥刀,这个说出宋军来历的军士被一刀枭首。
将领怒吼道:“冲杀上去!”
前方是宋军的刀斧手,后面是己方的步卒,三百余骑兵无路可走,唯有击破当前的宋军才有生路。
长刀高举,骑兵们摧动马匹冲了上去,马蹄声轰隆而至。
骑兵对步卒的优势就在于冲击力和居高临下的冲势,王贲抬头,面甲上有人马的鲜血在往下流淌。
一缕粘稠的血液从眼前拉成丝缓缓滴下去……
透过这丝马血,他看到了一个交趾骑兵冲杀过来。
就在王贲举刀时,交趾骑兵狡猾的提起缰绳,展示了一下自己的骑术,战马长嘶着人立而起,马蹄腾空,然后重重的踩踏下去。
你身披重甲又如何?
战马的踩踏何等的威势,你可挡得住?
这是用战马来当兵器。
可他高估了自己和战马的高度。
交趾战马本就矮小,他自己更加的矮小,一人一马的组合加起来还比王贲矮一截。
“虎!”
大刀居高临下的斩杀下去,战马脖颈骤然断裂,骑兵跌落马下。
他茫然躺在地上,然后看到了一个鞋底重重的踩下来。
咔嚓!
王贲向前迈步,呼喊道:“进!”
“进!”
刀斧手们齐齐前进一步,刚刚因为前方骑兵被斩杀而停滞的骑兵们顿时就直面对手。
“杀!”
交趾骑兵们硬着头皮挥刀。
王贲眼皮子都不眨一下,任由长刀砍在自己的肩上。
大刀挥斩!
战马上的交趾人正在震惊于王贲身上的盔甲之厚实,就觉得自己身体一轻,人就往下跌落。
我落马了?
他看到了自己的下半身还挂在马背上,也看到了王贲。
好高大的宋人啊!
“啊……”
此时他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于是放声惨叫起来。
渐渐远去的大车队听到了这边的惨叫声,在推车的陈兴回头,就见到了刀斧林立。
他举起望远镜,视线内都是血色,那些骑兵连同战马被一起斩杀,人马一时间不得死的都在嘶叫着。
鲜血在冰冷的地面上流淌着,渐渐汇集在一起……
“这就是地狱吗?”
三百余骑兵看着威势惊人,可只是四轮斩杀,剩下的十余骑看着那些血泊,看着那些被斩断的人马残骸,竟然不敢向前,而是策马掉头奔逃。
可后面的步卒已经追了上来,这十余骑避无可避,最后和步卒撞在一起。
“好汉子!”
这一刻陈兴恨不能以身代之,站在最前方,挥舞大刀。
“船队来了!”
前方有人在欢呼着,陈兴极目望去,就见左前方的上游处,隐隐有船帆出现。
“快!把大车弄回去!”
“船队来了,军主,让刀斧手们撤回来吧?”
陈兴回身,刚想叫人敲鼓传令,可所有的话都被堵住了。
交趾人的步卒就像是潮水般的涌来,而那五百余人就像是礁石,瞬间就被淹没了。
不!
他们没有被淹没!
那刀斧依旧林立,然后挥动,血色弥漫的战场上,他们的阵列纹丝不动,像一架钢铁般的机器。
“王贲!”
陈兴的眼睛都红了。
“军主!”
船队出现了。
陈兴冷静了下来,说道:“李常杰如今定然是在城西驻守,可船队离去之后,消息会很快传到他那里,到时候大军来袭……快!必须要快!”
他看了那边的厮杀一眼,回身喝道:“快!”
所有人都在推车,大车队的速度甚至赶得上人在奔跑。
船队在顺风而来,船头的柳如仕已经穿上了衣服,他看着那些大车,不禁狂喜的道:“这是抓到了肥羊,兄弟们,发财了!”
“发财了!”
水军们都在欢呼着。
袭扰固然爽快,可哪有去抢夺敌人爽?那么多大车,要是全是金银该多好?
“前方……前方全是敌军,万余人……不,有我军……”
瞭望手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在柳如仕仰头看向桅杆上时,就听到了尖叫。
“有我们的人,是刀斧手,他们在……他们竟然拦截了敌军!”
潮水淹没了礁石,但礁石却不断击飞那些潮水。
“虎!”
刀斧劈砍下去。
王贲身前的对手绝望的举刀格挡,大刀斩落,长刀断裂,然后从肩部斜劈下去。
鲜血喷射中,王贲身边的刀斧手突然身体一震,手中的长刀停顿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