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允良点头,算是彻底的服软了。
但他还是有些不满,“爹爹,动手的是宗室中人,秦为怕是不敢下狠手吧?”
赵元俨抚须皱眉思索了一阵,“那小子邪性,难说啊!老夫还是亲王呢,你看那小子可怕了?还有,他最近立了多少功劳?”
“从今年年中开始……”赵允良扳着手指头数了一下,骇然道:“爹爹,好多啊!”
赵元俨叹道:“有人的腿要断喽!”
……
孙山跪地,抬头道:“某是被他指使的。”
“你说什么?”
秦为掏掏耳朵,回身问道:“谁听到他说什么了?”
曹玘一本正经的道:“他说要杀你。”
“不,小人万万不敢,小人只是想吓唬一下秦夫人而已,那一脚只是恐吓,绝没有杀手的意思……”
“一脚?”
秦为冷冷的道:“你可以瞑目了。”
孙山猛地蹦起来,狰狞的道:“莫要逼某……”
“放箭!”
孙山刚跃起,就被一排弩箭射翻。
“撒比!以为某会和你单挑吗?”
秦为回身走过去,地上的中年男子停住了惨叫,色厉内荏的道:“某已经断腿了,你还想怎样?你……”
秦为看看他的腿骨折的模样,问道:“狄青,这样的骨折好了之后可能行走?”
狄青摇头道:“不能,要拐杖。”
“竟然还能用拐杖?”
秦为起身,高高抬起腿。
“不……”
……
秦为回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可甜水巷里依旧很热闹,那些孩子在年根得了宽容,于是在巷子里追打玩闹,甚至还有放爆竹的。
就在这噼啪声中,秦为进了家。
进了后院儿,见刘姝正在做针线活儿,秦为多看了一眼,说道:“马上要过年了,想吃什么只管给春杏说。今年咱们家是两口人,明年过年就是三口人了,会多一张嘴。”
“要是儿子!”
刘姝是坚定的生男派。
有了儿子未来就有了依靠,这是千百年来的观念,难以撼动。
稍后刘姝累了,说是去小憩一会儿。
秦为看她有心事的模样,便故作随口道:“那个害人的凶手被抓住了,开封府判他发配去了琼州,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好。”
刘姝的身体猛的一松,这才笑道:“夫君,那人是什么来头?”
这两日她看似平静,可心中却无时不在恐慌,她不怕自己的危险,却担心再有这么一个人,伤害了她的儿子。
不为人母,不知亲情为何物。
昨日那男人动手的那一刻,刘姝什么都没想,就想着如何才能保全肚子里的孩子,哪怕自己死去也没关系。
“削减宗室待遇就是为夫出的头,有人不满,就想通过恐吓你们娘俩儿来教训某一下。那人刚才不小心落马摔断了腿,很可怜,以后大概是不能走了。”
秦为一脸的悲天悯人,刘姝问道:“落马……摔断了两条腿吗?妾身记得最多一条吧。”
“他比较牛,所以摔断了两条。”
刘姝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画面……
一个男子坐在马背上,边上是持刀的秦为。
秦为狞笑着说道:“是你自己摔下来,还是某帮你?”。
男子哭丧着脸,自己从马背上跌落下来,然后摔断了腿……
秦为不满的道:“就摔断了一条腿?”
男子惨叫着上马,重新摔下来……应该是这样吧?她觉得应该是,所以就心满意足的躺了下去,一会儿就睡着了。
……
第二天消息就传的到处都是。
“打断了两条腿?”
吕夷简觉得太狠了些,就问道:“是秦为出手弄断的?”。
庞籍点头,“秦为昨日带着北伐军围住了那家,直接闯了进去,那人被打断双腿,据说……此生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动手的那人呢?”
范仲淹是觉得那人也太龌龊了些,你有本事就冲着秦为去,冲着一个怀孕的妇人算是什么事啊!
庞籍有些不自然的道:“动手的那人……据说当时想杀秦为,然后秦为只能被迫反击,弄死了他。”
玛蛋!
什么狗屁的被迫反击……你秦为出手,还会给别人反击的机会么?怕是谁要惹了你,想好死都难啊!
吕夷简觉得脊背一寒,苦笑道:“好狠的秦为。”
……
“那是秦为的托词。”
叶双愁很冷静的道:“孙山当时都跪了,而且说明了自己是受人指使,外加只是恐吓……秦为还是寻了个借口杀了他。”
赵祯笑道:“那等人,死不足惜。”
“昨夜之事爆出来之后,宗室里的牢骚少了许多。”
叶双愁昨晚很忙,一边要盯着秦为那边,一边要盯着宗室的反应。
“他们怕了。”
赵祯说道:“此次我只是旁观,看着秦为和允让几个人折腾。他们经常说什么革新,可革新何其艰难,一旦革新失误,就会是发洪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以前范仲淹和晏殊也不止一次提过要革新,说什么大宋之患在于三冗……这些朕知道,许多人都知道,可真正能做到的有几个?”
赵祯有些唏嘘到:“范仲淹现在是次相,原本革新他应当首当其冲,可他谋略却差了些,被吕夷简掣肘难以分神……”
人的想法会随着地位不断变化。
历史上,这个时候的范仲淹正该在外就任,等到蹉跎够了才回来,慢慢从枢密使爬到宰辅。
那个时候吕夷简早就老迈了,也没了党争的心思。
范仲淹上来后带着新一代的文臣武将力主革新,尽管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但至少他为此奋斗过了。
可如今,他早早的踏入了权利的中枢,为了巩固自身势力自顾不暇,自然就没了心思管旁的。
或许老范现在也是想革新的。
但他现在更重要的任务却是制衡吕夷简。
“可秦为却不一样……”
赵祯认真道:“他也想革新,可却不同于范仲淹他们那样打喊口号招揽志士,而是润物细无声,一点儿一点儿的往前挪,等到他走了老远,人们才后知后觉……于是他成功了!”
“等以后再要去动其它地方时,宗室就成了例子。”
叶双愁钦佩的道:“是啊!宗室都改得,你们为何改不得?有了这句话,有人怕是要头痛了。”
“头痛了好啊!”
赵祯笑道:“一个秦为就让他们焦头烂额,可见革新不在于威望,而在于手腕。从小到大,这才是最好的法子。秦为……那厮又打断人的腿了?”
“是啊!”
叶双愁也麻木了,“昨夜他踩断了那人的腿,不过另一条腿却是汝南郡王踩断的。”
“他啊!”
赵祯淡淡的道:“总觉得朕会忌惮当初那些事情,可朕偏偏就要用他、信他!好让这天下人都看看,朕,心胸似海……我记得秦为的功劳极多,都是他踩断的吧。”
叶双愁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应道:“是,都是秦为踩断的,臣对外就那么说。”
陛下这是耍赖啊!
这都成潜规则了,叶双愁不忍再听,就告退。
……
入夜,夏风清凉。
秦为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见到了秦丰,金明池边,秦丰牵着他在边上看风景。ъìQυGΕtV.℃ǒΜ
“这便是金明池,原先是为了操练水军而开挖的,只是后来就成了嬉戏的地方。”
秦丰的声音有些沉重,“儿啊,你看看那些游人,他们此刻喜笑颜开,可等敌军马踏汴梁时,这一切都会化为灰烟,无数白骨会压垮汴梁城,一层又一层。”
……
画面一转,父子二人站在了皇城前。
“这便是皇城。”
秦丰近乎于贪婪的在看着这座金碧辉煌的宫城,“再过数十年,这里将会成为大宋的耻辱。”
秦为没说话,被他牵着一路飘走,父子俩一路飘着好远好远……秦为看到了草原,也看到了妻子,还有一个半大点儿小男孩儿。
“这是草原。”
秦丰的眼中多了凝重,“就在对面,辽军无数铁骑正在虎视眈眈,在更远的草原上,那些更蛮横的敌人正在孕育着。他们需要无数血肉来强大,而大宋就是他们的目标。”
秦为在默默看着……
他看到了无数异族在厮杀,最后的胜利者浑身都是鲜血,无比庞大。
“朝中的君臣在视而不见,可某却不能。”
秦丰的声音渐渐尖锐,“某喜欢大宋,喜欢汴梁,喜欢那里的繁华。可这一切终将被鲜血染红。要杀过去!夺回幽燕,用大宋的铁骑去镇压异族的野蛮,要镇压住他们!”
他猛地回头,盯着秦为问道:“你行不行?”
秦为下意识的点头,秦丰大笑起来,“你还是个孩子啊!哈哈!”
远方突然飘来了一朵黑云,秦丰冷笑道:“那些贼子只想醉生梦死,他们害怕辽人不敢反抗,他们丧权辱国还沾沾自喜,所以某处处碰壁,”
那黑云渐渐幻化为无数人影。
有文官,有武将,有君王,他们在相互厮杀着,惨烈无比……忽然!一柄银光色的长剑直冲他胸口而来。
秦为霎时惊醒,猛地坐了起来。
他在喘息着,身边的刘姝睡的很好。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秦为自语道,他想起了往后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