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灭口了!
这就是两国之间的暗战,死人太多了,以至于大家都有些麻木。
大宋缺马,可辽人却把战马列为禁榷的名单中,明显大家都不是傻子,在打压彼此的手段上无所不用其极。
一群官吏迎了过来,李朝奉打头,笑眯眯的道:“早听说过秦大人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杰。”
这是寒暄,秦为应当回以善意,可他却看着这些官吏,说道:“没人去自首,这是觉着秦某拿你们没办法?”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那些官吏没想到他竟然会直接翻脸,所以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连饶东来都觉得秦为做事没有章法,但他只能苦笑。
李朝奉皱眉道:“沈秦大人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秦为认真的道:“今日就是最后的时机,谁愿意自首?”
官吏们都木然站着,仿佛是一群没有主意识的僵尸。
秦为等了一下,见无人说话,就笑道:“这就是要负隅顽抗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既然你等选择了抗拒,那就这样吧。”
他带着人回去,一来一回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根本没有任何手段。
李朝奉冷笑道:“这还是吓唬……蠢货,真以为咱们是被吓大的?有本事你先把那股辽军抓到再说其它。”
饶东来也是这般认为的,他跟在秦为的身边说道:“秦大人,如今人心惶惶,动不得啊!首要是弄走那群辽军,其后……恕某直言,秦大人,走私辽国之事一直有,断不了啊!”
“是不敢断吧?”
秦为在看着那些商人,商人们同样在看着他。
“这是一条马鞭,由无数人组成的马鞭……有商人组织货物,巡检帮忙遮掩,军士助纣为虐,官吏带头奔走……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动了,基本上没几个能跑。”
他上了马,回身看了一眼榷场,说道:“这就是一个窝子,贼窝子!”
窝案!
这是秦为的理解,让饶东来忧心忡忡,觉得他是本末倒置。
“如今榷场每年能挣不少,若是打击太过,就怕萧条啊!”
“萧条不了。”
秦为啐笑一声,冷道:“你小看了商人的本事,只要打掉了那股辽军,这里马上就会人头攒动。”
“那些辽军行踪诡秘,某这就派人去寻摸。”
饶东来觉得没希望,但却愁眉苦脸的坚持着由皇城司来主导这次行动。
“不必了。”
秦为说道:“此事由北伐军来办,皇城司盯着榷场那些人,等消息一到,就马上动手,某跟你保证……此次之后,河间府的榷场至少五年内无人敢走私!”
这话杀气腾腾的,可饶东来却不看好,于是唏嘘着让人去盯着李朝奉他们。
钱仁也很头痛,他现在就指望着秦为和辽人谈判,然后把那群装成贼人的辽军赶走。
“知州,刚捡到的。”
有人送来了一顶头盔,钱仁看了就怒骂道:“这就是辽军的东西,还特么贼人,贼尼玛,不要脸!”
他说完就发现周围静悄悄的,官吏们都呆呆的看着自己。
“看什么看?老夫不能骂人吗?”
额!
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知州竟然破口大骂!
这消息要是传到汴梁,多少人不敢相信啊……可这里是河间府,能逼疯人的地方,骂几句也正常。
“这几年咱们和辽人一直都是默契来往,大宋这边虽然吃亏些,但好歹没有大乱,这就已经不容易了……如今秦为来了,他会如何?”
这是河间府百姓们共同的想法,他们在观望,等待着辽人派出使者来谈判。
可辽人没来。
这是显而易见的!
辽人不可能会承认那些‘贼人’是辽军,所以不来,接下来就是谈条件了,给个暗示,咱们来讨价还价。
可惜辽人连条件都没有!
别说是暗示,媚眼都没有一个,于是大家都觉得秦为坐蜡了。
辽人不搭理你,咋办?
可秦为却不管……
“蘑菇多来点。”
北方的山珍是秦为此行的一个目的,他从那些商人的手中收了不少山珍,然后令人送回汴梁去。
大白天的他就在厨房折腾。
“汤饼什么最重要?汤!”
骨头汤里丢些发好的蘑菇进去,稍后香味就让人垂涎欲滴了。
“这年月的蘑菇真是鲜美啊!”
用羊蝎子熬出来的汤里加上蘑菇,那滋味浓郁的让秦为都忍不住了。
面条放进去,秦为不时搅动一下,免得黏糊粘锅。
调料放进去,筷子顺时针搅动着渐渐浓稠的汤面,秦为听到身后有人吸溜口水的声音。
“秦大人好手艺。”
饶东来吸吸鼻子,谢挺冷笑道:“皇城司没饭吃吗?”
饶东来笑道:“皇城司的饭菜就是喂猪的,一大锅熬煮了分食,一年到头吃下来,闻着味都饱了。”
稍后汤饼就煮好了,秦为给自己捞了一大碗,说道:“剩下的你们自己分。”
瞬间就是一场战争……
饶东来虽然身手不错,不过谢挺等人却习惯了联手,把他挤到了最后面。等轮到他时,竟然只剩下了残汤剩水,不过羊蝎子却留下了。
“好东西啊!”
饶东来拎起羊脊骨,见上面的肉还多,就赞道:“多谢秦大人了。”
见他抱着羊脊骨啃得香,谢挺皱眉道:“要啃就啃羊腿,谁啃这玩意。”
“这才是好东西。”
秦为笑了笑,不过只有上了年岁的人才喜欢羊脊骨。慢慢的啃,把骨头缝里的肉都啃干净,那种满足感就别说了。
吃到一半时,外面来了个兵士。
他看了饶东来一眼,秦为点点头示意他直接说。
“郎君,辽军在容城外出现了。”
“好。”
秦为在继续吃,饶东来却没了胃口,丢掉羊脊骨问道:“秦大人,既然有了辽人的踪迹,那该马上去追击啊!”
秦为摇摇头,慢条斯理的喝着汤,等饶东来急不可耐时,才说道:“这是示威,急什么?”
辽人想耍猴,可秦为却不准备去捧场。
这就是大家的理解。
钱仁也来催促,可秦为却在睡午觉,气得他跺脚,扬言要弹劾秦为,随后他就催促驻军出动。
河间府是军防重地,所以驻扎着三个指挥都司,大约千人左右,于是他们闻讯而动,去捕杀辽人。
可第五天,他们灰溜溜的回来了。
“没找到,连马毛都没找到一根,这些人就像是暗夜里的鬼魂,根本就抓不到……而且他们还嚣张的留下了许多没用的辎重,这就是挑衅!”
钱仁的火气更大了,嘴角的大疮开始糜烂。
“人数太多找不到,秦大人能否上书汴梁,多调派些人马过来,围杀这群辽人。”
这是要出人命的节奏啊!
秦为看了他嘴角那个惨不忍睹大疮一眼,叹道:“本想再歇息几日,不过为了知州的身体着想,秦某就提前动手吧。”
“什么意思?”
钱仁摸摸大疮,不禁嘶嘶呼疼。
“通知兄弟们,晚上出发。”
秦为从床边摸出了一把黑黝黝的纯钢长刀,随手挥斩了一下,椅子被劈成两半。
“好刀!”
钱仁说完就苦笑道:“此时该夸赞好刀法,可某却是说习惯了,所以宦途蹉跎,只能在这河间府里煎熬着……”
不会拍马屁很难升官,不会迎奉上官更难升官。
做官就是做人,不会做人你就别想做官。
“晚上开个门吧……”
秦为并未回应他的话题,这就是不准备帮他一把。
钱仁有些失望,说道:“这个好说。”
他好心提醒道:“城中有辽人的密谍,晚上马蹄声会惊动他们。”
饶东来觉得控制住难度很大,但还是咬牙承诺道:“皇城司的人会盯着。”
“不必管,只要晚上没人能潜出城去就好,白天随意。”
“那些密谍会去通风报信……”
钱仁觉得秦为自大了些。
“通什么风?报什么信?”
秦为笑了笑,这时牛莽进来了,说道:“郎君,一切准备就绪。”
“好,天黑出城。”
秦为起身道:“二位各自回去吧,某要睡觉了。”
钱仁犹豫了一下,说道:“不行就……再等等吧。”
这是个好人,他担心黑夜里北伐军会被袭击。
饶东来却主动请缨道:“皇城司的人可为斥候,他们熟悉这一带。”
谢挺干咳一声,明显就是在提醒他,你的话太多了……
饶东来尴尬的道:“好吧,秦大人,一切小心,若事有不谐,就赶紧回来,这种事儿也不能急于一时。”
北伐军全都是经历过血战的,而且他们还去辽境厮混了许久,若论对这一带地形的熟悉皇城司的人也比不过他们。
天色刚黑,北伐军就出现在了街道上。
他们身披黑甲,携带弓弩和长刀。
一人二马,另一匹马带着些不知道用途的东西。
这是一副长途赶路的模样。
“他们要回去了?”
“军都司都抓不到那些人,北伐军才一百余人,这点人能做什么?”
“哎!白吃了河间府的粮草,屁用没有!”
有人甚至问道:“你们是哪里的北伐军?辽人在境外作乱,你们却准备回去了?这是走个过场?”
毫无疑问,这是近乎于羞辱的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