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张勇在外面,说是有要事……”
孙好民去而复返。
被警告过后,这货的态度更加恭敬了,生怕秦为将他赶出去。
秦为下意识皱眉,然后起身道:“让他来书房说话。”
张勇一般不会主动求见,除非近来发生了什么大事儿,而且这事儿还和秦家有不小的关系,他才会亲自来。
“郎君,下面人方才禀报,王惟一刚刚去了定王府。”
“赵元俨又病了?”
秦为讽笑了一声,又冷道:“不对,这事儿有猫腻儿!”
半个汴梁都知道他和赵元俨不对付。
就算王惟一是被请去看病的,碍于赵元俨的身份不敢拒绝,也该提前跟秦家打声招呼才对。
他就不怕秦家猜忌?
张勇点点头,蓦然道:“郎君英明,咱们的人早就混进定王府了,传了消息说,赵元俨逼迫王惟一想要对刘娘子下手!”
还是熟悉的配方,这老货多少年了也没个长进,就会使些歪门邪道。
秦为冷道:“王惟一呢?”
他不问手下密碟是怎么混进定王府的。
这是对张勇的信任,也证明了他从来没想过张勇会背叛自己。
张勇心中稍稍感动,正色道:“王惟一没有答应,却也没拒绝,只是走的时候多拿了一个箱子,小人怀疑是定王府那边给的好处。”
“王惟一现在已经起复无望了,能让他动心的条件,应该就是和家眷族人有关系。”
秦为指节轻轻敲击这桌面。
“抓贼抓脏,捉奸拿双……先不管他,等下次复诊时再说,这期间派人盯紧了王惟一的家眷,看看他们都在和什么人接触。”
“是!”
张勇领命退下,一出门就撞上了狄青。
秦为对狄青的看重,秦家人无人不晓,张勇也客气的行了一礼。
“见过狄郎君。”
狄青刚才听到了里面的谈话,便直接问道:“赵元俨又想对秦兄下毒手么?”
“这……”
张勇犹豫了少许,干笑一声没说话。
狄青脸色有些冷,真的看着他,郑重道:“某与秦兄乃过命的交情,这世间谁人都会害他,我却不会!”
张勇只好低声道:“赵元俨想要在刘娘子的病上做手脚。”
“知道了!”
狄青只回了三个字,便掉头往外走去。
“狄郎君莫要冲动,郎君说了先盯住再说……”
就知道他会冲动,张勇抢先一步拦住了他。
“你不是某的对手。”
很噎人的一句话。
张勇却只能苦笑摇头。
论侦查刺探他是高手,但论拳脚功夫他和高手之间,的确还有些差距。
“张某知道,但郎君说不可贸然行动,狄郎君莫要让郎君为难才是。”
狄青摇摇头:“秦兄现在位高权重,敌人也越来越多了,那个关丞就是警告,若还只是一味地防守,那只会让人轻视,从而更加肆无忌惮的对付秦家。”
张勇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没有让开。
二人的身份不同。
虽然狄青在外面也会对秦为以‘郎君’尊称,但他毕竟是朝廷的武将,不算是纯粹的秦家人。
况且秦为视他如手足兄弟。
张勇客气是一回事儿,但尊重又是另一回事儿。
于他而言,秦为的话就是真理,更是绝对的命令,这是一个密碟最基本的职业操守……这话是当初叶双愁告诉他的。
所以秦为既然说了要等等,那他就不能让任何人破坏秦为的计划。
奈何狄青的脾气更倔,一把推开张勇便走。
无奈,张勇只好回去禀报秦为。
“报仇?找谁报仇?”
秦为愣了下神儿。
张勇苦笑道:“方才狄郎君听到了咱们的谈话,就说要去定王府报仇……这……小人拦不住,还请郎君责罚。”
秦为摇头笑笑:“这不怪你,那小子就是个倔种,他认定的事儿八匹马都拉不住,你现在就派人去定王府周围看着,一有动静马上救人。”
秦为安排好后,又没好气的骂了一句,起身出了门。
“乔风,与某走一趟!”
他担心狄青脑子一热,一刀剁了赵元俨。
还是去看看吧……
然后秦为便以出门测算为由,带着乔风出门了。
现年间成婚,讲究生辰八字,还有一系列的占仆文书等等,然后再由测算的术士选择一个事宜成婚的良道吉日。
不只是秦家这种高门大户,小门小户的百姓家也十分讲究。
汴梁的神婆神汉不少,什么测吉避凶什么改命姻缘无不精通,尽管秦为是个坚定的共产主义者,可现按照程这一项就是必不可少的流程啊!
秦为一路找到了定王府的对面。
据说那里有个道法高深的高人,尤其测算姻缘是一绝。
高人青布长衫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四十余岁的年龄,肌肤粗糙,头发胡乱的绑在头上,杂乱,但却特有高人范。
手中还怀抱着一把拂尘,坐在一家卖金银玉器的店铺檐下,面前摆了个摊子。
秦为不禁就笑了,回头跟乔风小声道:“看到没,还是这帮算卦的精明,知道将摊位摆在珠宝店门前。”
“为何?”
乔风不明白,秦为瞥了眼他,笑道:“因为这里来往的人非富即贵,故而报酬也会丰厚,况且那些有钱的大多怕死,就喜欢这种神啊鬼啊的,给自己找找安全感。”
有钱人大多都迷信,因为得到的多了,就会怕失去。
乔风忽的咧嘴笑道:“那郎君您应该也信这个……”
汴梁城里秦为不敢说首富,也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大富豪。
“某偏偏不信命,什么功名利禄皆是过往尘烟,死了一捧黄土了事,就算你能活过百岁,又能花销多少钱?”
秦为不屑得摇摇头,傲然道:“怕失去,是因为不够自信……就算秦家明日破了产,某也能在一个月内东山再起,区区银钱而已,某不在乎!”
小桌被红绸覆盖,上面摆着两壶卦签。
高人听到脚步声走近时抬头,那双眼睛一翻,竟然全是眼白。
“说话!”
原来是个瞎子。
高人只是翻了个白眼表示欢迎,然后就恢复了高人做派。
“占卜草帖……凶吉祸福……”
秦为在看着对面的郡王府,恨不能把狄青抽个半死。
这厮是真没挨过社会主义的毒打,你以为赵元俨是那么好弄的吗?别说你弄不了他,就算能……赵祯恐怕也不会允许的。
“报上名来,生辰也报来。”
高人依旧是很有范,朗盛徐徐打断了秦为的思绪。
秦为随口报了名字,然后坐到小摊对面的矮凳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也想看看,这年头的术士到底有几分本事。
高人开始翻白眼,然后说道:“此事……凶吉难测……”
嘭!
高人刚想拿范儿,就听得对面定王府里传来了一声轰响,接着火头就冲了起来。
本是坐着翻白眼的高人,被这一声轰响给吓住了,一哆嗦竟然滑出了瞳孔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救命啊!”
高人下意识就想跑。
秦为却黑了脸,伸手指指他,便被乔风一把揪住了。
“玛的,竟然敢装瞎子骗人!乔风,弄他!”
秦为站在对面,看着郡王府大门打开,接着一群人跑了出来,其中就有赵元俨。
这货是被人架出来的,面色惨白,看着恍如厉鬼。
但他却很是激动,说道:“老夫的宝贝儿……老夫刚买的美人儿啊!快救人!”
这尼玛是哪跟哪啊!
秦为眼珠一转,低声道:“引他注意这边。”
乔风马上了然,伸手揪着高人的胳膊猛地向后一撅。
嘎嘣!
“嗷!”
划破天际的尖叫声,成功引来了对面的关注。
赵元俨缓缓看过来,然后气得指着秦为喝道:“是你干的好事!畜生,老夫与你无冤无仇,你竟然纵火!”
无冤无仇?
你说这话脸红吗?
秦为仰头瞪着他,“你看见是秦某放火了?”
然后缓缓走向了赵元俨过去。
赵元俨的眼中全是厉色,刚想发飙却被身后一个中年儒生拦住了。
应该是赵元俨的幕僚,这货长得就像狗头军师!
幕僚在他的身后低声道:“郡王,难道王惟一的事儿被他知道了?”
“不可能,王府监管严密,怎可能被人探知……”
赵元俨自信的摇摇头。
然后他冲着走来的秦为说道:“老夫不过是之前和你有过些许不睦,可你竟然衔恨入骨……苍天呐!我王府何辜……”
几番交锋下来,赵元俨知道恐吓对秦为没用,便改了方式,开始卖惨……毕竟这些年装病,他对卖惨深有心得。ωω
“闪开闪开!”
终于救火的来了,一群人拉着水车冲了进去。
赵元俨和秦为并肩而立,看着火头越发的大了,气得直发抖。
“别抖了,秦家在汴梁的仇人不少,可能想到用女人当街生扑的估摸没几个,话说王爷真是恨极了秦某吧?竟也舍得用那么漂亮的女子来色诱某。”
赵元俨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句,
“你在说什么屁话,老夫听不明白!”
什么漂亮女人……
若是有,老夫肯定留着自己享用。
还色诱你?你配吗?
秦为冷冷的道:“有人说你阴奸,这等手段也只有阴人方能使出来,可惜某定亲了,你的一番好意只能心领了。”
也不知那少女摔死了没?
就算没死,万一破了相,这老色批还不心疼死!
秦为侧身看着他,嘴里啧啧有声的道:“你这个……话说你都五十多了,竟然还在想着那个宝座,真是……宝刀不老啊!”
赵元俨的脸色更冷了,
“滚!”
他气急了,一改往日温文儒雅的形象。
“咦!不对啊!”
秦为突然想起了什么,讶然道:“方才郡王出来时说了什么……什么宝贝儿?刚买的美人?……郡王这是又逼良为娼了?啧啧!看来陛下封了怡春楼还真是封对了,王爷这好色的程度,无人能及啊……也不知腰子还够不够用,若是力有不逮就与某说,某认识个郎中,治疗男性疾病乃是一绝,像王爷这种日日无肉不欢的癖好,还是提前保养保养吧,毕竟岁数大了不是?万一哪天不举了……啧啧!那气秦某就在这里祝王爷千年长存、万年不软!”
赵元俨气得身体摇晃,然后就往后倒去。
幸而后面有人接住了他。
幕僚却忍不住跳了出来,指着秦为喝道:“你不但纵火,更是气坏了郡王,秦为,你就等着全家流放吧……呃!”
秦为只是一脚,就把幕僚踢的双腿夹紧,然后缓缓跪在了地上。
“哦……”
他慢慢的发出了呻吟,只是那腔调拉长以后就变得有些古怪。
幕僚脸上霎时多了几分红晕,眼神迷离的看了眼倒下的赵元俨……
我靠!
难不成这老货还男女通吃么……太他妈变态了!
秦为不禁后退了一步。
“打人了啊!打人了!”
边上有人在叫喊着,巡检司的人已经来了,大部分进去救火,剩下些人站在前方,闻声回头,就有人想过来。
赵元俨当年也曾经显赫一时。
就算是现在,定王府也是稳坐宗室头把交椅,更是交有广阔,若是他说一句话,升官只是等闲而已。
那都头脸上挂着微笑想过来,身边却有人拉住了他。
“放手!”
都头回身神色凶狠的喝了句。
他的身后是个军士,被吓了一跳后就松开了手。
等那都头过去以后,才喃喃的摇头道:“你想攀附定王也得找个好时机啊……那人可是秦为,凶名赫赫!才将弄死了一个虎贲营的都指挥使,结果屁事儿没有,连弹劾都没人敢……某想劝你……可你却想去找死,拉都拉不住啊!”
那都头小跑着到了赵元俨的身边,先是谄笑道:“郡王放心,小人的麾下救火拿手,保证不会误事。”
赵元俨才刚醒来,闻言微微点头,重新摆出了慈祥的长者模样。
那种人畜无害的笑容,如是陌生人见了,第一反应还真就被这老货唬住了。
都头得了笑脸,像是得了尚方宝剑一样。
接着一转身,脸上又全变成了冷厉,喝道:“你哪的?为何至此?来人啊,将这贼人拿下,扭送开封府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