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世英安静了,赵允让则是挑衅似得冲他眨眨眼。
“西夏那边又一次侵入了西北边线,不过只是小规模的烧杀抢掠,所以朝中正在商量是管还是不管。”
啥?
秦为无语道:“这还用商量?当然是找茬者——大耳刮子抽死他!”
他知道历史,所以按照时间线的推进,再有几年西夏的李元昊就要称帝自立了,这可和内部称王不是一回事儿。
所以这几年西夏才会频繁的犯边,而且明知大宋在麟府路的守军不少,还要主动招惹。
这是在试探啊!
所以还用商量吗?不是应该直接大耳刮子抽过去,让西夏这个叛逆放弃自立的想法吗?
大宋对西夏需要的是几次泰山压顶般的胜利,才能将他们彻底打怕,彻底打服!
可朝中竟然想放任自流……这是觉得西夏不敢在大宋面前跳脚,一直以来都是小惩大诫的方针。
可他们不知道是,几年后李元昊将会化身为平头哥,给了宋辽两国一个惨痛的教训。
随后秦为就上了奏疏,要求明日早朝后留在宫中议事。
宫中议事是宰辅的权利,寻常官员没有这个资格。但若是朝中重臣,也可申请得到批准后即可。
“他平日里议事巴不得躲得远远地,朕不叫他不来,今天怎么转性了?”
赵祯最近的心情不错,所以就带着轻松的问道。
许茂则说道:“说是西夏的事。”
“西夏的事?……不过是一些小规模的袭扰罢了,派人去惩戒一下也就是了。”
随后赵祯又笑着道:“他一心想要强军,还曾带北伐军在府洲一战成名,这是不想过任何机会啊,不过西夏的事儿犯得着这么大动干戈么?”
许茂则也觉得是这样,西夏就算再嚣张,也不敢真的与大宋开战,打痛了也就行了。
不过秦为却是少有的强硬派。
不仅要把你打服,我还要把你打碎,打到你一听见大宋这个名字就会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这人太强势了……许茂则想到这人,忽的笑道:“陛下,他怕是又要言战了。”
少年人容易冲动,必须要有人时常在边上敲打着,才能防止他铸下大错。
只是许茂则忘了,赵祯也是个少年,只是他身居皇位,大家总是难免会忽略了他年纪。
上朝很辛苦,不仅要早起,又是还一站就是两个钟头。
反正秦为觉得自己是没法天天坚持的,所以一有机会就会用各种理由旷工。
夏日的天色亮的早,秦为打着哈欠起来。
春杏赶忙递上一笼刚出锅的肉包子,秦为也不管有没有洗手,一手抓一个上马而去。
回头还不忘叮嘱春杏:“记得待会儿给刘娘子把梨汤熬了,多放点桂花,否则太甜腻……”
“诶,奴家记住了。”
春杏一脸小星星的点点头。
她觉得自己郎君还真是一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才二十岁就身居高位,不仅有钱还有权势。
更难能可贵的是,在这种男尊女卑的大环境里,秦为依然能做到对身边人无微不至的关心。
这样的好男人,不多啦!
春杏心中想着,等再看向乔风时,眸中不免露出一抹幽怨。
作为秦为的贴身保镖,乔风也是有些没精打采的。
昨晚上甜水巷里有一家失火,秦家的护院出力不小,最后在衙门的水车到来之前,成功扑灭了火势。
秦为还好,乔风却是一夜没睡,这会儿正一脸迷糊的靠在马背上打盹儿。
春杏见状嗔笑一声,将肉包子用布兜装好,塞给了乔风:“瞧你这模样,万一遇上歹人,是你保护郎君,还是郎君保护你?”
乔风接过包子,脸上少有的露出几许红色,憨笑道:“嘿,不妨事,某定不会让郎君受险。”
这憨货,哪有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女子看的。
春杏俏脸微红:“多吃些有精神,郎君的安慰也是全靠你呢。”
秦为早看出了家中几人各自隐藏的那些小心思、,骑在马上不由得笑了。
段玉是个没心肝的,对男女之事根本不放在心上。
而乔风可能有这么方面的心思,却总是扭捏着不说,一看就是纯纯的钢铁大直男。
家中家中七口人谁都能看出春杏对乔风有意思,唯独这货自己看不出来,看出来了也还整天的装鹌鹑。
“行了……日子还长呢,回头给你俩放假,爱说多久说多久。”
一句话让二人闹了大红脸。
秦为也不那么瞌睡了,由乔风牵着马,直奔皇宫而去。
一路上能见到不少上朝的官员,大部分是骑马,少数是身体不好,坐车。
秦为的马是上次大败西夏后从那些战马中专门挑选的良驹,见到这些普通马后就傲然的叫了两声。
大宋缺马缺的想哭,官员们能有一匹骑着就不错了,都的甚至都买不起。
所以秦为的马一嘶鸣,周围那些普通马就不受控制的往旁边散开。
秦为拍了拍马头,让他平静下来。
别搞我啊!
不知道还当是老子故意挑衅,多么霸道呢。
一路到了皇城,残余的天光下,臣子们围着皇城在发呆,有些甚至还在打盹儿。
待漏院外面全是小摊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
这些小贩很有商业头脑,知道官员们上朝早,便早早地出摊,然后准备些好吃的早点叫卖。
毕竟官员大多不差钱,就算有些清贫的也不知吃不起早饭。
早饭生意做到了皇城边,上至宰辅,下至侍卫,大伙儿都在一个地方围着吃早饭,吃的热火朝天。
大抵从古至今都没有大宋这等宽松的环境了。
时辰一到,大家缓缓进宫。
秦为一路打着哈欠进了殿内,赵元俨见了就低声道:“你这是……少年人,要节制!”
秦为指指他的脸,一脸震惊的道:“咦!定王的病又好了?不知这下一次犯病是什么时候……下官有时真是羡慕您啊,想病就病……看,陛下来了……”
赵元俨心中有气,刚想反驳两句,听到赵祯来了,又板着脸站好。
等了一会儿,看根本没有赵祯的身影。
赵元俨不屑的道:“没想到一个少年人竟成了骗子,就这种伎俩吗?”
秦为笑了笑,“对什么人,就要用什么手段……对骗子就要用骗子的手段。”
“你敢侮辱本王是骗子!”
赵元俨闻言就要动怒,辱骂宗室就是辱骂皇家这可是不小的罪名,只要他闹起来,秦为就讨不了好。
果然,这一声呵斥吸引了不少朝臣的目光,宰辅们也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
王臻看是赵元俨,脸色一冷就要上前。
定王是什么货色他太清楚了,这是担心秦为会吃亏。
可没等他动,却听秦为道:“秦某只是说对人下证,至于骗子这话可是定王您自己的说的。”
赵元俨冷笑道:“你刚刚分明就说了,大家都听到了,你还想赖?!”
“我说什么了?”
“你说本王是骗子!还骗本王陛下来了……”
群臣们摇头笑看着两人的闹剧,这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我说什么、你就信吗?”
秦为歪头笑看着他,赵元俨冷道:“本王那是对陛下的尊敬。”
“你对陛下尊敬?”
“当然!”
你要真是对陛下尊敬,老子现在就去辽国刺杀耶律隆绪去!
秦为笑了,淡淡道;“那我来问你,陛下寿辰是几月几日?陛下平日里最喜欢吃什么、喝什么?陛下的喜好又有哪些?”
小崽子,你还想考我么?
赵元俨冷笑一声,脱口而出:“陛下的寿辰是三月二十,陛下以前最喜欢羊肉,后来喜欢秦家的卤味,喜欢喝桂花味道的清酒,喜好论语和诗经,还喜欢蹴鞠……”
说着说着,赵元俨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了冷脸而来的赵祯。
然后环顾四周群臣的目光更加冷厉,一个个怒视着他。
宰辅们早已怒火中烧,脸上的怒火几欲爆发。
赵元俨恍然回过神来……
完了!
又被坑了!
赵祯是皇帝啊!
皇帝的喜好是臣子能够窥觊的吗?
你查的如此详细,想干什么?!
连陛下吃喝日常都一清二楚,你这是尊重皇帝,还是准备要谋杀皇帝!
这窥觊皇帝的事情别说做了,连想想都是该死……你竟然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细数得如此清楚。
你这是巴不得赵祯被人弄死啊!
秦为心中狂笑。赵元俨啊赵元俨!你等死吧!
吕夷简甚至都不避讳了,狞笑着盯住赵元俨,恨不得当场就把他弄死才甘心。
然后赵祯就说话了,他极度克制着胸中的怒火,淡淡道:“看来王叔对朕的生活很是上心啊!”
“陛下……”
赵元俨当场就跪了,磕磕巴巴地解释着:“臣……臣口不择言……臣……无心的啊!”
都怪秦为!
赵元俨回头怒视他。
秦为却一脸茫然的道:“定王看某作甚?哦……下官刚才说错话了,不该污蔑您……看来您真是对陛下尊敬有加啊!”
不用秦为说,这下满朝文武都知道赵元俨对小皇帝的‘尊重’了。
不死不休的尊重啊!
赵祯会发飙吧……就算赵祯能忍,宰辅们也忍不得啊。
果然!
许茂则‘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的开场白都还没出口,吕夷简就出班了。
直接拱手道:“陛下,臣弹劾定王赵元俨目无尊卑礼教!在金殿之上胡言乱语有辱超纲,臣请严惩!”
老夫没有啊!
赵元俨快哭了,他愤恨的盯着秦为,却不敢再多说一句。
连陛下的吃喝拉撒都能一清二楚,你说没有二心,谁信啊!满朝文武都不会信!
“陛下,臣冤枉啊……”
没等赵元俨自辩。
首辅张之白紧跟着出班,沉声道:“窥觊皇家私密,陛下!此罪按律当斩!”
靠!
牛掰啊老张!
秦为险些惊掉了下巴,群臣也没想到一向稳重冷静的张之白,竟能说出这种杀意盎然的话来。
而且对象还是当朝皇叔。
不是说不杀士大夫的吗?这可是当朝皇叔,比士大夫可牛掰多了……秦为心中好笑,看来大宋不是不会杀人,而是还没被逼到份儿上啊。
他甚至有些感恩赵元俨了。
若不是今日偶然的一次斗嘴,这种场面他八辈子也看不到。
老张是真的怒了,如果不是碍于大殿和身份,他恐怕会立即抽刀把赵元俨给剁了。
这种人留着就是祸害,说不定哪天就会害了皇帝。
留着干什么?等死吗?
枢密使王臻也占了出来,言辞铿锵有力。
“陛下,江山社稷全系帝王安危,帝王有失、国将不国!臣,请严惩!”
三司使王尧臣也出班道:“臣,复议!”
朝中最具权利的两个部门老大都出班了,他们的小弟们岂能坐视,一下子三司、枢密院的官员全占了出来。
“臣附议!”
“臣复议!”
“臣请严惩!”
“……”
赵元俨在朝中的党羽不少,否则不会嚣张到现在。
可眼下别说是党羽了,就是亲儿子也不敢为他辩解,还敢现在为他说话,那铁定就会被认为是同党。
就看两个宰辅的架势,不弄死也要把你弄残废了。
况且这事儿本就和旁人没关系,都是赵元俨自己作的,这种行为用文言文来说就是——你活该!
赵元俨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知道赵祯不会杀他,这是底线,除非小皇帝想要颠覆超纲伦常。
但张之白、吕夷简的态度却异常坚决,此事他不脱一层皮,恐怕很难善终了。
咬咬牙后,赵元俨拱手一拜,对赵祯道:“陛下,臣听闻西蜀之地大旱,臣恳请陛下以工代赈,由当地权贵官员整合当地灾民抗灾……臣愿捐出一半家产无偿捐献给受灾地区,以全微臣体恤百姓之心!”
壮士断腕么?
心倒是够狠的,一下子拿出半数家产,还主动配合了朝廷改革的政策,这可真的是意外之喜啊。
毕竟真正的权贵们不缺那点儿名声,所以大家都反对以工代赈。
除了那些邀直买名的小地主还在挤破头的想要为家族后代谋个前程,这些真正的权贵官宦人家,对土地的执着可谓坚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