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泾辰起去早朝后,苏词萱才渐渐入眠,但却陷入了梦魇之中。
梦里,她看到罗泾辰美人在怀,看她的眼神全是厌弃无情,苏词萱想走近问罗泾辰为什么时,却突然看见母亲出现在她面前,用恨毒的目光盯着她,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个不祥人,说她克死了父亲,还害惨了兄长,指责她为什么活着为什么不去死。苏词萱大哭着说她没有克死父亲,她不是不祥人。可是下一刻她便发现自己一个人身处在一片莽荒中,四下皆是荒山野岭,只有她一个人,她才意识到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苏词萱无助地大声呼喊,到处寻找,却始终走不出这莽荒,窒息的彷徨几乎能将她吞噬。
「娘娘,娘娘,快醒醒……」
感觉有人在摇晃她的身子,苏词萱倏的睁开眼睛,嘴里还在说着「不」。她虽然睁开了眼睛,意识却还在梦魇中,满眼都是惊慌彷徨。
「娘娘,你又做噩梦了?」
苏词萱这才逐渐清醒过来,眸光也恢复了焦距,看见了坐在她床沿的妗玉和霜月,两人满目担忧,她又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并没有处在冰冷无人的莽荒中,她才知道原来是做了一场噩梦。
梦魇乍醒,苏词萱心里的惊悸还全然没有褪去,她久久看着妗玉和霜月,泪湿的双眸渐渐模糊,她好想痛痛快快大哭一场。可是长年累月的压抑和隐忍,让她即使在妗玉和霜月面前也不能完全释放自己的脆弱。
妗玉跟在词萱身边最久,她明白词萱这些年的心酸和处境艰难,又想到才回来两天皇上昨夜就丢下词萱去长华宫,虽然后来又回来了,可她依然为词萱感到委屈。此刻看到词萱这模样,只觉得心疼无比。
「娘娘,只是梦而已,梦与现实都是相反的。」霜月轻声安慰道。
苏词萱向她露出一抹笑,笑里的哀伤让人无限心酸。
苏词萱看了一眼窗外,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娘娘,已经过来巳时了。」
苏词萱点头,这一场梦,仿佛过了她一生,原来也才是几个时辰而已。她等神志全部恢复后,慢慢回忆这几天来的一切事情,漆黑的眸子黯淡无光。许久之后,似乎在心里已经做出了某些决定,苏词萱才支着身体坐起来,对妗玉说道:「让人端水来给我洗漱吧。」
妗玉出去后,苏词萱对霜月说道:「霜月,昨天皇上跟我说,要给你和玄一赐婚。」
霜月惊愕地抬眸望词萱,似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皇上,要给奴婢和玄一赐婚?皇上知道了?」
苏词萱点头,扯着双唇笑道:「嗯,昨儿你去送玄一,皇上看在眼里,自然就知道了你和玄一之间的不寻常。」
说着,苏词萱看着她的眼睛,关切地问道:「霜月,这件事在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我,我……」霜月眸光微乱,有羞怯有慌张,亦有女儿家的难为情。
看到她如此模样,词萱心里明白了大半,她伸手去握霜月的手,笑道:「霜月,不着急,若你还下不了决定,可以先好好想一想,等你做好决定了,跟我说,我再去跟皇上提,愿意就请皇上赐婚,你若是不愿意,我们再找其他人。」
霜月目光躲闪,小声喏喏说道:「娘娘,奴婢以前,在,在秦楼楚馆里呆过。奴婢不知,不知玄一……。」
词萱握住她的手,给予她些许力量,说道:「霜月,在秦楼楚馆呆过并非你本意,是命运使然,你依然是个冰清玉洁的好姑娘。倘若玄一介意,那他还真配不上你,你也并非非他不可。霜月,你可还记得,在青州时,有好些媒人向你问媒呢,霜月,你要知道,你是值得的。」
听词萱这一番话,霜月泪水簌簌而下。颠沛流离苦了半生,第一次有人说她值得
,让她忽然间生出了许多勇气。但霜月依然不敢贸然决定,她需要好好思量,更要知道玄一对她的态度。
晓星已经有了人家,除了霜月的事,妗玉的终生大事更让词萱头疼。妗玉未进宫前,曾有一个两心相许的青梅竹马,两人还私自约定等妗玉年满出宫,那青梅竹马少年就立即娶她。当初,词萱决定在青州定居,也是因为青州离妗玉的家乡近,词萱有心让妗玉回家探望父母,更去见她深藏于心的心上人。当时词萱就想着,若是那少年郎还等着妗玉,她必然让妗玉回去成婚。可谁知,那青梅竹马少年终究没有履行诺言,三年前就娶了妻生了子。妗玉回来之后,便暗自神伤了许久。
在这京城里,该给妗玉找一个什么样的夫君呢?苏词萱劳神苦思,这个人必须是个极好的人,不求大富大贵,但求能好好善待妗玉。即使今后她不在了,也不会因为妗玉失去了背后撑腰的人而欺负妗玉。只是,这世上负心薄幸的多,情深意重的少,想要找到这样一个人,着实让她费神。
洗漱好了之后,苏词萱用了些早点,然后,晓星便将药碗端进来。
「娘娘,药煎好了。」
苏词萱看着那碗浓如墨汁的药,不自觉皱起眉头。
「晓星,先把药放下吧,等会儿凉了些我再喝。」
晓星不疑有他,便笑着将药碗放下,然后,将蜜饯放在碟子里,笑道:「娘娘,这是蜜饯。」
词萱看了蜜饯一眼,向晓星笑着点点头。她吩咐晓星去给她找一些书来,她端起药碗,走到窗边,趁大家不注意,将药全部倒到了窗外的小花坛中。
在罗泾辰快要下朝的时候,苏词萱将书阖上,对妗玉等人说道:「永禾公主今天要回去了,我去福寿宫找永禾公主说说话。你们不用跟着我。」
晓星看了下日头,忙说道:「娘娘,快到午膳的时间,而且皇上也要下朝了。」
「无妨,皇上下朝若是过栖梧宫来,就让皇上自己用膳便是了。不用等我。」苏词萱笑笑说。
晓星只得点头称是。她心里头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可究竟哪里不对什么不对,她又说不上来。只能看着词萱的背影远去,只有妗玉,眼里露出些许忧虑。她跟在词萱身边最久,最能敏锐察觉出词萱的异样。
到了福寿宫,永禾公主正准备陪她母妃用膳。听见通传,急忙开心地迎出来。
「皇嫂,你怎么来了?」永禾笑道,她以为,这个时间,词萱是与她皇兄用午膳的。
「回宫来这些天,尚未来探望德贵太妃,实在是失礼,便过来了。顺便来看看你回去了没有。」
德贵太妃站在门口,与三年前相比,她老了许多,看起来竟然有了几分风烛残年的感觉。
「词萱见过德贵太妃。」
「快快免礼。」德贵太妃有些许着慌,在她眼里,词萱即将是未来皇后,因此她虽是长辈,却不敢有丝毫怠慢。而且,她也很感激三年前,词萱不计前嫌,在她遭人陷害入狱时,帮她洗脱嫌疑,最主要的,是帮她稳住和护住了她的女儿永禾,词萱的这份恩情,她永远铭记于心。
德贵太妃端详词萱一会,有些心疼说道:「词萱这些年,必是受了不是苦,竟比以前还瘦了许多。」
「劳太妃挂念,词萱这些年也挺好的,并未受什么苦。可能是入夏了日头有些毒,这走来被晒着了。」
德贵太妃摇头笑笑,一边问道:「词萱还未用膳吧,正好午膳都摆好了,词萱若是不嫌弃,跟我们娘俩一起用膳?」
词萱笑道:「那词萱可是来得太巧了。」
德贵太妃和永禾都笑起来,永禾公主一边挽着词萱,一边挽着她母妃,向餐桌走去。这情景,苏词萱恍惚有
种错觉,仿佛这就是家的感觉。忽然想起梦里的情形来,苏词萱心里酸涩,永禾公主的幸运和幸福,是她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