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阿布,阿揭有些难以置信地站了起来。
“阿揭!”
见到亲哥,杜布有说不出的欢喜。
“阿布!”
阿揭呆立着,眼眶里浮现出闪光。
贾蓑一和连清月跟随着杜牧进入了院子。
阿揭吃惊地看着爸爸和他后面那俩高大的男人和女人。
“阿揭,辛苦你了!”
看到已经长大并且学会了抽旱烟的杜揭,杜牧心里一阵感动。
他去抚摸阿揭的头。
后者个子已经和自己一样高了。
阿揭微微弯腰,好让父亲抚摸。
“爸!”
杜揭神色激动,右手激动地在身上擦来擦去。
“阿开和阿锅呢?”
杜牧左右打量了一下屋里,关切地问道。
“爸!”杜揭有些哽咽。
杜牧父子心里咯噔一下。
“妈妈病重,去年给的钱已经用光了。
“大妹、大妹、大妹她就嚷着要去做童养媳……”
“小布,你和你哥商量这事怎么回事,我去看你妈。”
杜牧没有急躁。
——
“这豁牙家实在太穷、太破、太旧了,连我家厕所都比这屋子好。”
连清月和贾蓑一对视了一眼。
“真是老天不开眼,竟然让一个人灵根出生在这样的家庭。”
她心里有些不爽。
杜牧已经进入了堂屋。
连清月和贾蓑一低头、弯腰跟着进入。
如果不这样,他俩就会将门楣给撞到。
这样的屋子,恐怕一撞就会被散架。
因为他们是修为高深、体重庞大的引气中高阶修士。
进入堂屋内,里面破旧、昏黑,屋中央的火炉上有铁鼎罐在冒着滋滋的热气。
杜牧继续带路,进入了卧室。
卧室里情形和外面差不多,都一样破旧、昏黑,甚至还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床上,一个颧骨高耸、浑身枯瘦和眼睛明亮得吓人的女人躺在床上。
在她的脑袋边,一只尾羽毛和身侧的羽毛有些脱落的野芦花鸡坐在其脑袋边,其屁股下垫着一块干净的帕子。
见到众人进来,这只野芦花鸡很是坐立不安。
“别怕,卢花。”
杜十娘用那唯一能动的手指头在名叫“卢花”的野芦花鸡的爪子轻抚。
卢花稍稍安静,但仍然很是不安。
——
它看到了熟悉的杜牧,这男人仍然是一副丑陋的样子。
它看到了两个低头弯腰、很是高大的男人和女人,感觉这两人浑身散发着普通人所没有的光和热。
这俩人让卢花感觉到莫大的温暖乃至威胁。
看到一下子进来仨人,卢花感觉变化太快,于是想起了一另一个人。
那人可是它的救命恩人,也是卢花的救星。
可是,这个救星去了好远的地方,都没来看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拼命自救,找了一个和自己同病相怜的女人,自己早就在阿揭、阿开和阿锅肚子里被消化殆尽了。
阿揭那厮最为可恶,因为他已经喜欢上吃鸭屁股了。
“我就是鸡屁股和鹅屁股还没吃过了。”
阿布养的那些雁鸭子,他们哥妹仨没能耐养,就卖的卖、杀的杀,现在只有剩下寥寥无几的几只,就是那短脚山马都恐怕已经进入万物循环系统了。
甚至那只叫“大油”的新会烧鹅,在阿开前两天离开做童养媳后,都因为思念阿开和害怕阿揭过度,已经有重试抑郁症了。
如果阿布再不回来,卢花觉得自己的命运会非常地悲惨,自己的屁股迟早要进入阿揭那丑陋的口腔里。
就是“大油”也会一样。
它失去了阿开这个保护神,肯定比自己死得更早!
但是现在卢花有了莫名的信心。
“已经看到了牧歌,阿布还会远吗?”
它摇了下头屁股,让开身子,以好让那俩高大的、既发光又发热的男女给自己的女主人治病。
——
看到眼前这个浑身骨瘦如柴的女人,
贾蓑一和连清月都皱起了眉头。
这女人已经病入膏肓,奄奄一息,恐怕没得几年好活了。
“还是趁早挖坑、抬杠准备后事吧!”
如果是遇到普通的凡人,贾蓑一夫妻俩肯定会这么想。
但现在情形不同,因为这是杜布那小子的亲妈。
如果自己不费心费力,没有治好其妈,以至于那小子思念母亲过度,得一个重度抑郁症,那就麻烦了。
其实他的死活和精神状态的好坏对于夫妻俩没多大意义,他俩也不太挂在心上。
但如果影响他们夫妻俩的配种计划,那就太划不来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觉得先用灵力替这奄奄一息清洗一遍肉体,再用“上甘灵草”可以帮助控制和缓解毒性,或许有些作用。
——
当屋内,贾蓑一夫妻俩准备治病的时候,阿布正和哥哥阿揭已经离开篱笆墙围着的院子。
三言两语之下,阿布弄清楚了这近一年来的具体情况。
原来,这几个月妈的病恶化了,阿揭急得找郎中开药,但价格不便宜。
去年过年二狗子叔带来的四十两银子很快花光,王麻子叔和二狗子叔还接济了几两。
但阿揭感觉入不敷出,甚至将鸭和马等卖掉了,还是不够。
阿揭将把“大白”、卢花和弯角山羊给卖掉,甚至将老牛也给卖掉。
但要卖“大白”阿开不同意,卖弯角山羊阿锅不同意,卖掉卢花则妈妈不同意。
杜十娘虽然说话也越来越困难,但听懂是没问题的,而一两个字也同样没问题。
至于卖掉老牛,则全家人都不同意。
因为老牛是全家人最后的畜力依靠。
什么办法都没有了,阿开就说要去做童养媳,而此时恰好“容家湾”有户人家要给其傻瓜儿子配一房童养媳。
对此,阿揭不同意,杜十娘不同意,但阿开坚决要离开。
实在没办法,大家都同意了。
昨天大妹杜开才刚刚去呢。
问起小妹“阿锅”,她去田里打猪草了。
快步穿过村中的巷道,来到村外头的荒坟附近。
阿锅以前和阿开一般在这儿割草。
村坟头作为半山的阴村,坟头一堆又一堆,是村里人安葬的地方。
爷爷奶奶、还有那给哥和自己接生的容娭毑都安眠在这里。
坟头草叶茂盛,尖尖的楮皮树叶、开黄色花瓣的对插苗、嫩绿的鹅肠菜、肥大的野油菜叶、细长的野豌豆苗……它们都是家里的猪爱吃的玩意儿,杜布很熟悉。
在几株小树边上,一个头发枯黄、身穿补丁青衫、身高不到一米五的矮小女孩正弯腰低头割野豌豆苗。
她身边的小箩筐里已装了小半箩的猪草。
“阿锅!”阿揭喊道。
听到叫声,矮小女孩抬起头来,一脸的不悦。
“阿锅,你别生大哥气。
“我这就和阿布把你姐给接回家。”
阿揭满脸歉意,温和说道。
他让开身子,显出后面杜布的身子。
“二……二……二哥!”
阿锅直起了身子,手里拿着镰刀。
她又矮又瘦,头发也涩涩的。
看到前面的两个哥哥,阿锅嘴角抿了抿,浑身发抖,眼眶里泪水打转。
她终于抑制不住,扔下镰刀,冲上前来,抱着阿布哇哇大哭。
“小……小……小妹,我们这就把阿开接回家。”
阿布也有些哽咽。
“你和大哥一样骗我!
“当时都说不卖大姐,还不是给卖了!”
阿锅嚎啕大哭,抱着杜布又抓又咬。
阿布是先天大圆满,身子骨结实,这些小动作自然不能影响分毫。
“小妹,我马上就把你姐接回来……”
阿布不断地安慰着小妹。
等阿锅情绪稍稍稳定,杜布纵步跳跃,以从未有过的高速奔向邻村。
看到阿布如此神勇,快逾磕巴,阿揭和阿锅惊得合不拢嘴。
——
二三十个呼吸后,杜布就赶到了“容家湾”。
这是陶小天大爷的老家。
杜布从来没来过这个村,因为这个村里他没有亲戚。
或者说曾经有亲戚,因为这是外公外婆的家。
可惜他们老早就死了,甚至阿揭都没见过。
但杜布已经打听清楚了,收大妹做童养媳的那家名叫“容积虑”,是村里的大户,住着“容家湾”村里最好的青砖黑瓦房。
杜布很快就找到了。
前面一栋上好的房子,其朱红大门对开。
大门里的摇椅上,坐着一个身材高大、年约二十的青年男子。
这男子看起来眉清目秀,但嘴角却不断地流口水,还戴着围脖。
摇椅边的矮凳上,坐着一个脸上残留胭脂红、头上还戴着红花的十岁女子。
这个小女孩正唱着儿歌,晃动着摇椅,给那青年男子喂饭。
杜布远远地就看清楚了,这个小女孩正是大妹阿开。
看着大妹那温柔、可爱的模样,杜布觉得有些棘手。
大妹虽然年纪小,但是极有主见,和自己那老爸一样。
不然,她会坚决、主动地要卖作童养媳?
现在生米已煮成熟饭,该如何是好?
“阿开!”
杜布上前打了招呼,决定随机应变吧。
“阿布!”
阿开抬起头来,脸色激动,眼睛里似乎有泪花。
但阿开激动中有平静,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脸色平静下来。
杜布心里咯噔了一下。
“阿布,我先给相公喂饱,再来招呼啊。”
阿开声音软软糯糯的,十分动听。
杜布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阿开喂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