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进入“老象鼻客栈”又近了一步,杜牧挺高兴。
二狗子也夸奖说,牧歌办事利索,能人之所不能。
“咱们去附近的杨柳井歇一歇”,杜牧说道。
南一区和南三区之间的大街之间,有一棵高大挺拔的杨柳树。
杨柳树下有一口大大的井,其泉水汩汩流出。
一些人挑着水桶担水,一些人在用葫芦装水,还有一些人在杨柳树下的石凳上一边乘凉一边吃东西。
这是“杨柳井”,城里好多外来人知道并休息的地方。
杜布将三人的葫芦都拿了过来,来到井边。
井水汪汪流淌,渗透出凉凉气息,让人很是惬意。
本来想趴在井口喝水的,但边上的人都没这样做。
杜布蹲下来,用手捧着,喝了好几口水。
井水清甜解渴。
“这是口好井!”
杜布感叹了一下,灌满三葫芦水回去。
杜牧和二狗子已找了个荫凉、附近没人的长石凳坐下。
小旺一如既往地躺在杜牧的脚下,吐着舌头喘气。
大家都饿了,三人一狗就着井水和硬面疙瘩充饥。
吃完后休息一阵,大家离开杨柳井,准备去西二区十二巷。
——
往北走一段距离,就看到了西二区标志的大石头牌坊。
石头牌坊里有各种的工匠店,如“侯记金器银器店”、“德信锁具”,还有“齐记菜刀”、“汪记剪刀”、“马氏剃刀”、“五省车具”、“四海木器”等。
店铺里不时传来叮当叮当的打铁声和吱嘎烦人的车床声。
空气中则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尘的味道。
一个名叫“水家刀剑坊”的店里,刀枪弓箭琳琅满目,看得人眼热。
其门口立柱甚至由长剑形状的铁器打造。
立柱上写着对联:“天赐五材,火木并用;地方万里,土金相偕。”
“要是有这东西,不知有多威风。”
杜布作为小孩,心底涌现出这样的心思。
“爸,这里面东西贵不?”杜布问道。
“肯定贵!这里的东西就没便宜的”,杜牧答道。
爸爸和二狗子叔叔没停脚,杜布只得快步跟上。
沿途他们又经过了西区菜市,那里面有青菜、猪牛羊肉、鱼肉、香料等各类食品。
菜市门口有一个油炸摊,糯米团子包芝麻发出浓浓的香气。
杜布吞了下口水,继续跟着父亲往前走。
沿途经过一个狗肉摊,上面摆放了十几个狗头。
经过时,小旺注意到了这一点儿,并且吓得浑身发抖。
杜牧安抚着小旺,大家顺利经过。
——
经过菜市就到了十二巷,巷子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十二巷两旁大部分都是铁匠铺,有“庞记铁匠铺”、“楼记铁匠铺”、“兰记铁匠铺”、“殷记铁匠铺”等,不过规模都不大。
巷子的十二号是“施记铁匠铺”,它的打铁声更大。
走近一看,铁匠铺大门对开,里面规模很是不小。
一共十来个火炉子,三十来号师傅和徒弟,打铁声叮叮当当。
“两位客官,不知有什么吩咐?”
大门口的小房里,一个打扮、留八字胡、身高比二狗子叔矮小一丁点儿的中年男子出来招呼。
见到此人充满轻视和警惕的神情,杜牧内心咯噔了一下。
这是一位很是精明、不好相与之人。
“这位兄台,我是半山村人,经南区黄小牛妹子介绍,前来求见陈永富先生。”
杜牧说道,同时将十六文钱递了过去。
“陈永富?这个人我没听过,不知是谁。”
这人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还将杜牧放到那里的钱给推了过来。
“莫非陈永富不住在这个地方?”
杜牧在桌子上再放添上十六文钱,推了过去。
“你问我,我问谁?”
中年男子翻了个白眼,再次将钱推回。
“莫非陈永富先生被施东家给辞退了?”
杜布插话道。
“放你妈的屁!谁说被施东家给辞退了?!”中年男子腮帮子气得鼓鼓怒斥,“屁小孩,大人说话不要插嘴!”
“实在不好意思,小孩不太懂道理!原来您就是陈永富先生!”
杜牧拱手道歉,再添三十二文钱推到对方面前。
已六十四文钱,超过半两银子了。
“你说吧,有什么事?”中年男子似乎默认了对方的猜测。
“是这样的,我家婆娘久病在床,听说只有修士能治……
“听说修士曾住在北区的‘“老象鼻客栈”’。
“我想去“老象鼻客栈”找工,看能不能有一线机会……”
杜牧将以前讲过的话再度重复一遍。
“你要找什么工?你这个豁牙,身材又矮小。
“还没一技之长,对方恐怕不要。”
陈永富边说边摇头,还略带嫌弃。
对于陈永富的神情,杜布看在眼里,憋在心里。
他有些羞臊,有些难过,还有些无助,不知该怎么应对眼下局面。
“还请陈先生指出一条明路!”杜牧这次递过去一两银子。
“我们少东家施永福公子和‘“老象鼻客栈”’的齐八公子交好。
“你可问问他的意见。”
左右看了下,陈永富将银子收入袖里。
“施永福公子神龙不见首尾,平时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着。”
见事情有转机,杜牧再次递过去一整两银子。
“你们来得巧,明天上午我们少东家会过来对账。”
陈永富快速将银子塞入衣袖,低声说道,“到时候你可别……”
“这我明白,多谢相助,出门后我们就不知见过什么人了。”
杜牧回应道,然后又瞪了二狗子和杜布一眼。
“我发誓,我从来没见过陈先生!”二狗子将手放到耳边,抬头望天,庄严宣誓。
但陈永富和杜牧一脸不爽。
二狗子则一脸懵逼,不知道哪儿说错了。
“我来过‘庞记铁匠铺’和楼记铁匠铺’,不过没来过……”
杜布笑嘻嘻地说道。
“哼,连个小孩子也不如!”
陈永富臭着脸、翻着白眼,差点要对二狗子破口大骂。
“陈先生放心,明天我只带我家娃儿过来!”杜牧说道。
陈永富摆摆手,不再理睬三人。
杜牧父子和一脸懵逼的二狗子一起离开。
这次他花费二两六十四文钱,找到了当事人的有关信息。
再加上给黄小牛的十二文钱和肖老掌柜的六文钱,共花费了二两八十二文钱。
“牧歌,你这样花钱不心疼不?”
离开的路上,二狗子一脸不忍。
因为一两相当于百文钱。
二两银子足够乡下人很滋润地过一整月的好生活。
“儿子,你说值不值这个钱?”
杜布问道。
“如果能进老南翔,那这钱肯定会赚回来。
“如果不能进入,那就损失了。”
杜布也心疼这个钱,希望明天能有个好结果。
从“施记铁匠铺”返回,又经过一个卖糖葫芦的地方。
杜牧小时和爹爹来时尝过,当时感觉挺好。
现在三十多岁、年纪大了,对于甜食没那么渴望。
“儿子,要不要吃个糖葫芦?”
二十年前,杜二甫就是在这摊位前,以同样温和的口气和杜牧说话。
“不想吃!”
杜布摇了下头,虽然口水在吞。
“这是爸奖励你的,今天你表现不错。”杜牧心情好。
“不了,爸,今天已花了很多钱,还是要省点给妈看病。”
杜布赶紧快步离开,将口水往肚里咽。
——
返回肖氏谒舍,杜牧父子都有些累。
路好走,距离不远,但是心累。
父子俩来到厨房里泡热水脚。
杜布已起脚茧,皮糙肉厚,但每天泡脚还是可帮助恢复,到老来还可防止损伤。
“爸,你说我们明天能成不?”
杜布问道。
“我不知,但知道要尽人事,其他的听天命。”
泡脚后回到六号房,就着凉水吃硬梆梆的硬面疙瘩。
硬面疙瘩已所剩无已,要尽快找到事做,不然坐吃山空。
猪肉干同样所剩不多,因为昨日在街头赔偿就花了绝大部分。
杜牧拿出一块猪肉干递过来,杜布拒绝了。
“你这孩子,这么固执!”杜牧有些责怪儿子。
但他其实心里明白,儿子太懂事了。
但小孩吃得少,长不了身子啊。
明天就是要磕上千个头,磕得头破血流,也要争取进入“老象鼻客栈”的机会。
——
第三日早上,父子俩早早出发。
这次没叫上二狗子;小旺也没带,后者托给二狗子照顾。
为了保障成功,剩下的几斤猪肉干全放入包袱里。
从通衢大街东段,经通衢大街中段,向北进入西二区,越来越接近十二巷。
杜牧手心有点湿,不知是因出汗还是因紧张而引起的。
或许是后者吧,因为这一路自己都在苦想,要如何达到目的。
时辰还早,杜牧感觉自己等人也是应该的。
离“施记铁匠铺”十来丈远处,有一侏芳花怒放、香气扑鼻的桂花树。
桂花树下,杜布和儿子杜布坐在石凳上等。
日上三竿,桂花树上传来阵阵“吱啧吱啧吱”的秋蝉声,发出和夏蝉截然不同的鸣叫。
杜布小孩心性,去找秋蝉,结果秋蝉没找到,却找了七个蝉蜕带回爸爸身边。
杜牧已过了玩这东西的时光,况且现在也没这兴致。
——
良久后,巷口传来一阵喧闹声,杜牧父子精神一振。
一群人迎面走来,中间赫然是有如玉树临风的齐八公子。
他腰悬宝剑,身高超过一米八,身边跟着五个高大仆从。
那位被杜布痛恨过的“有痣青年”正在前头引路。
一看到那“有痣青年”,杜布就如同看到仇人一样双眼圆睁,双拳紧握,牙关紧咬,因为在他心里,就是这家伙抢走了自家大部分的猪肉干。
见到儿子神情,杜牧如何不明了?
于是他赶紧低声喝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