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卢花还知道,阿布不久前发现了自己独特的天赋,即打鸣的天赋。
那是独一无二、与众不同的打鸣的天赋。
“好咧,得令!”
卢花心里念叨,同时立马开始立正。
它踮起了脚尖。
它伸长了脖子。
“沟……沟……沟……”
三粒米一声“沟”。
卢花边打鸣边数数。
“一粒、两粒、三粒。”
后面不会数了,因为它超过了()。
上面是一个括号。
那是一个填空题。
就好像阿布在村长老爷爷那儿看到的黑板上的考试题目时的一样。
——
阿布要去上学,卢花曾跟随在其脚后面。
那时它正病体痊愈,刚好满腔热血地复活。
卢花想出去走走,看一看这半山村的风景。
阿布背着一个书包走出了篱笆墙,于是卢花就紧跟出来了。
当然,它只能跟在阿布的屁股后面,因为卢花个子没小松那么小,能站到阿布的肩膀上。
一路上,非常地凶险,可以用“过五关、躲六将”来形容完全不为过。
因为沿途不知有多少只凶猛的狗和多少只凶猛的呆头鹅,简直是处处防线,步步惊心。
幸好小旺那狗东西得力,否则自己可能回不来了。
当然,要因此而让自己对小旺感恩戴德,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杜家的一家‘人’,你说是不?”
刚刚来到杜家,此时卢花还不知道如何形容它与其他存在之间的关系。
因为它的词汇量还不够大。
来到学堂里,卢花看到了不少人,其中还有俩熟人。
一个是阿揭,阿布的大哥;一个是阿开,阿布的大妹子。
当然,绝大部分都是不认识的乡下娃子。
“阿布,以前是养松鼠、养鸭和养呆头鹅,现在竟然又养起了野鸡。”
“哇塞,阿布,你做什么都走在我们的前头!”
“阿布,我要收藏你,因为你处处引领我们半山村儿童团的潮流啊!”
和他那说话不愠不火的老爸一样,阿布这厮只是朝这位拍拍手,和那位点点头,然后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因为这时,村长老爷爷进来了,拿着拐杖——哦,不,那应当叫“戒尺”——进来了。
——
村长老爷爷看起来年龄很大,应当是村里年龄最大的老家伙了。
他脸上的褶子,简直要比后山里的沟壑还深。
他大声讲课的时候,只能看到门牙还留有一颗,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怎么样吃东西的。
卢花觉得村长老爷爷乃至整个的人类应当向小松学习,天天磨牙,那样牙口才会好。
当然,老爷爷虽然牙口不好,但口才挺好,声音也挺大。
虽然有时候咳嗽几声,有点老态龙钟的样子,但并不影响教学效果。
村长老爷爷的教书是从一年级开始的。
这也是阿开他们那个年级。
教的是一首诗歌,上面写着“咏鸡”二字。
但卢花并不认识,因为它上的不是人类的学校,而它们鸡类的学校从来不教这些文化课程,历来都是关于捉虫、找谷粒、找妈妈和战斗训练等劳动实践内容。
但当听到村长老爷爷的解释后,卢花心里一乐,原来这是歌颂咱们鸡类的。
当时它就想咯嗒两声,但后来硬生生地克制住了。
因为担心破坏这良好的课堂秩序。
“咱可是一只有节操的鸡。”
卢花提醒自己。
村长老爷爷在黑板上龙飞凤舞,不知道写了多少字,反正卢花数不出来。
【头戴黄冠配金钗,】
【身穿花衣若帝来。】
【平生从不轻言语,】
【一叫千门万户开。】
上面的字卢花一个也不认识。
但村长边念边解释其中的意思,让卢花也能听得明明白白,记得清清楚楚。
当听完村长老爷爷的解释后,卢花感觉到其中蕴含着的无比浓厚的霸王之气扑面而来,顿时忍不住为广大的鸡类感到自豪。
想到鸡类竟然如此得到人类拥戴,卢花就觉得热血沸腾,觉得肚子里有一股气不发泄,就不畅快。
立刻地,卢花从盘坐改为“立正”。
它踮起了脚尖。
它伸长了脖子。
“沟……”
真是又嘹亮又持久!
“你这只该死的鸡!”村长老爷爷气急败坏,挥舞着戒尺,怒气冲冲地过来。
才叫完第一声的卢花吓坏了。
“赶紧跑!”
跑出教室是不可能的,打死都不可能。
哪里能找到这样免费而且有这么美好的教学内容的地方?
一时之间雄鸡跑,老者追,教室里乡下娃子们哄堂大笑,
“这是谁家的鸡,赶紧报出来!
“不然……不然……我抓住了今天晚上炖汤喝!”
老村长气喘吁吁,而呆立在门口的卢花听得一抖,差点又拉出鸡屎了。
“村长老爷爷,您别生气,”一双小手将卢花抱了起来。
那是一双温暖的小手。
那是一个让人感觉安心、舒适的港湾。
将卢花抱在怀里,阿布向村长老爷爷鞠了一个躬。
又一个躬。
直到第三个躬。
“你是想和你的野鸟一样,公然捣乱不成?
“你这是违反学校教学秩序!”
村长老爷爷怒不可遏,胡子都气得发抖。
但他的眼神很冷静。
卢花注意到了。
“村长老爷爷,不是我想要捣乱,也不是我的野鸟要捣乱,是您上课上的太好了。
“您看,我带了这野芦花鸡来,您就上《咏鸡》这节课。
“我这野芦花鸡一高兴,就打鸣了。
“您看,连我家野芦花鸡都知道您上课上得好。”
阿布说完,还朝村长老爷爷竖起了大拇指。
村长老爷爷脸上神色稍稍缓和,似乎觉得自己的课确实不错。
但立刻地,他又变得严厉起来。
“违反秩序这一条,你……你……你的鸡已经违背,必须惩罚!”
村长老爷爷挥舞着手中的戒尺,眼神在阿布和野芦花鸡身上转来转去。
野芦花鸡吓得浑身发挥了一下。
“记住,只有‘一下’啊!”
芦花觉得自己并没有抖动两下。
“村长老爷爷,请问这次的惩罚相当于几颗鸭蛋?”
阿布小心翼翼地问道。
“八颗!”
村长老爷爷开价,脸色冰冷。
“三颗!”
阿布昂头,悲喜不惊地还价。
“六颗!”
村长老爷爷眉毛一扬,稍稍退让。
“四颗!”
“成交!”
戒尺在黑板上敲打,就如同拍卖场上的落锤一样。
上课的继续上课。
听课的继续听课。
至于该坐到地下的,则坐到地下。
整个事情有惊无险、平平安安地得到解决。
——
村长老爷爷继续上课,这次是教阿布他们二年级的。
这是一个复式班,即一个老师在一个教室教三个年级。
没办法,师资力量短缺啊。
村长老爷爷这时教的是二年级的“数学”。
他们要开始学习九九乘法表。
但在讲课之前,村长老爷爷还是灌输了一些初级的和基础的东西。
村长老爷爷先是一、二、三地数数,然后说加法,说一加一等于几,后来数到到九加九等于多少,一起算到了九个九相加。
卢花听得头晕脑胀。
它觉得自己最多只能数到“三”。
超过了“三”,它就糊里糊涂的。
刚才自己一声打鸣,就四颗鸭蛋。
也不知道这“四颗鸭蛋”究竟是多少颗,是不是要比九颗要少一些。
但不管怎么样,“四颗鸭蛋”肯定要比“三颗鸭蛋”多。
卢花觉得,这次交的学费有些贵。
村长老爷爷教完二年级后,就教三年级。
那儿的课程更加深。
什么“十五乘以七”、“梅花三两枝”等,卢花听得觉得一点儿都不好玩,还不如离开去别的地方。
去哪儿?
卢花一时傻眼了。
它感觉自己哪儿都去不了。
更不要说自己的老家了。
算了,还是呆在阿布身边安全。
即使有什么事,他也能用鸭蛋摆平。
自己可是到柳树下去看过,那儿“好多”、“好多”的鸭子。
究竟有多少鸭子,卢花也数不清。
不过,柳树的数量卢花是数过的:一共“三”棵。
上课还在继续。
卢花将脑袋埋在翅膀下面。
听课太多,感觉有些费脑筋,不如打瞌睡。
但此时,村长老爷爷的声音还是不时地传过来。
其中还夹杂着他老人家的咳嗽声。
可见,在教室里,在上课的时候打瞌睡,属于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选择了错误的行为方式。
既然睡不着,那就当看戏吧。
看村长老爷爷怎么表演吧。
“现在,二年级我出十个填空题,你们做好,我当场批改。”
村长老爷爷说道。
卢花看到黑板上是有十行字。
第一行是:一乘以一等于()。
然后是一乘以二等于()……
最后一题是八乘以七等于()。
就是在这一次的学习中,卢花知道了“填空题”这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专业词汇。
卢花也认真完成课堂上的作业。
它发现,自己只要算数算到超过“三”就是不行。
一乘以一等于一,这个卢花能回答出来。
但当到了“二乘以二等于()”的时候,卢花就歇菜了。
十个题目,卢花很郁闷地发现,自己竟然只会最前面的俩题。
这成绩实在太差了。
实在对不起鸡类老祖宗的在天之灵。
卢花感觉有些汗颜。
此时,要下课了,村长老爷爷宣布了批改结果。
一半同学答对了一到两个题目,另一半答对了三个以上题目。
“自己竟然不是垫底的!
“而且还是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