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阚棱的那一瞬间,杜伏威只感觉自己命不久矣!
在他想来,他作为早早就起事的义军之一,虽未称帝,但也自号过楚王,如今降了大乾,就该老老实实的在长安做个富家翁,才能活的长久。
而阚棱等这些义子眼下是极不适合带到身边的,至少也要等大乾稳固如山后,他才有机会找机会将其唤来,那样才不会引起寇仲和朝堂众臣的误会。
原本北伐大胜已将让他看到了曙光,然现在又有佛门作乱,这个时间又得推迟了。
可好死不死,自家散去的那些义子竟有不少都混在了这个作乱的山寨当中。
这......要是被误会了该如何是好?
他内心的波动阚棱哪能知晓,好几年没见过义父了,这会正高兴呢。
“义父,孩儿可想死您了。”阚棱咧着嘴说道,脸上不自觉得露了丝孺慕之情。
你小子是想我想吧?
杜伏威默默的吐嘈了一句,没好气的说道:“你突然跑来长安,可是因为此番佛门之事?”
“啊?义父您知道了?”阚棱有些诧异。
他这一路可谓是快马加鞭,马换人不停,路上没有丝毫耽搁,谁还能比他更快不成?
杜伏威一看就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瞪了他一眼后,说道:“你难道不知这世上有飞鸽?”
“呃......”阚棱顿时就尴尬了,摸着后脑汕汕的说道:“这不是一时情急,给忘了嘛。”
“唉,你来了也好,给老夫说说这倒底是怎么回事?”杜伏威摇了摇头,古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愁色。
见此,阚棱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说道:“就是当初义父来长安后,兄弟们按您的吩咐在江淮一带隐性埋名,大多......大多都落了草。”
杜伏威深吸了口气,“老夫当初将所有银钱都散给了你们,你们随便找地方做个富家翁不好吗?为何要落草?”
“其实......其实也不算是落草。”阚棱的脑袋恨不得扎进胸间,说话也显得有些闷声闷气,“就是兄弟们都习惯了军中的日子,做个闲散富户着实不太习惯,而且整日带人奔行于城间也太过惹眼,怕给您惹麻烦,索性便各自带人找了个山头......”
杜伏威默然,心中只觉对这些义子亏欠太多。
都是冲锋在前,敢打敢拼的大好男儿,却因他落草为寇。
想到这,他不由有些意兴阑珊,挥手道:“想必这几日你也累坏了,先下去休息吧。”
阚棱也发现了杜伏威的变化,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得闷闷的抱拳,“孩儿告退!”
待仆人将阚棱带下去后,杜伏威于厅中沉思良久,内心纠结无比。
老实说,他来长安后一直如履薄冰,和朝堂诸臣都没什么交情,想找人帮忙都不知道找谁,如今这事一出,他若找人帮他说话,那真有可能大祸临头。
良久,杜伏威终于下了决心,让人取了坛前陈的老酒,出门而去。
...
逍遥王府
“王爷,吴国公求见。”
“吴国公?杜伏威?”徐子陵听得下人来报时,心中大感意外。
两人并无交际,杜伏威自入长安后也一直小心谨慎,唯恐惹祸上身,如今却突然登门拜访,着实让他有些惊讶。
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吧?
念及此,徐子陵当即说道:“将吴国公引到前厅,莫要怠慢。”
“是!”下人拱手领命。
换了身衣物后,徐子陵绕过中庭,来到前院大厅。
还没入门,便见杜伏威已转身抱拳,“冒昧登门,还请王爷见谅!”
“宋国公客气了,请!”徐子陵回了一礼,挥手示意对方落坐。
待下人给徐子陵奉好香茗退下后,他才有些疑惑的问道:“宋国公此来......”
如此直奔主题,倒是令杜伏威稍感意外,转念一想,对方似乎很少参与朝堂之事,带些江湖气也说得通。
当即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在下此来,实是有事相求!”
这话令徐子陵眉头皱了下,对方虽说仅是个没有实权的右武卫大将军,但好歹也是大乾国公,爵位在一帮外臣中处于前五之列,他是极不愿与之扯上关系的。.
作为大乾唯一一个外姓王,他有自己的行事准则。
和朝廷勋贵接触太密对彼此都不是什么好事。
见他不吭声,杜伏威心中一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位王爷是他琢磨了许久才确定的人选,若是逍遥王都不帮,他就只能冒死去求国师了。
当即就嘚吧嘚、嘚吧嘚的将一干义子被卷进了佛门之事倾诉而出。
他语速极快,徐子陵听得更是目瞪口呆。
要知道杜伏威在江淮那边可是深耕多年,威望极高,这要是出得长安回了江淮,又有那票义子群起响应,东南将会一片糜烂。
这事,有点大!他不敢胡乱出头,万一杜伏威这些年的小心谨慎都是装出来的呢?!
那乐子就大发了!
稍稍琢磨了下,徐子陵决定将这事甩给师父去。
此事他要是帮了杜伏威,对方最后却表明是奸,那肯定会影响到寇仲的威望。
若是不帮,对方又真是被连累的,那他最终怕是落不得善终。
所以......还是让师父去头疼吧!
念及此,徐子陵当即说道:“宋国公,此事当真与你无关?”
“天地为鉴!若杜某参与了此事,定叫我不得好死!”杜伏威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抬手就发了个毒誓。
“这样,此事隐患颇多,本王也难已决定,宋国公随我去见见那位吧。”
“哪位?”
“我师父,大乾国师!”
这话令杜伏威眼中一亮,一脸感激的抱拳说道:“多谢王爷!”
他之前便有考虑过直接去求见黄麟,但两人身份太过悬殊,便退一步到了这边,没想到峰回路转。
...
当黄麟从二人口中得知此事后,不由看着杜伏威心中微叹。
他对此人最早的印象是来自《大唐》原著,那叫一个威盖当世,豪气无匹。
而后便是来自史料里里的记载了。
在上辈子的历史中,杜伏威降唐后并未解散江淮军,而是交给了义子王雄诞。
而后结义兄弟辅公佑使计夺取了江淮军兵权,而后起兵造反,最终导致杜伏威受到李渊猜忌,于武德七年忧惧而死。
想到这,黄麟当即说道:“此乃好事!恭喜杜兄天降大功!”
听得此言,杜伏威一颗悬着的心这才安然落下。
旋即连忙朝黄麟抱拳道谢,“多谢国师吉言,杜某不敢妄想大功,只求不被此事牵连,老实说,杜某今日可是差点就愁死了。”
“哈哈......”黄麟哈哈一笑,“杜兄放心就是,你那无意之举,倒是省了我不少事,这功劳,你拿定了!”
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杜伏威哪还不知道这是要用到他散布在江淮的一帮义子,当即说道:“国师但有差遣,杜某在所不辞!”
“好!”黄麟点了点头,转向徐子陵说道:“去找小仲讨封手令,带宋国公去趟江淮,调郡兵和宋国公旧部,将参与此的寺庙都平了吧。”
“是!师父!”
......
弋阳郡,光山县,大苏山
佛门连遭劫难,诸多庙宇都已有破败之势,但作为天台宗祖庭,大苏山上的净居寺依旧香火鼎盛。
哪怕大乾旬报已细数了佛门诸多罪状,却丝毫影响不了一众香客的虔诚。
这日,大苏山被突然出现的大批兵马打破了往日的清静。
守山弟子便看到远处扬起阵阵烟尘,不一会就到了山脚,只见下面旌旗招展,马嘶起起彼伏。
但那些士兵的扮像却有些复杂。
最中间数百人俱都静立其中,没发发丝毫动响,一水的明光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极为耀眼。
东边点的都是郡兵打扮,应该本地调集而来的,队形颇有些散乱。
而西边的就要矛盾得多了,那些人也都散发着凶戾之气,但穿的却像是山中土匪一般,队形极为散乱。
守山弟子不知这些人是何来路,早已分出一人上山禀报,余者便极为紧张的注视着越来越近的队伍。
见到中间最大的一面旗子上挂着一个大大的“乾”,净居寺的守山弟子顿时便知道,这是朝廷的人!
朝廷要下手了?
直接就奔他们天台宗祖庭而来?
胡思乱想间,净居寺主持文纲快步从寺中下来。
正好下面的队伍也于山脚停下,徐子陵和杜伏威夹马而出。
“阿弥陀佛~不知两位大人此为何意?”文纲双手合什,迎了上去。
徐子陵看着这老和尚也不说话,旁边的杜伏威大手一挥,西边那群好似山匪的队伍中便出来个大汉,手上还拖着一人。
便见杜伏威说道:“此人可是出自净居寺?”
随着他的话,两大汉提起手中软如面条的人,将其头脸抬向文纲。
“阿弥陀佛”文纲手中的念珠顿了下,而后似若未觉的唱了声佛号,“贫僧并不识得此人,不知这人是......”
“哼!”杜伏威冷哼一声,炸得文纲身后的一众弟子东倒西歪,“经查,此人姓朱名锦,曾是前隋的通缉要犯,后于净居寺出家避祸,法号觉醒。”
“大业十二年六月,大乾国师于净居寺挑战智慧,其后朱锦不知所踪,前番却在弋阳兴风作浪,暗集兵甲。”
说到这,杜伏威身子微倾,盯着文纲一字一顿的说道:“老和尚,可还有话说?”
“阿弥陀佛~”文纲眉眼低垂,木无表情,“杜施主也曾贵为楚王,当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道理,如今朝廷欲行灭佛之事,鄙寺就算没罪,也变得有罪了。”
“呵...”杜伏威冷笑一声,“都说佛门善辩,今日一见果是如此。”
而后脸上一肃,冷言道:“净居寺有僧人智慧,携大乾技术外逃,此罪一;”
“收前隋钦犯朱锦,而后指使其还俗为寇,暗藏兵甲,有谋反之图,此罪二;”
“今奉少君之命,令净居寺交出相干僧人,以作查处!”
文纲自从当初被黄麟锤了一顿后,膨胀的心态收敛了许多,听完杜伏威的话后,他也不反抗,身体向旁边移了两步,“阿弥陀佛~杜大人只管派人搜查便是,鄙寺自建立以来,便一直是清修之所,无有良田,无有放利之举。智慧之事,乃他个人所为,鄙寺确有失察之责。”
杜伏威虎目一凝,这和尚一推二五六,净居寺在他的话里倒是没什么罪责了。
正要开口,却见徐子陵抬手将其止住,看了看日头,说道:“差不多已就位了,动手吧。”
嗯?
文纲当即就愣住了,什么叫已就位了?
却见杜伏威二话不说,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如大鹏般直扑文纲而来。
其身后的王雄诞抽刀出鞘,直指大苏山,嘴上大喝:“伐山!破庙!”
随着他这声大喝,一众将士俱都兵刃朝前,跟着喝道:“伐山!破庙!”
声音传开,大苏山其他地方同时响起了附和之声。
“你...”
文纲顿时明白,整座大苏山都被包围了!
但话刚出口,杜伏威已扑击而来。
他成名极早,目前在百晓生榜位于前20之列。
文纲哪敢硬架,足下一点,便飘身后撤。
却见杜伏威落地后停也未停,再次欺身而上,逼得文纲只能硬着头皮抬手抵挡。
“嘭~~”
两掌相接,文纲只觉一道沛然掌力从外侵袭而来,立知不敌,当即再次退开。
杜伏威得势不饶人,脚上一踏,在泥土溅射之中再次贴上,双掌连连拍出,逼得文纲只能硬挡。
“嘭嘭嘭嘭嘭~~~”
便见文纲被杜伏威打的连连后退,嘴角已挂了丝丝血迹。
后面端坐马背的徐子陵,原本以为这趟只是露个面就行,所以一脸轻松的在旁边观战,可突然察觉到一道隐晦的气息,在不远处一闪而过,不由提了提神,同时嘴角微动。
已将文纲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杜伏威,当即不露声色的收了几分力道。
五招过后,文纲一脸灰败的闭目等死。
杜伏威也没有丝毫怜悯的一掌拍向其丹田。
就在此时,一道灰影从旁边的树林中窜出,不带丝毫动响的直奔杜伏威而去。
“老夫还以为你要躲到什么时候呢!”
话语之间,杜伏威探向文纲的左掌倏得窜出一物,直射文纲丹田要害。其右手也没闲着,挥臂上抬,堪堪挡住来人掌力。
“噹~~~”
掌臂相交,竟发出了金石般的声音。
“噗~”
又一声细微的声音传来,却是杜伏威左臂弹出去的护臂,打在文纲丹田上发出的声响。
随着文纲软软倒地,徐子陵也落在了来人身侧,和杜伏威将其一左一右夹在中间。
待看清此人相貌后,徐子陵诧异道:“原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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