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妫州方向,席军民的部队早在五天前就已夺回了张家口堡。由于毛奇、赵横等将领本是武州子弟。他们一听说家乡陷落,全都恨得两眼冒火。当席军民命令毛奇和许青提兵先行时,这两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竟哭拜于地,感谢席将军理解自己早日回乡、解救亲族的强烈意愿。其后,他们带着部队连夜出发,仅用了两天就赶到了怀州前线。
也许,真是上天眷顾,一场秋雨适时地降临北方,柔然人的脚步被迟滞了。当毛奇确定怀州城外只有千余敌兵时,他顾不上远途劳顿,立即把部队集结一处。毛奇一边戴上恶鬼面具,一边咬牙发狠地命令道:“全军出击,给老子宰光了前面的柔然狗!”战斗打得异常激烈,双方不时有人马倒地。大约交战了半个多时辰,柔然军队渐渐不支。身上已经两处挂彩的毛奇高声吆喝道:“弟兄们,跟我冲!他们顶不住了。”又是一轮没命的攻击,柔然的军队开始溃败。这时,许青带领的后阵骑兵也冲了上来。周军将士随即对敌人展开了疯狂地追击。除了个别漏网之鱼,其他柔然兵将全部做了周军的刀下鬼。
席军民到达怀州后,又带着军队与柔然进行了几番恶战,最终在洋河汇流处击溃了柔然主力。至九月五日,席军民的部队杀到了清水河畔。军中的武州子弟全都面向张家口堡,长跪在寒凉的河水中,嚎啕大哭。席军民流着泪把这些部将搀扶起来,要他们奋勇杀敌、夺回家园、为亲人们报仇。当天下午,毛奇、赵横、许青、吴云辉、李浩等将领各率所部对张家口展开了强攻。可是,柔然人的战斗力非常强悍。他们一面凭借坚城用弓箭还击;一面派出骑兵突袭周军后队。结果,周军在付出了较大代价的情况下,仍然无法攻到城前。
入夜后,席军民来到前军营寨,探望受了重伤的许青。全身包裹着血渍布条的许将军一动不动地躺在软床上,仅从喉管处发出轻微的“咯喽”声。席军民呼唤了好一阵,许青才微微睁开了眼睛。他攒了半天力气,干瘪地嘶叫道:“回家!回家!回家……”片刻之后,许将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席军民抱住许青,哀声大恸。在场的其他军将也纷纷落泪。毛奇悲愤地撕下自己胳膊上的包扎布,吼道:“白天不好攻,咱就晚上打。我今夜就摸进城去,杀他几十个柔然贼,为许兄长报仇!”说着,他推开众人冲向了帐外。席军民怕他再出意外,赶忙命人拽他回来。席军民压抑着心中的愤懑,沉痛地说:“张家口是我一手改造的坚固堡垒,而我今天竟然让弟兄们强攻硬打,是我害了弟兄们。传我的将令,后面三天全营为许将军和战死的弟兄们挂孝。另外,告诉王闯,严守军营,没有我的令牌,任何人不许出战。”
在把许青将军装殓后,席军民强拉着毛奇回到了自己的大帐。他屏退左右,仰天叹息道:“毛兄弟啊,我知你和许青情同手足,我又何尝不是肝肠寸断呢?只是,蛮干并不能替咱兄弟报仇啊。”已经慢慢从盛怒里平复的毛奇微微抱拳说:“大哥不用为我担心。毛某不做傻事也就是了。”席军民让毛奇坐下,又说:“你刚才提到要夜袭城墙,倒提醒了我。你记不记得,当年,咱们为了加固张家口城防,到处查找漏洞。有一天巡夜,也是刚下过雨,咱在西城墙上听到了水流声。咱俩仔细查看后才知道,在那段城墙下有一道排水闸门。由于咱张家口堡只在东、南、北三面开的有门,西面城墙就紧挨着清水河,所以,谁也没注意过那道水闸。如果我们派出部队,乘着黑夜,扎筏渡河,摸进城中,那岂不比攻城胜强万倍呀!”毛奇兴奋地一拍大腿叫道:“可不是吗!大哥就给咱下命令吧。我今夜……”没等毛奇说完,席军民就打断了他的话:“不可走漏风声。现在,你和前营的弟兄们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其它一应器械我会交代人去准备。不过,咱可说好了,到大哥遣你出战的时候,你可得给大哥拼命。”毛奇兴奋地一跃而起,旋即又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毛奇谢大哥抬举,您就放心把任务交给我好了。”
三天后的夜晚,毛奇和李浩领着二百精兵渡过清水河,悄悄钻过水闸进入了张家口堡。他们摸到南城,控制住南门,并在城上挥动火把,发出了得手信号。席军民提刀在手,大声呼喊道:“夺回张家口,杀尽柔然狗!冲啊!”万余压抑了多日的熊虎战士终于有了发泄出口。他们奋勇向前,如潮水般涌进了张家口南门。城内的守军猝不及防,一下子陷入了被动。周军熟识地形,一边沿街攻击,一边派人偷袭敌军后方。到了后半夜,周军又攻占了东城门。柔然人先后组织了五次反击都没能取得战果,反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柔然将领不得不发出了撤退城北的命令。可是,许多柔然人因不想放弃战利品,竟点起火把、赶着车辆向城北突进。原本就狭窄的道路和城门,转眼间被堵了个水泄不通。而站在火光下的柔然人也都变成了周军将士的猎物,被一枝枝箭弩无情地射杀。太阳升起时,席军民干掉了据守北城门的最后几个敌人,占领了整个城池。他又派出部队清剿了藏在角落里的残敌,解救了被柔然人关押的妇孺百姓,张家口堡终于宣告光复。
张家口易手对于敌我双方,都极具意义。由于柔然的西路大军原来只有四万多人,且在先前损失了不少,丢掉张家口后,这支残军彻底被席军民、韩德明、马庆明父子包围在了燕山以南、妫水河以北的狭长地带。随着宋启愚挥师西进,柔然人猖狂的日子到了头。
九月中下旬,宋启愚率军到达妫州。他不计前嫌,亲自前往镇守使衙门,与马氏父子商讨破敌之计。马庆明和马健东表面上倒也殷勤。他们排开仪仗,热情地将宋启愚让进了议事厅。经过会晤,两军达成协议,由宋启愚率领一万晋阳军向前攻击,并召唤毛迪的部队快速来援;而由马健东率领一万五千妫州军在后跟进;再由席军民的部队在张家口堵截;同时,命韩德明前出到妫水河南岸,威胁柔然侧翼;几路大军通力合作,于武州地区聚歼柔然军队。
送走了宋启愚,马氏父子回到后宅。马健东气恨地说:“这个宋启愚也不知走了多大的运势,先在官场上平步青云,又在战场上呼风唤雨。我们父子在边关辛苦筹谋了几十年,也不过才混到镇守使而已,可他却已爬上了节度使位置。你当你的官倒也罢了,还参我一本,弄得我好几年都翻不过身。现在,你求我们跟你合兵,我们才不替你卖力呢!”马庆明拍拍儿子的肩膀说:“儿啊,别置气。这个宋启愚确实有本事。我们让他顶在前面,说不定还真能成就一番伟业呢。不过,你后面那句话没说错,叫咱们出兵没问题,但力气得让姓宋的去卖。”马健东点头说:“爹放心,这面子上的事,儿子知道怎么做。这一仗打完,获得最大利益的只能是咱们马家。论功行赏,皇帝要是不给爹一个巡抚当当,咱也可以给他点颜色看看。”马庆明手捻胡须,呵呵笑着说:“巡抚不巡抚的无所谓。只要咱手里有这两万多兵马,在这幽州地界,咱就说了算……”
曾经不可一世的柔然骑兵,因失去了回旋空间,在战场上渐渐失了优势。特别是在席军民和韩德明的军队得到了后续炮兵的支援后,他们的机动能力迅速下降。这支柔然残军逐渐被压缩进了地处盆地的武州城内。宋启愚则率领晋冀联军包围了这座孤城。
十月初,一股寒流从北方袭来。武州地区气温骤降,凛冽的寒风夹杂着雪片呼啸而至,一个昼夜便给这片北国山川裹上了厚厚的银装。由于柔然人打仗不带后勤补给,打到哪里就吃到哪里,所以,在被围几天后,他们的辎重便已用尽。兵将们倒还能支撑,但战马和牛羊却不行,因缺少草料和木柴,他们所带的牲畜大量死亡,疫病也开始流行起来。
十月十五日,宋启愚向各部下达了总攻击令。在用炮火轰开了武州的东大门和南大门之后,毛迪、伍名、郭林、申鲤各率所部呐喊着朝武州城扑去,同时,马健东也带着妫州部队冲向了城池。
一场血战,地暗天昏。两个多时辰后,周军已经完全控制了武州的东南两面,似乎取得最后的胜利只是时间问题。宋启愚离开指挥台,催动坐骑,向着城门处开进,刘戈、段鲲、杨道、程元甲等将领护从左右,绣着斗大“宋”字的帅旗迎风飘扬,显得格外气派。
就在军士们欢呼雀跃迎接统帅进城的时候,从东城墙的箭楼内突然飞出几枝雕翎,径直向宋启愚射来。因被旗藩遮挡了视线,宋宣道躲闪不及,竟大叫一声,中箭落马。那么是谁放箭射伤的宋启愚呢?这位统帅的伤势怎样,是生是死呢?请看客下回——《天通之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