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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2 御驾北征

    这时,王克明从袖子里轻轻抽出一份奏疏,恭恭敬敬地送到同泰帝面前说:“陛下,鉴于您要亲征,臣请陛下妥善安排皇子监国和朝廷政务。”同泰帝低头一瞧,折子上写着“奏请安排诸亲王兄弟折”。同泰帝急切地打开,认认真真地看了两遍。他抑制着内心的喜悦,不动声色地说:“爱卿对朕的赤胆忠心朕明白,但把朕的这些兄弟全都册封到岭南或川西烟瘴之地,是否太过严苛了些。尤其是已经到国开府的鲁王、齐王、荆王、陈王和晋王。他们出镇一方,手握重权。改封后,他们是否心服?天下人若有非议,朕又当如何处置?”王克明答道:“诗经上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是天下之主,决不能允许藩镇势力威胁皇权。以齐王为例,王府亲军就有两千人,再加上齐国属地的官军,瞬时就能征调近万军队,一旦举事便会天下震动。况且全天下这样的藩王还有十几位,陛下怎能安枕高卧呢。所以,臣请求陛下乘现在诸位王爷都在京城为先皇治丧守孝,将他们一律改封,并命令他们在五日之内必须出发到封国去,这样才能保证在陛下离京期间,朝廷上下稳定平安。”同泰帝很满意地点点头说:“王相果然是无双国士,见识高绝。那么留皇子监国,朕当选择哪位皇子呢?”王克明一躬到地说:“陛下的皇子皆人中之龙,非臣所能妄议。请皇上放心,只要是陛下裁夺的,臣都会尽心辅佐,并保我大周基业万年。”同泰帝起身轻轻拍了拍王克明,转头对赵松寿说:“若论文章学问,赵相今后还是要跟王相多多学习才是啊。传旨黄门侍郎陈标,叫他马上进宫,专门办理诸王改封出京事宜。”

    五天后的傍晚,一些汴京的老百姓看到,十几支黄帐车队在军兵的押送下从南熏门出了开封城,当时,没有官员送行,从一些车里还传出了哭泣声。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猜测着事情的原委。次日,官府文告张贴出来,声称诸位王爷在拜谒完先帝祖陵后,将陆续返回各自封国。很快,开封城便恢复了平静,象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九月初十日,同泰帝做好了各项准备。他封十四岁的长子石均为豫王,留京监国;命宰相王克明辅政;殿前军都指挥使赵义廷、侍卫军都统治陈弘守卫京城;他又派出六万兵马沿黄河布防,拱卫京畿。在这之后,同泰帝才带着副相赵松寿、枢密使刘睿、殿前军都统治张洪涛、侍卫军都司令张永德、镇北将军王浩等将相,统率着十二万禁军浩浩荡荡地向北方杀去。

    两天后,大军行至延津渡口。由于正值丰水期,宽阔的黄河水深流急、漩涡遍布。为了北进,同泰帝下令征集渡船。他还亲自到黄河岸边修缮渡口。晚间驻营时,同泰帝与士兵们同吃同住,并赐予了一些军人较重的恩赏。在皇帝的催督下,十几万周军仅仅用了六天,便渡过黄河,向北开进了。下船之后的同泰帝登上土丘,即兴作诗曰:“晓渡延津鼓,宵卧抱御鞍。愿提三尺剑,直为斩柔然。”这位年轻的皇帝意气风发、豪情万丈。他下定决心要在中华历史上书写光辉的一页。

    在朝廷大军向北开拔时,晋阳府驿站里,却有一人天天如坐针毡。他就是一个月前从应县逃跑的县令陈昱。这个家伙既怕柔然人打来,威胁自己的人身安全;又怕朝廷得知他弃城逃跑,获得严厉制裁;他还怕有人弹劾自己道德败坏,从此身败名裂。为了能有个回旋余地,陈昱选择在晋阳暂住,一方面可以打听前线的消息,一方面又能等待其父黄门侍郎陈标为他疏通关系的结果。几天前,陈昱终于盼来了父亲的书信。陈标在信中告诉儿子,同泰皇帝已然御驾亲征,还命他出晋阳迎接圣驾。更令陈昱欣喜的是,今日一大早,他接到了父亲写来的第二封信,明确告诉他应县已经失守,城防军司马张望投降了柔然。陈昱兴奋地高叫道:“我无忧矣!所有的责任都是张望的。”他快速誊写了请罪折本,便火急火燎地坐上马车往晋阳南部奔去。

    皇帝在太谷三多堂接见了陈昱。陈昱发挥出他所有的表演才能,一边哭一边添油加醋地历数张望的种种卖国行为,以及应县守军被张望收买利用的过程和大同战况如何危急等等情况。他还拿出陈标之前寄来的雁代地形图,有意无意地表露出自己的忠诚和功勋。同泰帝立即叫来副相赵松寿、枢密使刘睿等隨驾大臣,听取他们的意见。在讨论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同泰帝做出了决断。他命令大军不在晋阳停留,直接快速北上;由侍卫军都司令张永德率领两万禁军做先导部队,任陈昱为向导官,先期到达雁门关,伺机出关作战,救援大同。

    在当时,中原地区的军队多以步兵为主,部队每天的行军路程只有五六十里。但这次,上有皇帝严令,下有张永德拼命,中间又加上一个一心想在圣上面前表现的陈昱,结果,这支先导部队仅用了七天时间,就赶到了雁门关前线。

    正在日夜盼望援军的雁门关镇守韩通非常高兴。他亲自打开关门,列队将张永德及所属禁军接进了关城。

    次日卯时初刻,张永德在镇守衙门大模大样地升帐点军。在了解了雁门关的兵力、城防、粮草、器械、储备等等情况之后,他叫过韩通质问道:“韩将军你知罪吗?从账册上看,雁门关驻守的有一万五千人马,你为什么龟缩不前,任凭多地陷落,大同被围?”韩通急忙跪倒,辩解说:“末将确实有罪。但是,张将军可知道我雁门关守兵实际上只有八千人,前些年晋王节制山西,对我军不断裁撤,还克扣我军钱粮。不瞒大人说,就这八千人也已有半年没有拿到粮饷了。且雁门关位置重要,一旦有失,晋阳之前一马平川,末将怎敢分兵前出,不顾关城呢!”张永德以前也做过边关镇将,他知道各地驻军都有报虚额、喝兵血的情况,但他却没想到会如此严重。为了立威,张永德把桌子一拍喝道:“不要把责任都推到晋王头上。你难道就干净吗?你难道没有据实上报的责任吗?你手下的兵备司令是干什么吃的?来人,将兵备司令拿下,推出斩首。”四名军兵扑过来,不由分说将一名将军押了出去。韩通边磕头边说:“此事不该怪兵备司令,请大人饶恕他呀!末将此前曾十数次向朝廷奏报,请求朝廷增兵、加强关防,但都石沉大海。尤其是近两个月,末将多次行文兵部,也都没有下文。还请将军明察。”张永德厉声说:“一派胡言。当今皇上英明睿智,遇事亲力亲为,岂能被小人蒙蔽。当然,若果真是兵部渎职,本将自会向圣上禀报。现在,不但要惩治他,本将还要追究你制兵不利的罪责。”张永德喝令帐下:“拖下去,重打二十军棍。行刑完毕,仍然拖回,堂前听用。”军兵冲上来,把韩通拖了下去。少顷,一名军校手捧托盘,上面盛着兵备司令血淋淋的人头。张永德微微笑了笑,便命令军士将之传视众将验看。所有在场的人都被吓得面如土灰。受完刑的韩通被两个军校架回了大堂。他趴在地上,撑起身子,连声说着感谢将军饶恕的话。张永德叹了口气说:“我在雍州为将多年,不是不知道边关的难处。散帐后,本帅会派人把最好的伤药送到将军府上。”张永德走下堂来,又对众人说:“皇上不日就会驾临雁门,你们让我拿什么去向圣上保举你们?如果仍是现在这种局面,恐怕你们都要被砍了脑袋。”趴在地上的韩通气息微弱地说:“将军……我们可以……出兵收复山阴县和应县。”张永德一听来了精神,急忙凑过来问:“怎讲?”韩通说:“前日,光裕寨宋太公……派人送来书信,言说柔然在山阴和应县兵力空虚,约我出兵收复失地。前些时,他们……袭击了柔然大军,歼敌近四千人。由于柔然正在猛攻大同,暂无精力它顾。所以,我们可以立即出兵关外。”张永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光裕寨,还歼敌四千,他们可真敢吹牛呀!韩将军,才受了二十板子,就开始说胡话了!”韩通努力睁了睁眼睛,提高声音说:“末将不敢妄言。张将军不知,宋太公年轻的时候也做过雁门关镇守。光裕寨的牌匾是前朝皇帝所题。他寨子里训练有几百名寨兵……”张永德歪着脑袋,嘿嘿冷笑着说:“几百寨兵就敢上报杀了几千敌人!他们以为朝廷的赏赐是这么容易骗得的吗?不过,光裕寨的名字我倒好像听人说起过。他们杀死百十个柔然兵还是有可能的。等本将打了大胜仗,会给他们请个小功,也好让天下人服气。”张永德转身回到大堂正座,随命令前哨校尉多派探子向北侦查敌情。

    快到十月中旬时,张永德终于摸清楚了应县、山阴一带的情况。加之此前一天,皇帝御驾已经抵达了三十里外的代州城。张永德随即决定,率军出关,收复失地。在上报方案被批准之后,张永德命令韩通带领五千军队在前,自己统帅两万禁军在后,直指山阴县。战争的结果毫无悬念,山阴县在两天后就回归了大周的版图。

    可是,就在大周军队欢庆胜利的同时,却有败报传来。大周朝最重要的北方重镇——大同,失守了。

    一时间,恐慌的阴云笼罩在了每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