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看向孟姜,孟姜抓起手巾,擦了擦唇边的油渍,笑嘻嘻地道:“我听,你说。”
红线沉吟了一下,微笑地对叶东来道:“陛下一方、皇后一方、贺兰兄弟一方、韦氏家族一方、秦王殿下一方、还有相对保持中立待机而动的一部分朝臣,每一方背后,或多或少,都有士族豪门的影子。
而我们继嗣堂,是天下豪门共举出来,替他们解决一些共同面对的困难或者彼此间你死我活的斗争。
如今呢,却是各方士族纷纷入局,借皇室之争,谋夺自家更多利益的时候。我们继嗣堂方便做什么呢?偏袒其中某一个士族人家,还是……”
叶东来缓缓道:“士族人家之间的争斗,从未有所止歇。”
孟姜笑了一声,道:“何止士族,朝臣之间,同业之间、邻里之间,同窗之间,何处未竞争?人若无争,那现在还在茹毛饮血呢。
继嗣堂成立之宗旨,就是控制这种竞争的分寸,不要让它失控,演变成必欲置他人与死地的生死之争。”
叶东来长长一叹,悲天悯人地道:“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如此一来,我继嗣堂太过被动啊,总是要在出了事情之后,才费尽心机地去给他们收拾残局。
如果,我们能提前介入,是不是便能将他们之间的争,控制在一定的尺度之内,我们不必再疲于奔命,他们也能避免太大的损失呢?”
叶东来没有一下子便把自己的真实意图说出来,尤其是有孟姜在场。
但他还是含蓄地表达了一部分,而且说起来,似乎依旧是在为众士族考虑。
这样,今日这番态度便是泄露出去也没什么,他处心积虑的,却正是在为士族豪强考虑。
孟姜不说话了,又将目光瞟向红线。
红线沉吟了片刻,缓缓道:“叶宗主所言,也有道理。”
叶东来脸上露出了笑意。
红线道:“但是,叶宗主担心各豪强之争,会无序无分寸。可我们继嗣堂如果提前介入,会不会渐渐的,就变成我们无序无分寸了?”
叶东来笑容一僵。
红线道:“本来,对于豪强内部,我们继嗣堂没有立场,不会偏袒任何一方。可一旦到了那一步,我们有所倾向,就必然有所偏袒,继嗣堂成立之基,就会毁坏。
当众士族不再相信继嗣堂是他们公用的一个公正工具之后,它还会有存在的必要吗?会不会……共同议立它的众豪强,会纷纷脱离它,不再支持它?如果到了那时,我们又该如何自处呢?”
当然是让我们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分化众豪强、平衡众豪强,从我们依附他们,变成让他们依附我们,天下这头鹿,谁分鹿角、谁分鹿蹄,我们来执刀!
叶东来心中念头一闪而过,但是现在红线态度未明,他还不敢坦白说出。
他只能苦笑一声,道:“红线姑娘心思缜密,所思甚是。这个后果,叶某也想过了。但,叶某又觉得,我们继嗣堂不能什么都不做,只等他们杀个你死我活,再去收拾残局。
不是每一个残局,我们都能收拾得了的。也不是每一件事,都有残局让我们去收拾。比如……”
他看了孟姜和红线一眼,道:“关陇的卢家、李家,下场如何,你们是知道的。秦王殿下的动作太快了,根本不等我继嗣堂有所作为,这两个千年世家,已经被连根拔起。”
孟姜忍不住插嘴道:“李家和卢家倒了,他们空出来的地方,会有新的豪强填补进去。秦王的幕僚司和麾下将领们,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新的豪强。”
叶东来眯起眼睛,缓缓道:“若真是这样,似乎也没有什么。不过,我仔细思索秦王一直以来的作法,再加上朝廷科举之制的渐渐稳固……”
叶东来沉声道:“叶某觉得,从前朝大炎天子开始,到贺兰圣人,再到秦王,他们似乎一直在做一件事,将天子与士族共治天下,转变为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红线沉默了。
其实本就出身权贵之门的她,对于唐治的志向,早就有所察觉了。
叶东来道:“红线姑娘,应该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加强了皇权。
国家之法与大政决策之权,归于天子。
行政执法之权,归于士大夫。
士大夫中,再分割出一股势力,掌握台谏监察之权。
三者互相依赖,又互相制衡。
表面上看来,与士族共治天下,和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似乎没什么区别。
但是其中的底层逻辑是大不相同的。
举个简单的例子,当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时,在皇朝内部,便极难再出现以臣代君的情况。
宰相们背后没有强大的豪强存在了,他们身在其位时,可以呼风唤雨,但不足以动摇皇帝的宝座,而一旦致仕,对朝廷也就没有多大的影响了。
这是对千年来政治体制的一种改变。
一口是吃不成胖子的,太过跃进,那就脱离了时代的约束和客观条件,变成王莽了。
所以,唐治也没想过,在这个时代的客观条件下,去施行太现代的东西。
有些事情,你看到了,其实古人未必没看到,只是在你的时代最可行最科学的办法,在他那个时代,根本没有它存在的土壤。
叶东来道:“而一旦士族门阀不复存在,我继嗣堂存在的基础,还存在吗?”
一时间,孟姜和红线都沉默了。
孟姜暗暗心惊,坦白说,叶东来虽有他个人的野心,但他的这个分析没有毛病。
哪怕是毫无私心,纯粹站在豪强与继嗣堂的立场上这么说话,也是对的。
如果孟姜不是和唐治产生了羁绊,就凭叶东来这番鞭辟入里的分析,她也会同意叶东来的意见。
红线,也是一样。
如果纯然站在继嗣堂和众豪强的立场,她也会赞同叶东来的意见。
只不过,叶东来的意见看似公允,其实却是一个死循环。
因为按照他的办法去做,总有一天,继嗣堂就会走到豪强们的对立面。
那时的继嗣堂,就是今天的大炎天子、就是今天的贺兰圣人、就是现在的秦王唐治。
那时候,大权独揽的继嗣堂,也会重复大炎大周几代人都在做的同一件事:
削弱士族豪强,最好彻底消灭。
以类似科举选拔的方式,以不断流动以新代旧的方式,使天下士人为其所用。
士人不再成族,
当然,他们没有想过,士人不再成族的时候,还可以成“党”。
历史虽然是不断地推陈出新,但骨子里的东西,是始终不曾变过的。
那是利益之争。
唐治当然是知道这一点的,可现在,族的问题还没解决呢。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步子迈的太大,那就扯着蛋了。
“叶宗主所言,令红线警惕。可这件事太大了,请容红线仔细斟酌,再作答复。”
红线思索良久,诚恳地道。
“好!”叶东来也知道这种大事,红线不可能轻率地答应。
只要她没有一口拒绝,相比于孟姜在位时动不动就对他嗤之以鼻,嘲笑他“扯淡”的情况,就已好太多了。
叶东来道:“那,叶某就等红线姑娘的决断了。只是,秦王已经到了太原,返京也不会太久了,还请姑娘早做决断,迟……”
叶东来苦笑一声:“只要我们又要只能去善后了,甚至,如卢家李家一般,连善后的机会,都不给我们。”
红线浅浅一笑,道:“那是自然,红线一定尽快给叶宗主一个答复。”
正事终于谈出了一个眉目,两人可以动筷吃饭了。
孟姜却是打了个饱嗝儿,摸着肚皮道:“你们吃,我吃饭了。店家,上茶来,没个眼力件儿的!”
……
饮宴之后,双方作别。
孟姜却是随着红线,回了一趟南市的孟宅。
这里,是隐宗在神都的一处据点,现如今她已退出,这里自然也就不再属于她。
而且,自从她送了一封信给红线,还不曾回来过。
此番回来,却是为了取走一些她的私人物品。
孟姜的私人物品并不多,她要取走的,只是私人应用之物,也不是来搬家的,更不是来求财的,所以,收拾起来极为简单。
有孟宅里用惯了的一应下人帮忙,孟姜只管与红线坐在堂上喝茶,小半个时辰就收拾好了。
简简单单,只有四车东西。
“姑娘,这是你要的东西。其他的东西,都已收拾好了,已经装车。”
内宅的一位老仆妇,将孟姜交代的一口匣子送了来。
孟姜接过,对红线笑道:“成了,那我这便走了。这口匣子里的东西,是我送你的。”
这是一口珠宝匣子。
听说过“买椟还珠”么?
好的珠宝匣子,就是可以“买椟还珠”的。
我们嘲笑那个郑人取次弃好的时候,有可能是因为我们想象中的珠宝匣子,和人家见到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东西。
“楚人有卖其珠于郑者,为木兰之柜,薰以桂椒,缀以珠玉,饰以玫瑰,辑以翡翠……”
孟姜这口珠宝匣子,通体是由一大块完整的翡翠雕刻而成,造型也不常见,是“风船葛”造型,既像灯笼,又像风铃。
翠绿的一体式翡翠匣盖上,镶嵌弧面切割红宝石、紫水晶、蓝宝石、缟玛瑙,以及祖母绿和圆形切割的金刚石。
这只宝匣,用料之昂贵、造型工艺之高超,简直超乎想象。
红线微微动容,却见孟姜随手将宝匣的盖子拨开,递到红线面前。
红线垂眸往宝匣中一看,顿时一呆。
这样一只价值连城的宝匣,里边盛着的,竟是……
这是核桃?
皮肉已经干涸成一层黑色的皮了,残破地裹地核桃上,要是一动,就肉皮就能脱落。
核桃上,半嵌着一枚金钱镖,如今边缘虽已有锈蚀,还是能看出它是何等的锋利。
“这是?”
既然东西本身不值钱,那就一定是它的故事值钱了。
它的故事……,
红线忽然想起了那年夏天……
孟姜道:“你曾在院墙边核桃树上,抛核桃救过受人暗算的秦王,还记得么?”
果然是这件事!
红线动容道:“姐姐怎么忽然说起这件事?这核桃……”
孟姜嫣然道:“这枚核桃,就是次日上门道谢的秦王殿下所赠,他以为救他的人是我,今日,我便将它物归原主了。”
孟姜把宝匣递给了红线,红线赶紧双手接过。
匣中物虽不值钱,这宝匣却太可爱了,别摔坏了。
孟姜道:“当日,秦王曾经对有言,救命之恩,不敢不报。来日,只要持这核桃信物去见他,要求他做一件事,但凡他能做得到,绝不推辞!”
什么?
忽然之间,红线又觉得这匣中物,远比这宝匣珍贵的多了。
孟姜盈盈起身,道:“它是你的,如何用它,由你决定。我走了。”
孟姜说走就走,走的潇潇洒洒。
红线捧着宝匣,茫然片刻,又捧着宝匣追出去。
“师姐,你忽然退出隐宗,没有什么隐情吧?”
孟姜一窒,回眸笑道:“能有什么隐情?倦了这江湖罢了。”
红线一叹,知道她不会再对自己说别的了,便也不再问,依依不舍又道:“此去,师姐打算做什么?”
孟姜不期然想起了黄冠子给她下的判词:“一对鸳鸯交颈处,几多鸥鹭入萍芜,从此长伴青霄上,子息春至满堂桃李,何须园后问青黄。”
登时一阵心烦意乱,挥一挥衣袖,答道:“谁他娘的知道,得过且过罢!”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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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