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找的睡觉的地方?”
左老汉看着面前这个狭小的房间,不足一米五长的小床,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左老二有些委屈:“爹,您给我的钱,只够住这间房间。”
还是他和那个老板好说歹说,才让他们进来的。
左老太连骂左老二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摆摆手:“老二啊,你去外头去烧一壶热水来吧。”
然后掏出自己身上背着的包裹,拿出干粮和碗筷。
左老二摸了摸后脑勺,看着左老太手里的馍馍咽了咽口水,眼睛都快黏在那上面了:“哎。”
左老二出去了,左老汉虽然很嫌弃,但到底钱不够,也没办法,只好在床上坐了下去,左老太坐到他旁边,将馍馍掰成碎块,等左老二拿热水来泡着吃。
现在是五月底,那些干粮跟着他们在火车上待了两天,其实味道早就变样了,但左老太舍不得扔,她拿了一点馍馍放在嘴里尝了味道,只一点,她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有些心疼的看着手中的馍馍,对左老汉说:“老头子,不能吃了。”
左老汉挥挥手,左老太就懂了,不能吃了就给左老二吃。
左老太又说:“你给点钱我,我去街上买两个包子去。”
左老汉站起身,又吧嗒吧嗒吸了口旱烟:“你等着,我自己去。”
左老太点点头,又按了按已经开始咕咕叫的肚子:“那老头子,你可要快些回来啊。”
左老汉含糊的敷衍着:“行行行,知道了。”
他一开门,正好和端着热水的左老二撞了个正着,左老二问他:“爹,你干啥去?”
左老汉挥挥手,略过他径直向前走,“我出去转转。”
左老二没当回事,将热水端进去,给已经装满了馍馍的碗里倒上热水,又搅合搅合,往左老太跟前一递:“娘,您吃饭吧。”
一凑近,那股子酸味就愈发明显,左老太下意识往后躲了躲,抬手就将碗给推开了:“你吃吧,我不饿。”
左老二也没瞎想,“哦”了一声,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床是左老汉和左老太的,左老二只能拿包裹垫在屁股底下坐在地上,一碗水泡干粮很快就见了底,左老二又问:“娘,那你吃啥?”
左老太眼底闪过一丝嫌弃,别过眼,只说:“你别管,你要是饿了,就把包里的干粮全都吃了吧,免得又坏了。”
左老二完全是无条件服从左老太和左老汉,左老太这么说了,左老二就真的解开包裹,又拿了两个干馍馍出来,就着热水全吃了,也饱了。
左老汉就揣着五个热乎乎油滋滋的肉包子回来了,他给了左老太两个,自己吃了三个,硬是一个也没给左老二尝一口。
两个老的坐在床上吃包子,左老二就捧着肚子坐在地上看,看了一会儿见爹娘没有要给自己的意思,就开始铺自己今天晚上要睡的床。
来到西市的第一个夜晚,左家三个人都没怎么睡好,而在左灵和左燕燕也是。
本来姐妹两租的房子是两室一厅的,左灵一间房,左燕燕一间房,但今天回来不知怎么的,左灵非要抱着左燕燕一块儿睡。
左燕燕没作他想,只当是妹妹想和自己一起睡了,两姐妹洗完了澡,就双双躺在一米八的大床上,左灵依赖的抱着左燕燕的胳膊,身子蜷缩成一团,汲取着左燕燕身上的温暖。
左燕燕笑她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儿,左灵抱着左燕燕的胳膊一边晃悠一边嘴里嘟囔着:“我就是小孩儿,我就要黏着你,我就要和你睡!”
左燕燕温柔的笑了笑,伸手顺了顺妹妹的长发,然后比划着告诉她:一起就一起睡,一直一起睡都可以。
左灵就得意起来,但左燕燕眼里闪过一抹促狭,又说:可要是你和苏承泽结婚了,也要和姐姐一起睡吗?
左灵脸红了,“哎呀”一声,“姐,你干嘛呀,今天晚上是咱们姐妹呢,你说他干嘛?”
妹妹害羞了,左燕燕就妥协的点点头:那好吧,那不说他了。
左灵又依偎过去,两姐妹静静的躺了一会儿,左灵忽然说:“姐,你以后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啊?”
左燕燕抚摸左灵头发的手顿住了,左灵抬头看她,她就疑惑的拧了拧眉:为什么要这么问?
然而不等左灵回到,左燕燕就比划着说:现在这样,看着你和苏承泽每天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咱们的店红红火火,我就很高兴了。
左灵心里又酸又软,觉得自己眼眶都有些酸涩了,但她还是摇摇头,不依不饶的问:“不是这个,我是想问你,不是问我和苏承泽,姐,你以后想做些什么?”
左燕燕怔住了,眼里浮现出一抹真切的迷茫来。
她其实还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从她生下来有记忆起,好像她的生活里就只围绕着两件事,那就是干活,和怎么样将肚子填饱。
左家在村子里其实算不上特别贫困的人家,好歹他们每天的粮食是够吃的,但左灵和左燕燕并不在这个“他们”里面,因为左老太会克扣她们的粮食,宁愿去喂鸡喂猪,也不愿意给自己的两个孙女吃。
从左燕燕有记忆起,每天就都是早起去山上割猪草,然后喂猪喂鸡,给一大家子烧火做早饭,吃完早饭就要去田里上工,然后赶回来做午饭,再上工,再做晚饭,烧水给一大家子洗澡,再洗十几口人的衣服,最后才能睡下。
一整天,几乎没有她休息的时间,一旦停下来,就被左老太非打即骂。
左老太打人很疼,她惯用的东西是一根极细极长的藤条,藤条上面还有倒刺,是专门用来打她的,在她之前,是专门用来用来打她前头那两个姐姐,和她妈的。
当然了,左燕燕挨打挨得最多,因为她不会说话,甚至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这也不会让隔壁邻居知道,所以左老太,甚至是家里人一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就会打她,用鞭子、用手、用扫帚,什么样的打她都挨过,从小到大,身上旧伤未愈,新伤又来,身上就没有一块地方是完好的。
其实在她两个姐姐没有出嫁的时候,她的日子会好过一点,因为姐姐们会护着她,但是后来姐姐们出嫁了,妈妈又生下一个女儿,所以她挨的打就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