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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火盆里添上新柴,很快燃起了明黄火焰,照亮了摆放不少瓶瓶罐罐的院落。

    院落里弥漫着一股药箱,三面的房檐下都挂着晾晒风干的药材和熏肉腊肠等食材。

    在天上当僚机飞了半天的鸟鸟,此时落了下来,蹲在窗台上望着面前的大咸鱼,看模样是想帮忙尝尝风干的情况如何了,带碍于在外人家里,不太好下嘴。

    院子里,几张长凳摆在火盆周围,数人在周边围坐。

    夜惊堂进来时,从马背上取来了换洗衣裳,但此时也只穿了条裤子,裤腿卷了起来,双臂、双腿上有很多乌青淤血之处,因为场面不合适,面色冷峻做出若无其事一点都不疼的模样。

    而对面,皮肤白皙相貌儒雅的蒋札虎,胸口、小腿上有几处血口子,双臂和拳头也有乌青之处,老巫师的徒弟正在治伤。

    作为当代拳魁,外人之前疼死也得装作没感觉,为此蒋札虎也是神色内敛不喜不怒。

    梵青禾坐在夜惊堂跟前,用伤药涂抹胳膊腿上的淤青,瞧见两个武魁都摆出没事人似得模样,心头着实一言难尽。

    毕竟武夫武艺再高,锻炼也是对疼痛的耐受力,而非让肢体麻木感受不到痛觉。

    在搏杀之时心神高度集中,胳膊断了都能不皱眉头,但一旦战斗结束到了休养之时,武魁和寻常人受伤没任何区别,该疼还是疼。

    蒋札虎的白猿通臂,打人贼疼,两个胳膊知精钢铸造,夜惊堂被轮了二十多下,现在没龇牙咧嘴抽凉气真不容易。

    而夜惊堂的雷公八极同样是以暴制暴的刚猛拳法,双方对轰蒋札虎双手明显都砸肿了,没抖成鸡爪当真是心智过硬,待会回屋不猛甩双手“哦哦哦哦~”叫几声,她把名字倒过来写。

    不过男人出门在外非要装,梵青禾自然也不会点破,只是轻柔上药以免夜惊堂憋不住露馅。

    老巫师韩庭,心情此时已经逐渐平复,此时坐在背对正屋的藤椅上,一个徒弟在背后给按着肩背顺气,双手杵拐轻声嘟囔着:“……三代天琅王,都是开明圣君,我迟部当年大可依仗武力,抢下湖西平原沃土,但族长当时却选择和四大部坐下来谈,纵然威镇西海,依旧没拿走四大部一块生息之地;若无当年的五族之盟,万部同心共御外敌,西海诸部哪能和南北两朝分庭抗礼……”

    “可惜,西海各部都忘本,日子过的稍微舒坦点,就忘记了当年茹毛饮血的苦,不知道安稳有多来之不易……”

    夜惊堂双手扶膝安静聆听,发现老巫师对西海诸部的恨其不争,不下于北梁的灭族之仇,不由询问道:“当年西北王庭不是铁板一块?”

    梵青禾揉着肩膀,对此道:“几百个部族,怎么可能真一条心。王庭强盛时还好,人人皆能得利,出不了什么大乱子;而一旦形势不妙,那些个部族就开始各自寻觅退路,私通南北两朝的事屡见不鲜,有时候军令还没送到边军手上,就已经先到了南北两朝将领的桌子上……”

    老巫师韩庭叹了口气道:“当年灭国一战,吾王在绝境之下,召集精骑八千步卒两万,拒北梁大军于天琅湖畔。我迟部当年两千人起家,都能打下整个西海诸部,近三万人挡不住北梁?”

    “结果各部想的都是‘亡的是迟部的天下,又不是我们的天下,,三万兵马硬是拖了半个月才集结了一万多,眼见北梁大军压境,又跑了一半。现在好了,没了王庭庇佑,他们饭都吃不上。”

    韩庭说道这里,杵着拐杖望向夜惊堂:

    “当时大军不战自溃,吾王在燎原被追上,千余兵马独挡北梁千军万马,眼见无力回天,便让三皇叔带着百余族人突围,尚在襁褓中的公子也在其中。”

    “结果在逃亡黑石关途中,还是被北梁

    的游骑兵追上,混战中队伍被冲散,三皇叔拼着身中数箭,抱着公子驾车逃亡了往黑石关方向,而后就没了下落。当时游骑兵全去追赶马车,我也是从侥幸逃回来的族人中,听到的这些事情。”

    夜惊堂微微点头,虽然想象的出当年的惨烈,但他没有印象,对此只能道:

    “我记事就两三岁了,这些确实不记得……”

    “记不记得不重要。公子出生之后就用药液浸泡身体,适应天琅珠的药性,药是我配的,世上也只有我会配。当时因为战乱,没时间弄这些,和公子同龄又泡过药浴的婴儿根本没有,这个我最清楚。你能用天琅珠,就必然是当年失散的公子。”

    韩庭说到这里,又好奇望向夜惊堂:

    “不过我倒是好奇,公子的天琅珠是从哪儿来的?”

    夜惊堂想了想道:“巧合罢了,以前在云州的铁佛岭,遇到了一个叫程世禄的地头蛇,用天琅珠当暗器阴我,然后就功力暴涨……当时也是从那里,得到了蒋帮主可能身藏金鳞图的消息。”

    蒋札虎本来一直在旁听,待到此处,才开口道:

    “程世禄他爹,本是燕京的禁军统领,监守自盗偷走了当年从迟部抢来的天琅珠和金鳞图。我受了岳父恩惠,也在暗中查这些,当年偶然找到了此人,拿到了金鳞图。”

    韩庭以前是西北王庭的国师,对过往秘闻很了解,接话道:

    “金鳞图是甲子前大燕灭国,老天狼王单枪匹马去云安城抢来,只可惜刚送回去,就被北梁劫走做了嫁衣,还为此弄丢了五族之盟的信物,唉~只能说气运如此,时也命也……”

    夜惊堂聆听片刻后,慢慢搞懂了出生至今的各种前因后果,想了想道:

    “我虽然不记得襁褓中的事,也从未见过父母,但当年迟部以灭族的代价把我送到了安稳之地,这个大恩我会记得,往后也必报之。至于复辟西北王庭……”

    韩庭听到这里,摆了摆手:“天琅王送公子走的遗言,就是让公子当个普通人,娶妻生子过寻常人的日子,不要想着报仇或者复辟王庭。”

    “我夜迟部来之前,南北两朝视西海诸部为乌合之众;而我迟部走后,无人不知西海诸部能征善战、满族皆为虎狼之师。”

    “我夜迟部本身不过偏远之地一群不起眼的无名之辈,能做成这样已经足够了,王朝分分合合是常事,何必为了祖辈荣光和一群不知感恩的白眼狼,再去葬送仅存的子孙性命。”

    梵青禾听到这里,自然不敢苟同,坐直些许:

    “西海诸部也不全是白眼狼,当年支持王庭到最后一刻的部族可不在少数,如今这些部族身陷水深火热之中,夜惊堂身为王族之后,岂能置身事外……”

    夜惊堂感觉这话题扯的有点远,微微抬手道:

    “这些以后再说吧。我这次过来,是寻找囚龙瘴的解药,不知前些时日在京城出现的‘囚龙瘴,,可是出自韩先生之手。”

    韩庭是西北王庭的国师,但不是道士,而是传承自上古部落的先知、祝宗、大祭司,一百多年前研究出天琅珠的人,正是他师爷。

    听见夜惊堂的询问,韩庭摇头道:

    “我这些年隐居至此,为躲避北梁追杀从不外出,有事也是交给札虎去办,囚龙瘴会炼,但从未配过这东西。”

    梵青禾疑惑道:“我是听勾陈大王说,囚龙瘴要用到‘烂骨乌,,而前几个月有只商队往这里送了一批……难不成这世上还有其他人会炼囚龙瘴?”

    韩庭听稍微迟疑了下,才开口道:

    “当年随军药师在战乱中失散,流入其他部族不无可能。不过囚龙瘴此物,要用到雪湖花的根茎,炼一味药得挖好几株,当

    年只是配一味药出来,王庭就把此药列为禁物,再也没人炼过。如今能配出来的人,先不说医药造诣,背景肯定惊人,至少能直接上书北梁朝廷争得许可,不然有药方都没人敢炼制。”

    梵青禾听到为话,心头不免暗惊——雪湖花甲子一开花,也就是说最少生长六十年才能发挥药用,还都是野生的,种植不了,为此在南北两朝都属于国宝,专供帝王,两边甚至能因为这个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