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人祖祖辈辈藏在骨子里的,是仇恨和冷血。”赵楠看着山口道,“今天,你来找我讨教快速收缴武士人头之法,我善意提醒你一下,西岭龟和野南绝不是善茬,他们应该早已行动了起来。与他们骨子里的邪恶相比,山口大将军,你算得上是个良善之人了。”
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吃。
这是赵楠的一贯策略。
“大将军!”一斥候风尘仆仆远道而来,跪禀山口,“西岭龟和野南双方的人马已四处分散下去,凡收缴一人头者,不论何人,一律奖赏土地一亩,银钱百文;收缴十人头者,赏地百亩,住宅一所,赐县令;收缴百人头或以上者,赐封地,官居一品。”
山口闻言大惊失色,赶忙问赵楠道:“公子,他们行动如此之快,且以天皇自居,发号施令,我所不能也,如何是好?”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二人为了皇位也真是拼了。”赵楠品一口茶,“谁的人头多,谁就是未来的天皇,这一点,无可更改。”
“公子,”山口沮丧道,“你是知道的,我一个小小的大名,无论从金钱人脉,还是号召力,岂能与两位当朝重臣相提并论?太遗憾了,这场皇位争夺赛,对我来说,比赛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不,不到最后一刻永不言败。”管家拍了拍山口的肩膀,“你还有重任在身,怎么能轻易认输呢?”
“事实摆在这里,我不认输也不行啊!”山口长吁短叹,他心里堵的慌,不甘心皇位就这样从手边溜走了。
闲聊了一会儿,饭菜上桌,山口招呼客人喝酒吃菜,他自己却根本咽不下眼前的珍馐美酒。
美酒,是赵楠临出门时,特意吩咐人带来的高粱酒。
赵楠与管家盘腿席地而坐,举着不停,频频举杯,不一会儿,几大盅下肚,二人已有几分醉意。
山口没有食欲,只是呆坐在一旁,看着他二人喝酒聊天。
酒助谈性,往往口无遮拦。
说着说着,话题就扯到了人头皇位上。
山口闻言,侧耳细听。
“公子,”管家端起酒杯,又与赵楠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这人头换皇位,会不会有人弄虚作假,报假账呢?”
赵楠醉意蒙蒙,强睁双眼答道:“我会亲自到场,安排清点人头事宜,一个萝卜一个坑,来不得半点虚假。”
山口的心一沉,完了,彻底没有希望了。
“公子,那这小老儿,”管家的手指晃了好几下,才指着山口道,“他让您帮忙出主意,想办法,那您不是无计可施了吗?”
“我,只认人头不认人……只要是人头就行……”说完头一歪,倒在矮桌上。
管家见公子醉了,连忙放下酒杯,侧扶,不曾想他自己也醉了,已是手无缚鸡之力,直接倒在赵楠身上,睡着了。
“唉,贵人醉倒的实在不是时候啊。走捷径收人头是真的没戏啰!”山口自嘲罢,忙吩咐家人,让他们和自己一同扶贵人到客房休息。
突然,他灵光一闪,对呀!公子说的没错,一个萝卜一个坑,人头一个都不能少。
但是,只要是人头就行,除了妇女儿童,人头不是大大的有吗,再说,武士的脸上也没有刻字啊!
想通其中的奥妙,山口一扫先前的阴郁,乐得手舞足蹈。
他见赵楠管家二人,一时半会儿也清醒不了,索性把一应照看之事,全托付给了夫人。
时不我待。
他早已急不可耐,亲自率人出征,收割人头去了。
为了皇位,山口杀戮成性,连左邻右舍也不放过,丝毫不念旧情。
“报!”
“报!”
西岭龟和野南,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相继接到奏报,言说山口不论是老百姓,还是过往的他国客商,只要是男性,一律斩杀,已获人头无数。
二人得报心照不宣,都秘密安排心腹,杀町洗镇,并故意留下武士团杀人的标记,让他们背黑锅。
一时间,武士屠镇的消息满天飞,百姓再组义军,诛杀武士。
整个倭国狼烟四起,人人自危,进入一片混战状态。
误杀错杀不计其数,到处都铺满横七竖八,没有人头的尸体。
月上柳梢,赵楠和管家才昏昏沉沉醒来。
一直手奉热茶在旁守候的山口夫人,忙见过赵楠,说明夫君去向。
赵楠与夫人客套几句,谢过款待,便辞别返回。
一路上,有很多无头尸体倒在路旁,只有极少的几名妇女儿童在抚尸痛哭。
再往前,还能不断听见打杀声。
“公子,”管家下马,与赵楠徒步并行察看现场,“您这一招酒后失言,果然管用。咱主仆二人,只是假寐了三个多时辰而已,一路走来,已有这么多无辜百姓丧命。”
“想当年,倭寇入侵中土,更是丧尽天良,无恶不作。”赵楠面无表情,“一切,皆有因果,这是报应。”
一连几日,女眷含冤进京,来敲登闻鼓,告御状者数不胜数。
寇准监国摄政,有义务为女眷申冤昭雪,无奈的是,朝廷众臣全都分散在各地杀人放火,收缴人头,根本无暇上朝。
也难怪这些大臣,他们都心怀有一个天皇梦,三十天的期限一到,人头兑现,新皇登基,谁还认识摄政王寇准是老几?
这就是现实,这就是人心。
金銮殿上,没有两班文武列队,摄政王孤家寡人一个,如何发号施令?为民妇昭雪之事只得作罢。
一眨眼,二十多天过去了,已是初冬季节。
谁都想脱颖而出,登上受万人敬仰的皇位。
收割人头竞赛,也进入了冲刺阶段,竞争白热化。
幕府四周,挤满了昼夜啼哭的妇人,而且越聚越多,大有举国妇女儿童,占领平安城之势。
书房内。
“恩师,”寇准愁眉不展,忧心忡忡道,“这倭国成了鬼城,平安京也成了丧都,行宫附近,什么头七,三七,纸片乱飞,黑烟弥漫,这样的局面,该如何收拾?”
赵楠还是一副老样子,饮一口茶,风轻云淡道:“大乱之后方能大治。平仲,切记,倭人男性在一网打尽之前,决不可菩萨心肠。”
“恩师!”寇准端起一旁的热水壶,为赵楠续水,“这些孤寡遗孀,打不得,骂不得,也撵不得。日夜啼哭哀呼,的确让学生头大。”
“快了。再有三两日,这倭人估计就不剩几个了。”赵楠沉声道,“三日后,你如此这般这般即可。”
寇准听了眉头舒展,不住地连连点头:“妙,妙啊!”
“公子,惠子在门外求见。”管家推门进来,看了一眼寇准道,“如果不方便,我通知她下午再来。”
“事已毕。让她进来吧。”赵楠吩咐。
惠子进门,倒地便拜:“公子,求你发发慈悲,救救京城这些受苦受难的姐妹们吧!”说着,声泪俱下。
“惠子小姐,请起,请起!有话好商量。”赵楠双手相扶。
惠子起身,哭得梨花带雨,胸膛激烈起伏,哭诉道:“公子,这些狗官,丧心病狂,穷凶极恶,不问青红皂白,逢人便杀,简直是豺狼成性,禽兽不如。”
赵楠示意管家,递上一条汗巾,安慰道:“小姐请坐,慢慢讲来。”
惠子擦擦泪,哀声泣告:“我仔细走访了许多姐妹,无一例外,都是家里的成年男性被斩去头颅。”
“那,她们是否告诉你,是谁人犯下命案?”赵楠正襟危坐,一脸严肃问道。
“答案虽褒贬不一,并不确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滥杀无辜。因为这些姐妹,她们世代都是靠耕作打渔的农民,并不是所谓的逆贼武士团。退一步讲,就算是,天下哪有这么多武士?公子你的属下与朝廷的御林军,已然消灭了武士团的主力,余孽残渣,怎么可能遍布京州府县?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此乃其一。”
“其二,有的姐妹们说是被武士团报复所杀。这点就更令人生疑了。下官在朝堂之上,亲眼目睹摄政王颁下严旨,全岛收缴叛贼人头,武士闻风丧胆,他们逃遁都来不及,怎会大摇大摆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
“其三……”
“嗯,事情已经很明了啦!”赵楠打手势阻止惠子继续说下去。
“……”惠子不明所以。
“你说的对,就是朝廷官员所为。”赵楠笃定道,“这不明摆着吗?武士报复朝廷,杀人也就是了,何必要费气力割下人头?”
“公子一语中的。”惠子不由得佩服道。
“惨无人道,令人发指。”赵楠大怒,把手里的茶盏狠狠摔到地上,顿时碎渣四溅。“此事一定要查实,严惩不贷。”
“杀良冒功,不可饶恕,我一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寇准拍案而起,怒发冲冠。
“谢公子作主!谢摄政王为那些可怜的姐妹讨回公道。”惠子感激涕零。
管家心里暗暗发笑,好家伙,这师徒二人的表演,可谓天衣无缝,无可挑剔,真是绝配啊,佩服佩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