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慕见顾游倾心思不再在自己身上,小嘴一撅便离开了。
“圣女不坐下一块儿听吗?”
“我去喝粥。”
“哦,那多喝点。”
硬了,这次拳头真的硬了。
要不就不去管那家伙身上的邪气了吧?反正喜欢他的也是前世的自己,又不是这一世……
李清慕取出圣女令,与圣地令连通。
依旧能够感知到那股若隐若现的邪气存在着。
到底是什么玩意……
绿竹屁颠屁颠地盛了一碗灵粥给李清慕,紧贴着李清慕的身侧坐下,像小孩子犯了错一般扭捏道:“圣女,竹儿在一旁袖手旁观,圣女不会怪罪竹儿吧?”
“不会。”李清慕摇了摇头,清丽双眸注视着碗中的晶莹米粒:“有些人确实不值得同情,我也不会要求竹儿去同情。”
绿竹并不知道圣女不是在说盲女,而是在说她自己。
另一边,盲女秦若羽以及那名瘦弱少女被顾游倾刻意拉到篝火旁,瘦弱少女对李清慕露出歉意的微笑。
她们均身着普通的粗制布衣,虽天气才刚入秋,可这萧瑟寒冷的夜晚也并不是那么容易能熬过去。
二女依偎着坐下,火焰带来的热度,驱散了夜晚的寒气,她们不必再紧着身上的衣物。
李清慕扭头看了顾游倾一眼,心中依旧有股闷气。
秦若羽的眼睛似乎能够感受到光线的变化,她小心地伸直手臂靠近篝火,将手掌暖热后取下了蒙住双眸的布条。
也许她也想让这双眼睛见一见光。
众人得见她那翳白的双瞳,在夜晚的篝火照耀下,显得十分渗人。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寄了回去:“抱歉,奴家貌丑,吓到了众位上仙。”
顾游倾却见她蒙上眼后,琼鼻挺翘,樱色唇薄,俨然小家碧玉状。
可惜这脸蛋实在无甚血色,身子骨也枯瘦了些,完全没办法与胸怀宽广的李清慕相比。
“你们逃了多久?”
“回上仙,已有两天一夜。”
“不急,慢慢喝,把你们遭遇的事说与我听听。”
灵粥入了肚,身子一下子便暖了起来,秦若羽还没开口,瘦弱少女便忍不住开始讲述她们的身世。
她们本是秦家庄的村民,庄子不大,约莫三四百户,不到两千人口。
因为庄子离宣城比较远,附近也无较大的县镇,秦家庄大多时候都处于自给自足的状态。
当然这仅限于吃穿用度,一旦出现些什么特殊状况,全庄上下便会陷入绝境。
比如瘟疫,灾荒,大旱,洪水。
大黎虽会赈灾,可真轮到他们这种偏远小山村,鬼知道已经死了多少人,秦家庄便是如此,在那一亩三分地顽强地活了下来。
庄子规模起起落落,最终能有个三四百户,也算是发展的不错了。
无法依靠朝廷,他们自然而然会思索自救的办法,可他们接受的教育有限,人力又如此弱小,什么都改变不了,到头来终究是拜了个不知什么东西作了本地山神。
“嘶……”顾游倾吸了口气,心想:“这不就是山野淫祀?”
若他们拜的不是个东西还好,要拜的真是个东西,那可就完了个蛋。
“我猜他们选了你当祭品?”顾游倾一拍大腿,问道。
这套路我熟啊,以前看过好多遍!
而且这种桥段,最终那邪神一定会屠了这个村!
也对上了!
秦若羽愕然地转向顾游倾:“不愧是上仙,上仙果然早已洞晓一切吧。”
“还好奴家没有想着欺骗上仙……”她轻拍着胸脯,碎碎念道:“方才奴家可是想着向上仙撒个谎,为小橙出出气,还好还好。”
小姑娘真实诚……
“无妨。”顾游倾摆了摆手:“继续说。”
“奴家倒是不意外会被选作生祀,因为奴家祖上本不姓秦。”秦若羽抿着嘴角,情绪有些低沉。
她说她家祖上本来姓徐,她爷爷的爷爷,也就是她的曾曾祖父,是一位进京赶考的书生。
路过秦家庄时,徐生与一秦姓女子一见钟情,两人十分恩爱,定下婚期,徐生许诺高中定带她离开秦家庄去享受荣华富贵,奈何世事难料,徐生名落孙山,落榜后无颜回乡,便回到秦家庄入赘秦家,从此徐改姓秦。
到了秦若羽爷爷那一辈,因为徐生好歹是个书生,懂得多,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有人好自然有人妒,尤其秦若羽曾曾祖母那一辈家中也无男丁,将徐生当儿子养,渐渐的,便有人开始说他家闲话。
不受待见倒还好说,以往选那生祀也是抓阄,可前些年秦家庄牲畜莫名死光,谷物种下没两天便枯死,一整年颗粒无收,他们自然便知太久没进贡,山神发怒了。
于是便有人将秦若羽推了出去,说她该叫徐若羽,本就不属于秦家庄。
此言一出,附和的人更多,她家母早亡,父亲体弱,无处逃也无力反抗,最终还是被绑了起来扔在了他们祭拜了数百年的粗陋野庙。
那一夜后,她便瞎了眼。
父亲气急攻心,一年半后撒手人寰,好在秦若羽没瞎之前,曾救起一落水女童,也就是小橙,在她瞎了之后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果然差不太多。”顾游倾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那邪祟又是什么情况?”
听起来很像是他们庄子那个飨祭的邪神做的。
“不知。”秦若羽摇头:“那邪祟是半月前才从宣城听说,只说它残暴无度,嗜血滥杀,不敢进有武夫甚至上仙的大城作祟,只能攻击像秦家庄这样偏僻却又有不少人口的庄子。”
“朝廷没管?”
“管了,但那邪祟似乎有特殊的隐蔽之法,朝廷派来的武夫们根本寻不着它。”秦若羽叹了口气,面露哀愁:“如今秦家庄已如鬼蜮,虽说逃入管城能活命,可奴家已是见不得物,怕是教坊司也不肯收留奴家……”
“秦家庄的其他人呢?你不恨他们吗?”
“恨,自然恨,奴家恨不得那邪祟杀光他们!”秦若羽紧咬着下唇,本就毫无血色的手掌紧紧捏着衣角,越显煞白:“可奴家一个目盲女子,除了受其欺辱,又能做的了什么?”
“奴家还得多谢上仙恩情。”秦若羽向顾游倾行礼,吸了吸鼻子。
顾游倾还想再问,李清慕却是神色凝重地将他拉到了一边。
“圣女?”
“她的话有问题。”
“有何问题?”
“大黎虽说不上太平盛世,却也国力鼎盛,当今国师更是阴阳术家集大成者,阴阳术师一脉传人不少,岂能容忍这种伤天害理的乡野淫祀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