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恩人救救我们吧!”
这些逃难的人群,如同蝗虫,疯了似地朝着顾游倾几人所在的马车扑了过来。
他们似被什么东西吓破了胆,将这辆马车当成了救命稻草。
生怕马匹受惊尥蹶子伤到难民的顾游倾只能停下马车,将马匹安抚住。
而他们则趁着这个机会,疯狂地往马车上爬,甚至还有人试图钻进车舆。
出言制止无果后,顾游倾再也忍不住了。
“都给我下去!”
他腹部运气,一声爆喝。
声浪将周围的老树震的发晃,落叶漫天。
逃难的群众都只是普通人,被修士的凌厉气势一震慑,便两股颤颤哭喊着大侠饶命。
那些本庆幸着自己眼疾脚快,想爬进车舆的难民也哆嗦着下了车。
早已被绿竹拉回车舆内的李清慕似乎被那些难民吓呆了,她神色复杂,甚至心中冒出想要让顾游倾驾车离开,不管这群难民的念头。
是在逃避些什么吗?
以她的性格,本不该如此的。
也就是她没看过那些灾难电影,否则定会以为他们并不是什么难民,而是一群嗜血的丧尸。
她这才明白,山下的光景,那所谓的江湖,并不似梦境中,顾游倾曾讲述的那些故事中那般爱憎分明,令人向往。
那些人眼中的疯狂,被顾游倾震慑后的怯懦谄媚她都看在眼里。
她明白这才是现实,可她却无法去指责他们。
毕竟李清慕幼年之时,地龙翻身将她的家乡变成废墟,她也曾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难民。
如今只不过被光鲜亮丽的保护膜给封住罢了。
“我……曾经也像他们一样吗?”
像他们一样,为了谋求一条生路而不择手段?
似乎是的,她也曾是如此卑鄙。
脑中那无数次让李清慕在睡梦中惊醒,折磨着她的心神,差点将她逼疯的记忆再次从某个被她刻意制造的牢笼里逃脱了出来。
只记得那是一个炎炎夏日,太阳炙烤着大地,能够闻闻阵阵烧焦的腐臭味。
地面烫的脚底直起水泡,磨出了血沫也得继续往前走着。
因为她知道不往前走,等待她的只有一个结果,那便是死亡,只不过是饿死还是晒死二选其一罢了。
那种饿得双目发昏,感觉身体轻盈到就像一张纸片,快要飞起来的感觉,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中。
除了那些在空中盘旋,一心等待着她死去的黑鸦,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别的活物了。
哦不对,昨夜见了一个,也不算见到,只是发现了一处据点,找到了不知是谁藏在瓦砾底下的半块不知名生肉,也许主人正好外出寻找食物去了。
趁着主人回来之前,她将其偷走了。
逃跑时,压抑着心中的紧张与狂喜,她瞥见了那人的身影,分明是与自己一样瘦弱的一名男孩。
她心底刚升起的那一丝愧疚,很快就被肚中的饥饿感给击败了。
而他现在或许已经死了吧?
她机械地往前走着,心中冒出了如此念头。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走了多远,只记得最后迷迷糊糊地倒在烈日之下,皮肤上传来的炙烤之痛早已感受不到,只感觉那嗞嗞冒出的气味真的好香,好香……
好想吃了自己。
濒死之际,她听见有仙人在对话。
“师尊,此地灵脉已断,到处都是灵力涡流,“观”与法宝均无法使用。”
观是十分基础的探查法术,能够看清灵力,也能够搜寻生命气息。
可方圆数百里遍地残垣断壁,若是全部搜寻一遍至少需要一整月,怕是真有幸存者,也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师尊,此女似有灵根,可以修行。”
“哎……你看看你们几个师姐妹,为师这次想收个男弟子!”
“师尊,她要死了,真的不救吗。”
“救,怎么不救?可为师真的就没有一点儿桃花运?连自己培养个俊秀徒儿的机会也不给?”
“师尊,徒儿们可以男装……”
“去去,小丫头片子想什么呢。”
……
那仙人以神妙仙术将自己救活,她睁开眼,见到的是时年二十五的宁红绫。
彼时的宁红绫英姿飒爽,容貌绝美,与她曾幻想的仙女一模一样。
宁红绫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小丫头,此处附近可还有别的活人?”
李清慕扫了一眼跟在宁红绫身侧,担忧地望着自己的那些未来师姐们,心中便开始无限幻想着自己也能穿上她们身上的干净袍子,自己也能像她们那般身段曼妙,唇红齿白。
又羡又妒。
她张了张嘴,本想脱口而出,还有一个。
但随即,一股极致的恐惧瞬间侵袭了她的身子。
他该是死了吧?
自己已经偷走了他的食物,他该是活不了多久了吧?
面前这位极好看的仙女姐姐似乎想要招收男弟子,她若是说出……
反正自己偷了一次,何不再偷一次……
那种饿到想吃掉自己的滋味,她再也不想体会。
“没了……”
他现在该是真的死了。
“唔。”宁红绫面露遗憾之色:“看来我们还是来晚了些。”
她也努力探查过,但附近灵脉断绝,灵气涡流随处可见,确实没搜寻到别的活人。
“罢,既然如此,丫头你就做我徒儿吧,你可还记得自己名字?”
没有丝毫犹豫的李清慕吃力地摇头:“李庄……”
“李庄是你们县名?那你便姓李吧。”宁红绫抚摸着李清慕肮脏干瘪的脸颊:“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以后你便叫清慕吧。”
“嗯……”
……
……
“圣女,圣女?”
“竹儿,如何了?”李清慕回过神来。
“姓顾的已经将那些难民都收拢起来了。”绿竹愤愤道:“他们真没礼貌,若换成普通人家,怕是连这马车都要被他们拆了!”
“姓顾的本想将他们赶走的,可他们见姓顾的会法术,怎么也不肯走,非要跟着!说什么快要入夜,邪祟又要出来作乱,哭着喊着让姓顾的救他们呢!”
绿竹虽与顾游倾不太对付,可碰见这种事却也为其打抱不平。
实在是这些难民太过得寸进尺了些。
“那邪祟可是金丹境,又岂是姓顾的那小小筑基能对付的,不还得靠圣女?”
“邪祟如此猖狂,朝廷在做什么……”李清慕皱起了眉。
“圣女。”顾游倾掀开车帘进了车舆内,他面带歉意地说道:“今夜便不生火做饭了,二位修为高可辟谷,顾某与师姐以丹药对付对付倒也没什么。”
林喜人早就缩得跟只鹌鹑似的,什么事都听顾游倾的。
“为何不生火做饭?”绿竹问道。
顾游倾指了指外面那群不敢离马车太近,却又不走远,此时正在小声议论的难民。
“无妨。”李清慕扭头对绿竹说道:“竹儿,取灵米来,煮粥。”
她在心中暗唾自己,这算什么?救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