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棒喝

    怀仁看着迷惘的莽汉，继续点拨：“届时你是彻底放弃，再也不去见那女子；还是趁着最后的时光，不顾一切地与她在一起？你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她的修为持续跌落，直至凡人，然后迅速衰老与逝去。梓鸣，你愿意这样吗？”怀仁的语速与语调未变，但神情却严肃许多。这一席话，对莽汉不吝于当头棒喝，一盆冷水将他浇了个透心凉。“醒醒吧，你做不了魂修，你是天生的刀客，这是上天赐予你的福缘，必须珍惜！这四百多年，你沉迷于刀道，神魂修炼被耽误了吗？你现在只是元婴真人，可元神已修至高阶合体对应的五重后期，这说明什么？修为与神魂，本就相辅相成，心态对了，就能同步前进。为了元神七重而专修神魂，只能适得其反。无心插柳，柳自成荫，抛弃执念，按照自己的道，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进。提升修为，辅以自然的修炼神魂，走出独属于自己的刀道，这才是你妖刀。你曾与我说过，‘成功的经验，要尽量想办法复制’，而你现在，却想要颠覆从前的正确模式。梓鸣，为师相信，如果你沿着自己想清楚的道走下去，不仅可以刀法无敌，就连元神境界，也能像现在这样，突飞勐进，远超同阶。如果你片面、偏执着追求元神进阶，而忘了骨子里其实是一位刀客，你将一事无成。你与那位女子的劫难，你会无力应对，你毕生的追求，也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梓鸣，你明白了吗？”莽汉的眼中，渐渐放出光彩，这一年多所积累的郁闷、憋屈与偏激，开始疏泄。“上天真的待我薄吗？我从一介凡人，一路摸索修仙。靠着偶然得来的小鱼缸，将平凡的修真资质，改造为金、水、木三属性均达到极致的罕见体质，成为鸿青界最耀眼的天才之一。追求一位遥不可及的仙子，最终居然能如愿以偿，迎娶了她。而朋友们，则一个个肝胆相照，义薄云天。就连心中最大的痛，与林希的相识与交往，不也是一种幸运？没有她，解不开小鱼缸之谜，自己可能早就命丧奸人之手，在那些历练中，要么遭遇不测，要么无法获得机缘。上天待自己如此不薄，我却还在怨天尤人，真该好好想想，那些深陷泥潭之人，是怎样活过来的？既然林希和我的苦难，已无法避免，那就果敢直面。唯一的正解，是重新打磨心境，尽快突破到合体；至于元神，仍如从前那般，不强求，也不错过偶然的机缘。至于妖女，能做的只有向她提供更多的修炼资源，助她晋升到大乘境，确保她活到我元神七重的那天。只有这样，我二人才有未来，否则真如师父所说，要么从此永别，要么看着她衰亡。”看着金梓鸣由阴晴不定，渐渐变得目光坚定，怀仁微笑道：“想明白啦？”“是的，师父，我想通啦，感谢您的教诲！”金梓鸣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起来吧，你就留在寺中，随我诵经，听我讲法。半年后，自行离开。”怀仁慈爱说道。莽汉在万佛寺住了下来，禅钟洗涤他的心灵，佛经赐予他智慧，这种清心寡欲的简单生活，让他越来越宁静与澄澈。六个月后，他辞别师父，来到叶家，将发生之事如实告知染衣。他俩在成婚的园子中住下，过起了平凡修行的日子，把那一抹痛，深深地埋藏到心底。就这样过去五年，金梓鸣收到沉心忱的来信，约他去北葵洲西边的上临小城相见。正好妻子也想回一趟逍遥宗，他便只身前去赴约。鬼啸谷一直在追查内奸，稳妥起见，他更改了相貌与气息，扮作一位魔修，中转加飞行，终于抵达约定地点。在一家客栈，他见到了阔别已久的兄弟，二人都有些激动，紧紧拥抱后，方才坐下说话。“心忱，你在元婴大圆满巅峰卡了很久，可曾触碰到壁障？”“碰到过一次，时间很短，就再也没遇上啦。厉践当年毁我道基，大大增加了我突破的难度，这辈子能否到合体，还真难说。运气不好的话，恐怕就止步于当前境界，或许再过两百年，你就得来给兄弟收尸。”壮汉半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心忱，凭你的天赋、心智与毅力，我相信你能突破，别太担心，这事急不得。厉践那厮确实可恨，几年前去东海的一个小岛历练，我悄悄坏了他的好事，这家伙至今还不知道是谁干的，哈哈哈！”金梓鸣笑着与老友分享折磨仇人的快感。“那敢情好，杀不了那混蛋，恶心他一下也好。”“这次让我过来，有事吗？”“我先问你，你和林希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莽汉心中一紧，担心妖女出事，赶忙问道：“林希怎么啦？”“你先回答我。”金梓鸣无奈，只得耐心将原委讲了一遍。“原来如此，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我听一位师弟提起，说北葵洲中北部的杀手组织‘幽冥道’，新加入一名女魔。他描述的相貌虽然与林希不同，且没有提到猫妖，但施展三柄飞刀的方式，却是与林师妹很像。”“啊？”莽汉忍不住惊呼出声。“我本来猜想，是林希易容后出去历练，但那位师弟说，女魔头的出手，极为毒辣，杀人的手段也很血腥，我就有些吃不准啦。”前阵子宗门派我去北面办事，我绕道去了‘幽冥道’总坛。我自然无法进去，但用林希的传音符联系，发现她真在那里。”“她干嘛跑去做杀手？”金梓鸣难以置信。“我发现她跌落了一个小境界，便问她是怎么回事？她说练功时出了岔子，让我不用担心，最惨时已跌到元婴后期，慢慢稳定住后，最近重新修回到后期巅峰。我问她为什么加入‘幽冥道’，她说想放弃从前的主功法，改修但因的高阶魔功，未来的成就会更大。我也在琢磨这门功法，知道它是以杀戮证道，所以林希去当杀手，倒也合情合理。”金梓鸣沉默不语，心中已明白妖女的想法：“她要想活到自己能斩断炉鼎因果线的那一天，就需要在有生之年，晋升真君。如果继续修炼黑魔门合体师父的功法，根本不可能。趁这次修为退步，反倒是一个推倒重来的契机，这与当年沉心忱改修魔道，有异曲同工之妙。当然，从东芜搬去北葵，只怕还有一层意思，这样可以更加远离身处南风洲的我。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活命，为了能熬到胜利的那一天，金梓鸣想想，就觉得心酸。好在她的修为已经稳固，而且开始反弹，看来隔洲相处，我对她的负面影响，已降至极低层次。”莽汉心中，突然警觉，“自己现在跑到北葵洲西部，距离林希已经较近，不行，必须马上离开！”“梓鸣，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心忱，林希现在过得很苦，可惜我帮不上她，说实话，我有些担心她在杀手组织中的安全。”“梓鸣，这次找你来，除了与你确认林希的情况，还想跟你商量一件事。”“什么事？”“我有一种预感，如果不求变，此生恐怕真的无法无缘大能。林希的勇敢尝试，启发了我，我想再次另起炉灶，也改修但因的功法。我可以加入‘幽冥道’，与林希作伴，这样既能共同探讨，又能帮你保护她，加上那只四阶大圆满巅峰的猫妖，这个组合还是比较强的，兄弟，你觉得如何？”“心忱，……，我能说什么呢？我肯定希望你能保护她。你首先应该从自身的修行出发，不必为了帮我而做出这个决定。”金梓鸣很感动，诚挚说道。“梓鸣，你说实话，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如果是你，眼见突破无望，会不会搏一把？”沉心忱盯着他的眼睛，严肃问道。金梓鸣抛开林希和自己的因素，站在朋友立场，思考了一遍，然后点头说道：“心忱，如果我是你，也会这样。”“好，就等你这句话，我彻底豁出去了。修真，修真，不就是要争吗？我特么的就最后拼啦。”大汉彷佛回到了叱吒江湖的岁月，不由得豪气万丈。“我相信你能成功。”莽汉为好兄弟找到脱困之路，由衷高兴，二人拳碰拳，豪迈大笑起来。中午他俩痛饮一场，金梓鸣叹息道：“心忱，请你见谅，我下午必须离开，在这里呆久了，我担心影响林希。”“梓鸣，你走吧，我会帮你照顾好她。”大汉能理解他的无奈。“多谢兄弟，祝你成功晋级。”二人互道珍重，挥手相别，金梓鸣直接回到凌云派。他给染衣去信，让她留在逍遥宗修行。莽汉的生活安稳下来，偶尔过问业务，时时教导徒弟，闲暇则与好友相聚。他的心境，重新趋向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