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子桓三人不多时便来到了醉幽居前。
沈烨抬头看去,酒楼靠湖而建,是一座三层的华丽建筑,酒楼左右两旁竖着一排排的望竿,每个竹竿上都悬着一块青布,青布上正写着醉幽居三个大字,迎风而展,看着好是气派。入口处雕檐红柱,门上一块牌匾,上书“幽州第一楼”。
三人走了进来,早有心灵的伙计从里面掀起门前翠帘,进楼之后,便听见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竟是有才女在此弹丝奏琴,整层楼里都传来了阵阵雅意。
百子桓知道醉幽居的一些“规矩”,他对着店小二出示了百家的腰牌,对着领路的伙计道:“带我们去三楼雅房。”
这天下出名的酒楼多以三层为主,而这最尊贵的便是三楼靠外的雅间,价格也是最为高昂,而醉幽居三楼雅房的价格更胜一筹,除此之外,为了彰显醉幽居的与众不同,醉幽居的主人还订了一条规矩,醉幽居的三楼只接待身份不凡之人,或是世家公子,或是朝廷大官,或是享有盛名的文人墨客,这便是百子桓进楼出示百家令牌的缘由。
伙计看到来了贵客,喜上眉梢,道:“原来是百家的公子,三位请随我来。”
伙计领着三人从楼梯处一直上到了三楼,将三人请到了一个靠北临湖的雅间。
清风徐来,三人从栏杆望去,湖面辽阔而平静,远山婀娜而秀美,窗边阑干两侧各有一个石柱,石柱上合写着:“上倚青天叠云海,下扶清风散江烟。”
百子桓不禁赞道:“好诗应景。”
那伙计笑道:“公子好眼力,这诗是十几年前宋家文豪宋词先生游历到此,亲笔题的诗。”
百子桓听来不禁欣喜:“竟然是宋文豪的真迹,能和当年的宋词先生跨越时间共享如此美景,真是人生的一件幸事。小二,先取一樽好酒,再将你店上的招牌好菜一一上来,演奏就用了,我们图个清静。”
“好嘞,客官稍等。”
过了一会儿,几个伙计举着托盘走了上来,首盘上陈列着菜蔬果品,后面陆陆续续的陈列了肥羊,酿鹅,烧鱼,熊掌,最后一人手持一樽美酒,正是醉幽居的招牌“玉桥风月”。
几人配着窗边美景再看着桌上美食,不禁食欲大振。
百子桓站起身来,就要为沈烨斟酒。
此刻沈烨想起了荀老的告诫,带着歉意道:“百兄,我不能饮酒。”
“嗯?”百子桓好奇地看着他。
沈烨不便说自己有头疾,斟酌了一下:“家主曾告诫过本家弟子,独自出门在外,不可饮酒,以免闯下大祸。”
百子桓听闻哈哈大笑,道:“这话,家父也说过,你且安心,我们小酌两杯而已,这“玉桥风月”的名声我在家里可是听得多了,早就垂涎不已,今日终是得偿所愿,快来一起尝尝。”说着便给沈烨满了一杯,而后又给不能饮酒的小妹倒了一杯酸梅汁。
沈烨挨不过百子桓地热情,想了想,少喝几杯应该无事,便小口品了起来。
果然是好酒,这“玉桥风月”味道温润而柔和,一入口中仿佛迅速气化,酒香味瞬间沁入了全身,让人瞬间有些飘飘然。二人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回味着酒香的余韵。
片刻后,百子桓问起了他:“沈兄为何独自一人,来幽州也是奔着文会来的吗?”
沈烨犹豫了一下,半晌方道:“实不相瞒,我这次是偷偷地从家族中出来,来文会见见世面。望仁兄今后若遇见我沈家中人,请不要透露我的行踪。”
百子桓听闻大喜:“讲真?哈哈哈哈。”
沈烨不知他为何发笑,百子桓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笑道:“沈兄,果然是吾辈中人啊,我和妹妹这次也是背着家里偷着出来的,不过。”百子桓向沈烨竖了竖大拇指:“我们是从离京南府而来,路途如此之近,我二人都险些承受不住路途上的辛苦。而沈兄你却从庐州千里迢迢,过潞州、宣州来到幽州,真是令人佩服。”
沈烨知道百子桓误会了,也不好再解释什么,好奇道:“百兄你说你们来自离京南府,这离京南府是哪里,小弟为何从来没听过?”
百子桓和在那边胡吃海塞、嘴边挂满油的百悠悠听闻都不禁一愣。
百子桓咽了咽口中的食物,道:“离京就是府州啊,沈兄你为何……”
沈烨福至心灵,脸色黯然起来:“我从小久居庐州,家族只让我等旁系子弟管理家事,所以对外界的事了解较少。”
百子桓兄妹此时一听,同情了他起来,百子桓放下筷子,仰头叹道:“唉,我一直以为我被家族禁足到现在,自己才是最惨的世家公子,没想到……”
百子桓继续道:“好叫沈兄了解,这离京就是以前的府州,当时的府州为独孤家和我百家共治,我百家主文政,独孤家主武功,后来北狄入侵,独孤家为了阻止侵略,将军队和家族带到了府州的北地城池。由于府州的人口都集中在南边,我百家需要在南边管理政务,无法跟随独孤家北上,所以两大家族私下分地而治,当时府州的人们就称独孤家所在城池以北的地方叫做北府,北府以南的地方则称之为南府。”
百子桓给自己和沈烨又斟了一杯酒,继续道:“在我百家的有意遮掩下,朝廷逐渐对我北府独孤家的军事力量放松了警惕,最终我百家帮助了独孤家夺得了天下,之后,先帝独孤离驾崩,当今圣上独孤齐为了缅怀兄长,便将府州更名为了离京,而我们南府百家的称呼,也随之变成了离京南府百家。不过,虽然府州更名为了离京,但老一辈的人还是会顺口叫做府州。”
沈烨听闻恍然:“原来如此,受教了。”
此时百子桓脸色微醺,似是酒劲上来,笑了笑:“贤弟乃旁系子弟,久居家族之地,不知这些也是正常,可我是百家家主一脉嫡长子,却也常年被困在家族之地,壮志难酬啊。”
百悠悠听闻,似乎也是深有所感,模仿着哥哥的语气,嚼着嘴里的肉口齿不清道:“壮志难酬啊。”
百子桓笑骂道:“臭丫头,才多大就壮志难酬,你有什么壮志?”
百悠悠不甘反驳道:“臭哥哥,你有什么壮志?”
“我!”百子桓想说什么,却突然一呆,随即自嘲一声:“是啊,我好像也没什么壮志。”随即苦闷地又干了一杯酒。
沈烨见百子桓因为醉酒,情绪有点上头,便岔开话题:“仁兄和令妹此次瞒着家族出来也是为了文会吗?”
百子桓道:“本来嘛,我二人是为了文会来的,我百家祖训第二条......”百子桓醉着双眼看向百悠悠。
百悠悠见状接道:“游天下而交良友,近君子而远小人。”
“不错。”百子桓欣慰的用油乎乎的手摸了摸百悠悠的头,他似乎在拿妹妹的脑袋擦手,还特意在上面蹭了蹭,“君子上交不诌,下交不渎。来文会一是为了长见识,二是为了结交同龄的世家子弟。但就在我出发前日,我在从父亲和家中长辈那里听到了一个重大的消息……”
“是你?真是晦气!”
正在这时,一个暴躁的声音打断了百子桓说话。
沈烨回头一看,正是昨日在回春堂惹事的少将军,只不过他带的那个仆人不知为何没有跟在他的身边,少将军身后跟了两个店里的伙计和一个穿着普通的陌生人,似乎他是硬闯进来的。
百子桓本来就有点醉酒,情绪有点上头,他见自己房门未经同意被打开,说话也被人打断,来人语气更是不善,不禁勃然大怒,借着酒劲儿,一拍桌子吼道:“是哪个遭瘟的干扰小爷们的雅兴?”
百悠悠从来没见过哥哥耍酒疯,吓得小脸发白,跑到了沈烨身后躲了起来。
少将军听闻不禁怒道:“你又是哪个?”
百子桓将手里酒杯掷了过去,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我是你爷爷!”
少将军身手矫健,躲过酒杯,那酒杯顺势砸向了身后的伙计,百子桓已然喝醉,那下手不知轻重,用了极大的力道,伙计顿时捂着小腿痛叫一声。
少将军回头看着伙计的惨状,转过头来,双目圆睁,不可置信地惊怒道:“你敢打我?”
百子桓还从来没和人打过架,但此时妹妹和朋友都坐在旁边,哪能丢了面子,借着酒劲儿上头,口齿不清含糊道:“打你,打你怎地?”
少将军飞扬跋扈惯了,啥时候受到过这种气,又想到之前此人用话语辱过自己祖辈,他眯了眯眼睛,撸起袖子就要上前。
沈烨及时的挡在了面前,劝道:“阁下不要冲动。”
少将军眯了眯眼,想起之前在回春堂里沈烨顶撞他的话,不禁冷笑:“待会再收拾你。”
他一把推开沈烨,一来沈烨身体正在休养,身体比较虚弱,二是少将军从小在军营长大,力大无比,此时没有收力,这三来那“玉桥风月”酒精的副作用涌了上来,一瞬之间,沈烨只觉眼前天旋地转,许久不见的头痛骤然开始发作,他脑袋撞到墙边痛哼一声便晕了过去。
身后的小丫头顿时吓得尖叫:“杀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