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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少年英雄不是我

    “大哥,父亲要你注意阵型,不可太突出。”

    “知道了。”芈俊阳微笑道,弟弟红扑扑的脸蛋像个红苹果,他还不知道自己刚才在阴阳界上走了一遭。

    “咦,金翎箭!哪来的?”

    芈俊风忽然发现地上插着三支金翎箭,忙俯身抄在手中把玩起来。

    他问苏浪:“你的箭射的真好,能做我的师傅吗,我要跟你学射箭。”

    苏浪淡淡地说道:“我只是一名护卫,公子要学箭,有的是名师。”

    “不,我只要你。”芈俊风翻身下马就要磕头,却被哥哥拦腰搀扶住。

    “傻弟弟,即使要拜师,也得等这场仗打完了。”芈俊阳笑着劝道。

    “那可不行,夜长梦多,除非你给我一个承诺。”

    “这个……”

    芈俊阳非常尊重苏浪,可不敢大包大揽。

    球踢到了苏浪面前,面对芈二公子求知的眼睛,他的心软了,于是点点头:

    “如蒙不弃,愿意与二公子一同切磋。”

    “啊,一同切磋,我不要一同切磋,我要拜你为师。”

    芈俊阳哈哈大笑:“我的傻弟弟,阿浪已经答应你啦。”

    “啊,这样啊。”

    芈俊风到底是个聪明人,这时候也回过味来,一时大喜过望。

    恰在此时,一阵呜咽的号角响起,北面惊鼓雷动。

    芈俊风大惊道:“蛮人大军列好阵势了。”

    一句话没说完,身后城头上的战鼓也惊天动地敲响了,各军各营各就各位。

    皮靴踩踏着大地,发出响惊天动地的声响,一声声呼喊气壮山河。

    道州军各部正在鼓号的指挥下分解、组合、变换着阵型,乱哄哄的一盘散沙刹那间升级为一台精密的嗜血机器。

    军中无父子,芈家两兄弟不敢怠慢,赶忙各就各位。

    ……

    芈俊风临走时把那三支金翎箭送给了苏浪,就在刚刚,军需官给苏浪的箭壶里加满了羽箭。

    芈俊阳有些担心他的体力能不能支持,冒着违犯军令的危险悄悄交代道:“你是我的护兵,别人的命令你不必听,悠着点阿浪,日子长着呢。”

    金鼓声中,道州军长枪队率先向兽人左翼展开了攻击,兽人数量虽少,却无疑是蛮军的核心中坚,擒贼先擒王,全歼兽人必可极大地挫伤蛮人的士气,而且蛮族对兽人向来是既利用又防范,首先攻击兽人,蛮族未必真心驰援,反过来,若首先攻打蛮族,兽人必拼死相救,这是芈宁远用上千条鲜活生命换来的认识。

    因为体质上的巨大差距,人族中能撼动兽人的只有长枪军、弓弩军和重甲骑兵。其余的轻步兵、轻骑兵只能进行战术骚扰,正面冲击则完全不是兽人的对手。

    兽人不会使用弓箭,这是他们最大的缺陷,而且他们绝大多数也认识不到阵型的重要,他们所谓的战阵就是凑成一团,听从长官命令,而非擅自行动,跟人类组织紧密、号令整齐、进退整齐划一的军阵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长枪手个个身高体壮,他们身披重甲,装备着两丈长的步兵槊,排列成纵横各三十人的密集方阵,在鼓乐、旗帜和烟火的指挥下,同进同出,步兵槊长约两尺的精钢锋刃足以穿透兽人坚硬的皮毛,虽然单个士卒不足以撼动兽人,但如林之密的步兵槊强推之下,谁人能敌?

    兽人不懂阵型,也不屑于什么迂回包抄,他们的打法简单粗暴,就是正面冲锋!面对道州军的挑衅,兽人勃然大怒,鼓噪着扑了过来。三十多个身披皮甲的兽巨人,手持铁砧、铁锤等重兵器冲锋在队伍的最前方。

    这是他们屡试不爽的战术,强力撕开对手的皮,掩护后队靠近吃肉喝血。

    兽巨人据说是兽人与野兽的后背,是兽人里的“巨人”,身高普遍接近两丈,他们的皮脂更厚,体毛更密,比兽人更加铁血嗜杀,即便是兽人,对这种生物也是颇为忌惮,平时严加约束,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敢放出来的。

    长槊固然威力无穷,但兵器太长,长于远攻,拙于近战,一旦被兽巨人冲开阵型,就只剩下被屠戮的命运。

    噗!噗!噗!

    一柄柄长槊刺入兽巨人的胸膛、肚腹、下阴和大腿,士卒们喊着口令:“刺!撤!刺!撤!”

    噗!噗!噗!

    两尺长的锋刃在兽巨人的肉身上进进出出,血狂留不止,兽巨人发出凄厉的怒吼,他们血流如注,却仍死战不休。

    与兽人不同,每个兽巨人平均能经受百余次击刺,才会血尽倒毙,在此之前,无论他们的伤有多重,都绝不会后退半步!这正是他们的可怕之处。

    在与兽巨人纠缠之际,后续的兽人便乘机闯阵,他们踩着兽巨人的肩一跃而起,状若苍鹰凌空下击,手中的重兵器猛力砸向结阵的士卒,一扫一大片,但他们只有一次出手机会,一击过后,长枪手的长槊就会刺穿他们的皮肉。

    他们的身体远不及兽巨人结实,运气好一槊就足以要了他们性命。

    长槊上挑满了兽人挣扎扭动的身躯,回荡着他们悲壮、不屈的怒嚎。

    浊流与黑流激烈撞击着,碧血横飞,惨叫声惊天动地。

    但这一切对双方主帅来说,都不叫个事,他们的眼里早就没有了鲜活的人,热血、悲悯,此刻统统归零,此时此刻他们的眼里只有“势”,战场形势,胜败趋势,荣辱大势,命运走势,其余的都是空。那些密密麻麻的个体生命在他们的眼里只是数字、蝼蚁,根本无暇顾及。

    “大帅,左翼被蛮族攻破,四阵亡,一阵伤。”

    “知道啦。”

    “报大帅,右翼伏击蛮人得手,斩首两百级。”

    “建功者赏,全军退下。”

    “报大帅,前锋与敌接战……”

    战报纷至沓来,芈宁远阴沉的脸上却看不到半点喜怒之色,站在他身边的行军司马每得军报必窥统帅脸色,然后择要回答。军咨使是全军的总参谋,而行军司马则是军咨使的参谋助手,战场上的具体细节问题他有权做出决定。

    “左翼阵破,兽人先锋杀至前方三百步。”

    攀在旗杆上瞭望的小校的一句话,立即引起了主阵一阵骚动,左翼主动向兽人挑战,本意只是为了调动蛮人军力部署,并非要破阵杀敌,换句话说他们的失败是一早就注定了的,一千长枪兵注定是要惨死在蛮人的刀下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何建海可曾到达指定位置?”芈宁远沉声问道。

    “刚刚抵达,正在列阵。”

    芈宁远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仗已经打到了这个份上,何建海迂回至敌军后阵,不去杀敌破阵,却在那列什么阵,这不是在拿三军将士的性命开玩笑吗?

    他的脸阴沉的能拧出水来。

    “谁与我去阻击左翼之敌?”

    这一声问,四周死寂一片,这个时候去阻击兽人无异于是去送死。

    “末将愿去。”是芈俊阳。

    “末将愿与兄长同往。”是芈俊风。

    芈宁远心里一阵绞痛,两个熊孩子这个节骨眼上来逞什么能。

    “军中没有父子兄弟,芈俊风退下。”芈宁远喝退次子,硬着头皮道:“芈俊阳听令,命你率左前队迎击兽人,只消迟滞敌军一刻钟便是大功一件。”

    芈俊阳应命而出,统帅三百骑兵出战。

    军中除了重装骑兵能与兽人面对面一较高下外,其他的骑兵都不是兽人的对手,只是重装骑兵编练费用浩大,不可能每个州都配备,道州深处内陆,并非边镇,故而没有配备专门对付兽人的重甲骑兵。此番出战的都是轻骑兵。轻骑兵在战场上的作用主要是侦察敌情、侧翼袭扰、追逐残敌,一般不用来正面破阵,但是今天情况特殊,眼见兽人即将冲动整个大军阵脚,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骑士们立即换装,手举马槊高声怒吼着冲向兽人。

    兽巨人的身高正好与马上骑士相等,兽人要矮一些,但双脚着地的兽人身段更加灵巧,眼前骑兵冲来,他们中使用长兵器者排列向前,学着人类的样子用兵器在地上竖起一排距马刺。没有马甲防护的骑兵一头撞在拒马上立即就是个肠穿肚烂的结果。道州军的第一波攻势很快被遏止住。兽人抓住时机,立即展开反攻。近距离面对面的搏杀中,人族战士的劣势暴露无疑,他们中的强健者或许能跟蛮人一战,但面对兽人,只有被屠宰的命运。

    一个兽人挥舞着链子锤,锤子重达四十斤,锤头生满尖刺,铁链长十米,被他旋转起来呜呜挂风,成了一台廉价的生命收割机。

    成片成片的骑士倒了下去,但他们的战友依然奋勇向前。

    趁着前方同袍用血肉之躯阻滞敌军,后方的骑士顿时万箭齐发,羽箭密密麻麻地射在兽人的身上,如果不能穿喉咙而过,平均每五百支羽箭才能射倒一个兽巨人,三十支箭才能射杀一个兽人。这还是在兽人不披任何战甲的前提下。

    很多兽人身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羽箭,依然怒吼着向前。

    “正前方,破甲箭,射。”

    “正前方,破甲箭,射。”

    “正前方,破甲箭,射。”

    “正前方……哎呀,你随便用什么箭射吧。”

    兽人如潮涌来,芈俊阳的嘴皮子有些跟不上趟。苏浪根本不受他的干扰,他不紧不慢地拉弓射箭,箭无虚发,每支箭离弦必有一个兽人倒毙,有时候运气好还能一箭穿俩。但面对如潮涌来的兽人,即便是一箭三响,也无济于事。

    三百轻骑转眼损失殆尽,死在苏浪箭下的兽人也达到了三位数。

    芈宁远眯缝着眼睛密切地关注着战场上的一举一动,分毫变化也不放过,苏浪取出箭壶里的最后一支箭时,他舔舔嘴唇,猛然拔出了指挥刀。

    与其同时,他的长子芈俊阳却丢弃指挥金刀,拔出了厮杀用的马刀。

    “很高兴认识你,但是很遗憾,我不得不说永别了,我的兄弟。”

    “就这么死了吗?”

    “要不然呢,难道你要让一位贵族子弟临阵脱逃,拿他和整个家族的名誉开玩笑?”芈俊阳的笑容里藏着死的决绝,“不,绝不!我宁可战死,也绝不退缩!但是你,我的好兄弟,你的使命已经完成,现在我以主将的身份命令你:立即撤出战场,不得有误!”

    苏浪立在那没有动。

    芈俊阳的眼睛红了,他凄婉地说:“你要留着有用身,为国建功。”

    他望了苏浪最后一眼,飞快地擦拭了眼角的泪水,然后面带微笑,催动战马,前方正是如山洪海啸般涌来的蛮族士兵。

    马缰却被一双强有力的手捉住了,苏浪镇定地提醒道:“已经过了一刻钟,我们可以撤下了。”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刻钟,芈俊阳蓦然回过神来,狂喜油然而生:“天爷!我们竟然完成了任务,我们胜利了,我就知道老天爷不会让我死的。”

    狂喜之后,他拨转马头,喝道:“撤,撤,撤!”

    一连喊了三声,竟无一个人应答,环顾四周,除了苏浪,再无一个同袍。

    “就我们俩了。”苏浪忧伤地说。

    “撤退吧,兄弟。”芈俊阳眼含热泪挥了下手,然后一夹马腹,战马嘶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