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深处苏浪找到了一处废弃的棚屋,门户全无,室内结满蛛网,早已不能住人,支架木料和屋顶茅草都很干燥,用来引火最好不过了,与其费力去找柴火倒不如把尸体挪到这里,一把火烧了干净。
他正怀抱双臂琢磨着细节,浑然不觉卿小可悄悄地出现在了他的背后,面露古怪神色,忽然,她抬脚朝他的屁股上踹来……
嗳哟!苏浪扑倒在地,惨叫一声。
卿小可兴奋地跳上前,脚踏苏浪的脊梁,嘿嘿冷笑:“装,你继续装,少在这跟我装蒜!你一个内丹结就的高人,怎会被我一脚踹翻?!”
“你要疯啊,什么内丹?”
“还在这跟我装,我刚刚才想明白,那两个人的武技修为至少也是殿堂级的,我们四个绑在一块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你何德何能一出手就制住了他俩?哼,你必是结就内丹,锻成了天眼通!”
“我要纠正你一个常识,天眼是天眼,天眼通是天眼通,天眼随身才叫天眼通,二者不可等量齐观也。”
卿小可白皙的脸庞还是红了一下,太丢人了,师父讲课时自己肯定又打瞌睡了,居然被一个乡野小子给嘲弄了。
“你,你懂这么多,还敢说你不会开天眼?!”
“这个,这个我真的不会。我能先发制人,纯粹是我运气好。
“胡说!我虽修为不及你,见识却不比你差。”卿小可此刻信心满满,誓要揭穿苏浪的真面目,“哼,你结成了内丹,开了天眼,所以能料敌于先,所以你才能取胜,对不对?”
苏浪心里暗想:这小妞看着糊涂,实则精明的很呢,居然让她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我虽没结成内丹,但的确是开了天眼的,不然就不能处处料敌于先,单凭武技,我虽不怵那两个汉子,但要拿下他俩必有一番血战,弄不好还要受点伤。
“你怎么不说话啦,让我猜中了吧。”
“别傻了好不好?!我若结成了内丹,锻成了天眼通,会让你一脚踹倒?笑话。”
“你……”
卿小可一时语塞。
苏健的武技修为不比她高明多少,他能杀死那两个汉子,到底是运气爆棚,瞎猫撞见死耗子,随便拿把刀乱挥就把人杀了,还是捡了个便宜,若说捡便宜,又是捡的谁的便宜,当时就她和苏浪在,自己没动手,剩下的只有捡苏浪的便宜了。
对,这一切肯定是苏浪暗中捣的鬼。
此前追问他的时候,他虽然否认,但态度并不十分坚决,可见心里是有鬼的。
他究竟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这可是个大是大非的问题,一定得搞清楚弄明白。
踹他一脚,意在试探,没想到竟一脚就把他踹趴下了,这是否能证明苏浪并非她想象中的深藏不露?
不,这不可能。
“这,这是你故意装出来的,对,这是你使的苦肉计。”
卿小可骄傲地哼了一声,她急中生智冒出的这个念头,看起来合情合理,不,事实一定就是这样的。
事实的确如此,苏浪一早就窥出她要暗施偷袭,他也的确是故意摔倒的,目的就是为了消除卿小可的疑惑。
真阳气的运行规律就是世界的运行法则,开天眼的目的是为了通过观察真阳气的运行轨迹,明了世界的运行法则。
人只要懂得开门吐纳之法,开天眼只是早晚的事,但若想锻成“天眼通”则要难的多,不仅需要内丹的支持,更要精通诸般技巧,若无明师指点,单靠自己悟是很难成功的。“开天眼”和“天眼通”原理虽然一致,境界却判若云泥。
锻成“天眼通”后,天眼随身,睁眼可见世界的本真,而“开天眼”的开、闭皆需默诵口诀,开一次算一次。
卿小可怀疑他开了天眼,这让苏浪吃惊不小,这小妞看着傻乎乎的,其实鬼精着呢,不过仔细打探后他发现卿小可根本不懂开门吐纳之法,根本弄不清什么是“开天眼”,什么是“天眼通”,言语间常将二者混为一谈,于是断定卿小可是在诈他,他也就咬死了不承认。
“你怎么不说话了,被我猜中了吧。”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那我也就不隐瞒了。不错,我就是西域冥国派来的卧底。你既然窥知了我的秘密,那我只好杀人灭口了。你若不想死,就乖乖的跟我回冥域,做我的压寨夫人,给我生七八个孩子,我呢一定好好待你。”
苏浪挤眉弄眼,一双爪子伸向了卿小可的下巴。
换来的是一个冷冷的白眼。
卿小可冷下了脸,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出了棚屋外。
一记响亮的耳光过后,苏浪为自己的嘴贱付出了代价。
耳光是他自己打的。
刚才的话完全出于无心,嘴一秃噜就说出去了。
“是我不好,我不该嘴贱。”苏浪耷拉着脑袋过来认罪。
卿小可显然怒气未消,她寒着脸,冷冷地盯着苏浪的眼。
“你没错,是我蠢。”
一滴泪珠顺着她明净的面颊悄然滑落,她紧咬嘴唇,强忍着胸中的怒火,她自己也诧异自己何来这么大的耐性,搁在往日她早一剑劈过去了。
“我……,你……,唉……”
苏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的灵魂不再纯洁,常有出人意表的举动,就像刚才的那句话,完全是出自无心的。
“你有气就捅我几刀吧!”他把水果刀递给卿小可,表情很真挚。
“你以为我不敢。”卿小可怒极而笑,苏浪的话彻底激怒了她。
刀在手,大恶人的胸膛就在眼前,他闭着眼睛,看起来无辜又可怜。
但卿小可不想就这么原谅了他,她用小刀顶着他的喉咙,恶声恶语道:“你自找的。”
苏浪没有闪避,没有告饶,反而将头颅高高扬起。
“您千万不要客气。”
“你?!无赖……”
卿小可恶狠狠地把小刀甩进林子里。
苏浪暗松了一口气,身上全是汗,刚才他是诚心受戮,一点后手都没留。现在倒是有些后悔了,他虽然有把握确认卿家小姐绝不是坏人,但他真的不敢保证卿小可能克制她的火爆脾气。
你说她万一失手戳我一刀……
苏浪连打了几个冷战,这真是太有可能了。
卿小可咬着嘴唇生了会儿闷气,抬起头,瞪着苏浪:
“知道自己错了吗?”
“我错了。”
“知错就好,说实话吧。”
“什么实话?”
“哼,还装,你究竟是什么人,打哪来的?”卿小可的目光似刀子。
见苏浪一脸的无辜,顺势拧住了他的耳朵,嬉皮笑脸道:“你就招了嘛,我这个人呢,素来喜欢与人为善,我发誓一定为你保守秘密。”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当今天下武者称王,我是跟我义父学了一点皮毛,不过气丹什么的我真的没有,你不信大可去问问他老人家,或者找个懂行的来验验。我但有半句假话,随你处置好了。”
这几句话说的十分坦然,卿小可盯着他的眼睛,想从里面逼出点真相来,但很可惜的是苏浪的双眸单纯的像一汪清水,啥啥都没有。
“你若未结成内丹,如何能杀那两个人?”
这话问的其实很有水准,一个没有结成内丹的人,如何瞬间击杀与他武技修为相仿的对手的。苏浪当然不能告诉卿小可,他之所以能一击得手,秘诀在于他在战前悄悄开了天眼,天眼一开便能窥得真阳气的运行轨迹,换句话说就是能料敌于先,如果你知道你的对手下一步要干什么,你有什么理由不胜利呢。
“大小姐,杀人的是二公子,你亲眼看见的嘛。至于我嘛,无非是帮了点小忙!那两个汉子的武技修为至少是殿堂级,我若有本事杀他们,还窝在这干嘛,我早就去宫卫军里做个骑领啦!”
卿小可明知道他是在说谎,无奈没有证据反驳他,何况那两个人也的的确确是被苏健捅死的。印象中苏健是没什么真本领,但这种事,也不好说的太绝对,苏家人心机都很深,说不得人家是隐瞒了实力呢。
“骑领?哦,你真好大的志向哟,做个狗屁骑领就满足啦?”
“嚯,小姑娘家家的口气倒是不小,骑领怎么啦,随王伴驾,何等的风光啊。还有,你一个姑娘家的不要整天狗屁、狗屁的乱说,不好听,不文雅,不矜持,不贤淑,会让未来的公婆看扁的。”
“嗨,我的事用得着你来管,你算老几?”
“我?我刚刚杀了两个殿堂级高手,我结成了内丹,你不知道我是谁?!”
“你?我呸,你也配!”
卿小可松开揪耳手,顺道在苏浪的背上斩了一掌,后者配合着她的“掌力”捂着心口蹲了下去,半晌才咳嗽两声顺过气来。
卿小可嘿嘿冷笑道:“别跟我嬉皮笑脸的,若搁在往日,我一剑杀了你。今日本姑娘心情好,暂且饶你一命。你也别太得意,你的人头是我寄存在此的,我随时会来取走。”
听这意思卿小可是打算原谅他了,苏浪咳嗽两声,讨好地赔了声笑。卿小可能这么说心里的气想必是消了,这女子看似大咧咧的,没心没肺,这记仇的功夫可比她手上的功夫强多了。由此可见跟女孩子打交道,谨言慎行才是保命秘笈,时刻马虎不得啊。
翻过这一节,他问卿小可:“你瞧这房子怎么样。”
“破破烂烂的,这也叫房子,怎么住人呀。”
“住人肯定不行啦,不过用来焚化两具尸体,我觉得还是挺合适的。”
想到这棚子马上就要被用来焚化尸体,卿小可怒瞪了苏浪一眼,赶紧逃离。
忙完这一切,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五人联袂回到镇上,邬天佑心细,担心被老总管看出什么破绽,便提议先在镇上歇宿几宿,等处理好了伤口再回庄里,众人赞同,便开始讨论落脚哪家客栈为好。
苏健力排众议坚持要去翠红院,理由是无论他们落脚在哪,老总管都会寻过来,唯独去翠红院他不好意思去。
“不仅如此,那里还是消息海,什么样的消息打探不到?我们正好打听一下这两个人的来历。”苏健说过不怀好意地瞄了卿小可一眼。
卿小可立即变成了一匹炸了毛的猫:“去就去,谁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