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之前回来到现在接近20天了,张文海就没和老婆打过扑克。
因为隔音不好,木板床的质量不行,稍微用点力就跟打桩机一样轰隆隆响,杨如意坚决不配合,她怕在堂兄堂弟面前丢脸。
老这么搞,也不是个事啊。
杨吉祥就去找大怨种杨忠鑫,问他说:“村委会还能不能在临街的地方批块地……”
“你可拉倒吧!”
杨忠鑫没听完就否决了,土地是国家最宝贵的财产,是有严格规划和登记的,不是他村委会想批多少批多少,想批给谁就批给谁。
就杨吉祥家推到重建,修农家乐,也是特事特办。
换成一般的有钱大户想推翻老房子重修大别墅,想都不要想,现在除非县领导签字,建筑许可证都不批了。
有人问,要是不能住人的危房呢?
危房可以修,搭钢架在里面修葺,你敢伸出来一点我就把你给割了。
杨吉祥被拒绝,也不生气,笑嘻嘻说:“咱哥俩可是说好了的,你要资历,我赚钱。新地没有,老宅基地有没有?宅基地是能在同村村民的名下自由转让的吧,有没有愿意转让的,我爸可以接手。”
为什么是杨德清接手,而不是杨吉祥自己接手,那就是另一个听者流泪的悲伤故事了,他读大学的时候,户口转到红枫了,终于从农民变成了吃商品粮的城里人!
他现在想转回来,额,不行。
杨忠鑫说:“你觉得现在村里有几个人愿意转让?你看看你家馆子旁边,开了几家商店了?”
翠花她妈开小超市,赵二牛开山货特产店,杨婆婆卖土鸡,水鸭,冷泉鱼,正好和吉祥餐馆互补缺口,杨吉祥觉得挺好。
杨忠鑫说:“白总投资修路,你要搞果树蔬菜大棚,好多人都在观望看你搞的好不好。我跟你讲,已经有三户人过来问我办农家乐的手续。”
杨吉祥乐了,这是哪三个不怕死的冤大头呀,想和他竞争?也不怕亏得底朝天。
杨吉祥说:“你应该考虑考虑,怎么把村里的地赶紧收回来。”
杨忠鑫皱眉,笔帽子在纸上一下一下磕着,叹气说:“我们村的地品质不好,种地的人本来就没几户,大部分还都承包出去了,都是职业种田的外地人,签的承包合同五年十年的,又没到期,怎么回收啊?不好办呀。”
杨吉祥严肃说:“不好办你也要办,我告诉你,差不多半年时间竹夹村就会大变样,我的三个种植场都会迎来大量客户,农家乐肯定也会顾客盈门,我可以自己当一个网红打卡点,自己赚钱,但你要想让全村人跟着一起富裕,就必须让竹夹村成为更大的网红打卡点。”
“你是说,南街村模式?”
“没错,有人说它是我国唯一的公产主义集体村,非常有研究价值,你仔细想一想怎么弄。”
杨吉祥只是最近和几个教授,镇上县里的一些领导们聊天,隐隐约约产生了这么一个概念,大致知道,如果想全村富裕,必须集体收回土地,以集体的力量来统一建设规划全村。
村民们一团散沙,各自为战,是绝对成不了大气候的。
像这种农家乐一开就是五六七八家,生意绝对好不起来,唯一的下场就是疯狂内卷,卷到大家都活不下去。
杨忠鑫陷入思考:“这个问题我也想过,等我和二爷再好好商量商量吧。”
杨吉祥从村委会这边没有得到有用信息,想再买一块宅基地的事,估计是悬了。
本以为年前不折腾了,先歇歇,安稳过个年。
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赵明顺的爹不行了。
消息还是杨德清通知的,腊月二十六的晚上七点半,杨德清打个电话回来,要杨吉祥赶紧来赵伯家里一趟。
店里还有客人在吃饭,杨吉祥没通知其他人,骑上电动车就走。
赵伯家不在村委会附近的村口,也不在深入大竹山小竹山的里面,而是在公路边的一个高坡上。
原来是土包,修公路给它切了一半,断截面做成了岩石硬化坡面,他家就在最高处。
赵伯家还是那个破败样子,灯火昏暗,门口站着几个村民,见杨吉祥过来还和他打招呼。
杨吉祥心里一咯噔。
不会吧?
他心中产生不详的预感,心跳都加速不少,迅速将电动车推到旁边撑好,迅速走进屋子。
“吉祥,你来了啊。”
“赵伯怎么了?”
“哎,怕是快不行了,你去看看。”
杨吉祥和旁边人说着,心里突然一揪,特别难受。
但他走到门口,又不敢进去了,只能探个头看看里面。
里面有人在小声说话,但还没有哭泣,好像是在安慰,也好像是在祈祷上天。
杨德清从房间里走出来,拉着他到一旁,小声说:“你赵伯他快不行了,估计今天晚上就要走。”
“怎么搞的啊?我上个月还从他这里拿了蜂蜜的。”
“他也得了流感,烧了一个多星期,还咳嗽。”
“你不是送了蜂蜜枇杷膏来么?”
“他吃了,咳是没咳,医生说他老年基础病太多,一下子把他打垮了,人就不行了。”
“赵伯才55岁……”
杨吉祥说不下去了,55岁算什么老人?65岁退休的都大有人在。
“哎,他都这样了,怎么没住医院?”
“联系不上明顺这小子,他的两个姨老表在他清醒的时候来过一次,把他拖到卫生院,卫生院说抢救不好,让他们送去县医院,但县医院没有床,他自己还清醒,就说回来保守治疗,打吊瓶,打了两天就没得意识了。”
“赵明顺这家伙,太不是东西了!”
杨吉祥胸腹间的郁气吐不出来,很想骂人。
在农村,子女不孝是最受人唾弃的。
因为农村养老一直是个大难题,原来多生孩子,兄弟姐妹们多,可以轮流照顾,一人照顾一个月,或者某个有出息的子女大包大揽,农村老人可以有个善终。
后来孩子少了,靠农村养老保险吧,村委会帮赵伯办的是最低档,一年交200块,他从60岁开始,每个月能拿到113块钱。
杨德清交的是1000这一档,退休后他每个月能领大概238块钱。
有村民最高交6000这档,每个月能拿1170。
这些钱还是太少,不够养老用。
所以农村还是以子女养老为主,如果子女不孝,老人的晚年将会过得十分凄惨,赵伯就是典型的例子。
终于,晚上9点,一辆面包车高速冲坡,嘎吱停在家门口,车门拉开,一个人连滚带爬出来,踉踉跄跄走向屋内。
“赵明顺!你终于肯现身了?”
“明顺快点去看你爸爸,没几分钟了。”
村民们赶紧让他进去,但赵明顺的模样相当凄惨,头发乱糟糟,脸上全是血痕和污迹,衣服不知道几天没换了,靠近就闻到一股尿骚味,走路也一瘸一拐,扶着大腿看起来疼的厉害。
杨吉祥注意到面包车的司机,两个人,短寸头,加粗金项链,抱着膀子站在车边看热闹。
不像好人。
他走到杨德清身边,低声问:“他们是谁?”
杨德清眯着眼看了看,一惊:“好像是隔壁村放码的混混,赵明顺这是欠了赌债被抓起来了?完了,我跟你讲,沾了赌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
村民们都注意到这两人,全都警惕看着他们。
赵明顺进去嚎啕大哭了一阵子,说什么儿子不孝哦,没让你老人家过上一天好日子哦,还是用哭腔唱出来的,挺专业啊。
那两个混混等他唱差不多了,分开人群走进去,对赵明顺说:“赵明顺,我们对你不错吧,你说要回来哭你爹,我也让你哭了,下面该你还钱了。”
有村民暴怒:“大过年的你们上门逼债,还是不是人?”
“哎,话不能这么说,大过年的欠债不还,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人还没吊气,你们就在逼债,还有没有人性?”
“吊气了就要办丧事了,我哪有时间等?兄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拿不到钱,这个年我也不好过啊。”
有村民想推攘他们,赶他们走,但两人块头大,一脸凶相,又是横行乡里的老流氓,村民动手前也要掂量掂量。
赵明顺跪在床边,呜呜耶耶哼着哭丧の小曲儿,哪怕大家都知道他在做戏,可也说不出责怪的话,毕竟要死的人是他爸爸。
流氓拿出一份宅基地转让合同,递给旁边的杨老书记看:“老书记,赵明顺已经签字了,你看这里那么多有钱人,你安排他们哪个买下来嘛。”
“给我滚!”
杨老书记气的嘴唇发抖,举起他的拐杖想打人,被对方轻松躲开。
“赵明顺欠我们25万,还钱肯定是还不上了,我们老板说了,今年欠债不还钱,我们就住在别个屋里直到他还钱为止。赵明顺就这块宅基地还能值点钱,你们哪位大老板行行好,接个盘?哟,这不是杨老板吗?都知道你有钱,要不你来买?”
对方看到杨吉祥,嬉皮笑脸凑过来。
杨德清赶紧拦在儿子前面,杨吉祥现在不怕这种地痞流氓了,他跟着白启东学了不少呢。
谁知道这时候,又闹幺蛾子。
赵明顺转过来,跪着爬到杨德清的腿边,哭丧着说:“杨叔,这房子我谁都不卖,我只卖给如意!”
满屋子人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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