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的清晨依旧那般寒冷,布哈林换上了自己当初穿的那件黑色风衣,戴上了绒毛帽子,就像他在十月革命期间和列宁一起发表演讲的那个晚上的装扮一样。
他骑着自行车很快来到了克里姆林宫,在经过了门口岗哨的检查后布哈林步行前往此行的目的地,那是克里姆林宫内部一处不起眼的建筑。
和高大宏伟的克里姆林宫主宫不同,如果你不仔细观察这里,根本不会发现这里有什么建筑物。
当然,更不会发现这看似宁静的地方却暗藏杀机。
在上一次反对派联盟被挫败后,契卡就接管了这里的防卫。
如果没有得到最高领袖的许可,任何人都无法接近这里。
不过今天,布哈林意外的发现,守卫这里的契卡居然都撤了。
建筑前的广场上静悄悄的,不是一种杀机四伏的死寂,而是彻底的安静。
斯大林就对自己这么放心?布哈林心里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很快,他就看到了一个人影。
那人身着人民内务委员会的制服,是个光头,留着两撇八字胡,正是国家政治保卫总局的亚戈达。
看到布哈林的到来,这位领导契卡的实权人物立刻向前者问好,
“早上好,布哈林同志。”
“早上好,亚戈达同志,话说,你怎么在这里。”
布哈林在和亚戈达拥抱致意后问道。
“斯大林同志非常担心克鲁普斯卡娅同志的身体状况,但是他工作繁忙,就只能叫我过来替他问好喽。”
亚戈达耸了耸肩,
“没想到正好碰到布哈林同志你了,不如我们一起去看望克鲁普斯卡娅同志吧。”
正好么?布哈林心中冷笑,恐怕是来监视我的吧。
布哈林很清楚斯大林的指示是为了什么,不过他心中一点也不慌。
因为斯大林的这些举动都在斯特拉瑟跟他讲的情况之内,包括斯大林派了亚戈达这位他手下中在国家政治保卫局权力最大的人物过来监视自己。
“既然如此,我们就一起去看望克鲁普斯卡娅同志吧。”
虽然很不爽,不过布哈林还是欣然允诺。
其实抛去别的不谈,斯大林对于照顾克鲁普斯卡娅还是不错的,起码派了专人照顾她的生活。
虽然克鲁普斯卡娅还没有到三十年代那种生活不能自理的状态,不过她的住处有专门的厨师和保姆。
尽管克鲁普斯卡娅认为一个共产主义者不需要保姆,不过或许是为了有个人能够说话,克鲁普斯卡娅最终还是没有驱逐她们。
“克鲁普斯卡娅同志就在里面,不过她还没有起床,你们要不再等等吧。”
在敲响了克鲁普斯卡娅住处的大门后,一位年纪似乎刚过二十的女孩打开了房门。
在得知二人的来意,将他们引到了一处卧室的门前后,这位年轻的小姑娘向布哈林二人提议。
她是克鲁普斯卡娅的保姆,同时也是苏共党员,说话语气和神情并没有这个年纪应有的羞涩,反而显得落落大方。
布哈林颔首表示同意,
“既然如此,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亚戈达对此没有意见,不过他们并没有等待太久,在这位年轻女孩走后,房间里传来了布哈林熟悉的声音。
“既然都来了,为什么还不进来呢?”
布哈林不敢怠慢,立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里面的沙发上正坐着一个人,正是克鲁普斯卡娅,这位伟大导师的遗孀身体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么差,她早就打理好了自己的发型,整理好了服饰,克鲁普斯卡娅认为在任何人前面都要保持自己的衣着得体。
此时的克鲁普斯卡娅神采奕奕,除了有些红肿的鼻子显示她风寒未愈以外,一切都很正常。
“克鲁普斯卡娅同志,很抱歉让你久等了,我们以为你还在睡觉。”
布哈林脱帽行礼,亚戈达也是,不过他就不需要脱帽了。
“不,是我应该道歉,我让你们等太久了,刚才我在整理着装。”
这位老人慈祥地笑道,她看着布哈林有些不解的神情解释道,
“多年的特工习惯还是改不了,有人一敲门我就完全会醒过来。
所以,从你们进门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起床了。”
布哈林对此难以置信,但是一旁的亚戈达却是感同身受,毕竟只有同行才会了解同行嘛。
“所以,今天你们来是为了看望我吗?那我很高兴。”
克鲁普斯卡娅扫了一眼布哈林身后的亚戈达,神色莫名地向布哈林问道。
“当然不止这个,克鲁普斯卡娅同志。”
布哈林像是没有注意到一旁的亚戈达,双手交叉扶着往前走了几步。
“我还要谈谈您跟季诺维也夫、加米涅夫等反对派的事情。”
布哈林的话让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包括几公里外正拿着电话窃听的总书记,他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果然,布哈林这个家伙还是不死心么。”
“注意你的言辞,布哈林同志。”
克鲁普斯卡娅隐晦地表示隔墙有耳。
不过布哈林并没有停止的打算,
“我对于***的现状非常满意,尤其是斯大林同志掌握了最高权力。”
布哈林接下来的说辞让情况峰回路转。
“我非常支持斯大林同志废除新经济政策,实行一五计划。
但是,党内居然还有反对派想要挑战斯大林同志的权威,这是不可容忍的。
尤其是以加米涅夫、季诺维也夫、托洛茨基为首的反对派联盟,这是对列宁主义的背叛!”
布哈林越说越激动,他气愤地指责,仿佛真的已经把斯大林当做了自己的领袖,
“我觉得他们已经无可救药了,这些反动分子应该被彻底驱逐出党,我打算彻底断绝和他们的关系。
克鲁普斯卡娅同志,请你一定不要和这些反动分子联系了。”
布哈林特意在“一定”上加重了语气,表示自己跟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
布哈林的话显然是震撼性的,把在场的众人都惊呆了。
他身后的亚戈达正在怀疑此行的意义,克鲁普斯卡娅盯着布哈林交叉的双手凝视了一会儿,随即笑道,“我理解你的意识,布哈林同志,但我希望党内是团结的,不要因为路线上的分歧而相互攻击。”
“您真的听进去我的话了吗?”
布哈林再三询问。
“是的,我当然听见去了,我还没有老糊涂呢,布哈林同志,你们不需要在我这个老人家身上花太多时间。”
克鲁普斯卡娅下了逐客令。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多留了,克鲁普斯卡娅同志,您一定要保重身体。”
布哈林一脸正气地说道,随后和身后的亚戈达一起离开了这里。
布哈林的话通过空气传播到了克鲁普斯卡娅房间内的窃听器里,随后又通过电流传递到了几公里外克里姆林宫最高领袖房间内的电话上,苏共总书记随着一声沉重的关门声也随即合上了电话,他一脸不解,喃喃自语道,
“难道真的是我多虑了?布哈林已经完全顺从我了?”
与此同时,克鲁普斯卡娅在布哈林走后迅速掏出了笔记本,开始记录着布哈林刚刚说过的话。
就在布哈林走上前的同时,他交叉的双手开始在手臂上不断地敲击,熟悉间谍工作的克鲁普斯卡娅立刻意识到那是摩斯电码。
接着,克鲁普斯卡娅打开了专门的翻译对照表,将布哈林传递的信息翻译翻译成俄语。
内容不长,只有短短一句话。
“从现在开始,我要说的话,意思都是相反的,列宁同志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