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进跟梁天舟对面而坐，他把面前的两个酒杯都倒满酒，然后端起来，看着梁天舟：
“梁科长，最近忙什么呢？”
“瞎忙，混混日子呗。”梁天舟敷衍道。
“我看梁科长可不像混日子的人，真是混日子的，藤原纪美组长也不会看中了你。”王主任话里有话地说道。
“她看中我？”
“别误会，我说的是她特地把你从警察局借调过去。”王主任一脸坏笑地看着梁天舟。
梁天舟尴尬地笑笑：“王兄开玩笑了，我们都是吃这碗饭的，尽力为上司做事，仅此而已。”
“藤原纪美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手里握着一张好牌，可有时候好牌也打得很烂。”
“喝酒，不谈公事。”梁天舟遮掩道。
这王进什么意思？他是在说自己，还是另有所指？
如果是说自己，他是不是嗅到了什么？如果不是，那张好牌，又是什么意思？
莫非是军统的内奸？王进到底是什么人？他要暗示什么吗？
“梁科长，走一个！”王主任又端起了酒杯。
“不能喝多了，等会还要找小妹妹跳舞，喝多了会出丑。”梁天舟只象征性地喝了一小口，就放下了酒杯。
“这就不够意思了吧？上回我可是知道你的酒量的。”王进不依，重新给梁天舟的杯中添满，梁天舟只得继续。
“就这一杯，干了咱们走人。”
两人来到舞厅门口，王进突然叫道：
“看我这脑子，晚上还有一件重要的事，约好了的。我就不去跳舞了，你好好去玩吧。”
“那你请便。”梁天舟看着王进离开，自己走进了舞厅。
舞会刚开始不久，还没有人下舞池跳舞，都在三三两两闲聊着。紫霞在台上唱着一首甜甜得情歌暖场子，乐队的声音舒缓而悠长。
梁天舟找了个位置坐下，闭着眼，静静地想着。
王进的话在他脑子里反复播放：她握有一手好牌，却打得很烂。
那次刺杀梅德镛，是王进当着他的面说他们要去大德盛酒楼吃饭，他是有意说给他听的，还是无意中说出来的？
如果是有意告诉他，那他就知道自己想听到这个，自己的身份不就暴露了？
他为什么没有揭穿呢？还有在警察厅事后的会上，他还帮着他掩饰，说他不在刺杀现场。
这是为什么？
他是青木一雄的人，还是别的什么人？
还是仅仅出于好心，帮忙敷衍？
毕竟如果他是无意中说漏了嘴，他也得负一定的责任。
“水仙”的决定是正确的，现在内奸没有查出来，有多少眼睛在盯着自己，梁天舟自己也弄不清楚。
“梁大哥，好久没看到你来舞厅了。”紫霞唱完，下台来走到梁天舟面前，打着招呼。
“今天不就来了嘛。工作，就是有时忙，有时不忙。”梁天舟说道。
紫霞在梁天舟身旁坐下；“那现在不忙了，就好好放松放松，等会儿请梁大哥跳两曲吧。”
“好！”
一上来就跳两曲，算是预订了。
“你先陪梁大哥坐会儿，等下再跳。”
“好啊。喝点什么？”紫霞欢快地问道。
“啥也不喝，来杯水吧。”
“好呢。”紫霞跟侍应生要了两杯白水，“闲下来了，梁大哥怎么好像还不太高兴了？”
说毕，紫霞也不多说话了，就挨着梁天舟坐着。
梁天舟感觉到有个人的目光下看着自己，回头一看，竟然是杜飞。
就这一回头，杜飞看清楚了，赶紧过来：
“我说看着像梁科长，果然就是。”
“你小子怎么也会到这种地方来？”梁天舟诧异道。
“我哪会来这地方，我是陪我叔来的。他在那边陪客户。”杜飞解释道。
作为一名普通警察，那点薪水，在这种场合，实在消费不起。梁天舟不是瞧不起薪水低的人，只是这种地方，确实钱包不鼓，是不敢进来的。
那边杜云福也看到了梁天舟，向他招手。
跟着就跑过来，邀请梁天舟去他那包间，有几位朋友，大家一起认识认识。
“梁大哥，你去吧，我等会儿再来找你跳舞。”紫霞识趣地告辞去了后台。
“这位是我的朋友，警察局的梁科长。”杜云福给包间里的几个人介绍道。
“梁科长好！”几个人恭敬地起身问候。
“梁科长年轻有为啊。”
“很荣幸能够认识梁科长，以后还要请梁科长多多关照。”
梁天舟感觉，这回跟上次杜云福女儿生日那天在他家里的气氛完全不一样。那次人们听说他是警察局的，都有戒备心。而这一次，都围着他，恭维着。
这大概就是私下的朋友和场面上应酬的区别。梁天舟肯屈尊去杜云福包间，也很给杜云福长了脸。
“刚才跟梁科长在一起的，可是皇冠夜总会的甜歌皇后紫霞小姐？”有人问道。
“就是甜歌皇后，看来跟梁科长还很熟。”不待梁天舟开口，已经有人替他回答了。
“听说紫霞小姐可是很有个性的，看不上你的人，别说请她跳个舞，就是多说一句话，她也不会搭理你。”
“那是，皇冠不夜城的头牌嘛。”
“要是能跟她拉拉手，这一趟就没有白来。”
“怎么说话呢，人家是梁科长的朋友，岂是你我这些俗人可以随便拉手的。”
梁天舟听得心烦，后悔不该过来。
这时，紫霞在台上对着麦克风说道：
“下面演唱一首《天长地久》，送给我的朋友，七号包厢的梁先生。”
接着乐队演奏出引子，紫霞柔声地唱道：
“红遮翠障锦云中，
人间鸾凤御炉香，
飘缈随风。
……
一年容易又秋风，
屈指将期又到，
渡银河。
又梦到巫峰，
你别来无恙。
一水如木隔，
关塞重重。
不能相依朝夕，
只有灵犀一点通……”
歌声哀怨孤寂，如诉衷肠。
七号包间里，没人说话，都在静静听着。
一曲唱罢，紫霞来到梁天舟跟前：
“梁大哥，请！”
做出一个邀舞姿势。梁天舟站起身，拉着紫霞的手，来到舞池中央，音乐再次响起，梁天舟和紫霞翩翩起舞，众人也逐渐跟着跳了起来。
连跳两支舞，都是预订好了的。
之后，梁天舟送走紫霞，跟杜云福打个招呼：
“我有事先走了，失陪。”
“好，梁科长公务在身，不耽误梁科长了。”众人皆起身相送。
屁的公务在身，现在是晚上呢。梁天舟头也不回，出了皇冠舞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