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面好像有人!!!”
听到声音后,林戈和爱丽丝纷纷停下了脚步,而靠近机械造物的那几个人也好奇地跟了过去,直到一阵吸冷气的声音响起。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尸体??怪物??这他妈还是人吗!!”
“什么??”
林戈刚一走近,很快就嗅到了一股极为难闻的血腥味。他下意识地皱起眉头,视线逐渐下移,却在触及到人形的那一刻愣住了。
那是一具只能从外观的轮廓上判定为[人类]的生物,失去了皮肤的肉质蠕动着,血肉宛若冰淇淋般逐渐融化。
已经露出了阴森白骨的手艰难地抬起,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向前扒拉了一步。那张看不出五官的脸面向林戈,他已经无法说出话来了,可是喉咙里还在断断续续地发出诡异的嘶吼。
简直像消化了一半的食物被吐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就连向来淡定的爱丽丝也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眼中晃过一丝意外。
“别上前。”林戈阻挡住了其他人的动作,不过也不用他开口,所有人就全躲在了他的身后了。
“这好像是机甲的[驾驶舱]啊。”叶佑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他绕过了那具人形,翻看了下机甲的内部,满脸嫌弃地捂住了鼻子,
“好臭!这里面也太脏了吧!!等一下……我看到了什么?这是动力源??”
“动力源?”
听到了叶佑的话,林戈也很快上前看去。在叶佑的指示下,他也看清楚了那个镶嵌在机甲内部的球状物。
“我之前执行任务时看到过,是城市研究院几年前研究出来的玩意,这东西卖得可贵了。”叶佑蹲在地上咂舌,
“据说可以将任何物质转化成能量,如果目标对象是有生命的生物,转化的能量将会更多,这样的存在也被称之为[柴薪]。”
“激白工厂是在暗中收集柴薪?”林戈沉思,“这玩意不需要许可证之类的吗?”
“肯定需要啊,不然人口贩卖可就泛滥了。而且一般成为柴薪的人大多都是俘虏或者罪犯来着。”叶佑压低了声音,
“可城市的法则怎么可能蔓延的到暗巷这种小地方啊。要是城市真愿意管管暗巷,我们也不至于落魄成这样。”
“那么他还活着吗?”林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还活着,但是比死还痛苦。”叶佑叹了口气,“变成这样基本上没有活下去的可能性了,不如一枪杀了解脱。”
“好。”
林戈再度看了眼地上挣扎的人形,又看了眼身后沉默压抑的目光,最终还是抬手接过了叶佑递过来的枪,结果了对方绵长的痛苦挣扎。
令人作呕的行径,可他却无法对此做些什么。
他们未来也会变成这样吗?也会被塞进这些动力甲里,成为启动能源的[柴薪]吗?
没有人敢断定自己的未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此时此刻的他们,确确实实是在恐惧害怕着。
“我们……也会变成那副样子吗?”良久,女孩低啜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
“该死的激白工厂!该死的中央学院!!我们都被骗了!!”愤怒的声音骤然而至,
“最后全都是骗局吗!?我们只是中央学院交易的筹码!?他们把我们当做什么了??”
“怎么办,还要继续下去吗?这样下去真的还有意义吗?”
迷茫是必要的情绪,可这样的情绪被刻意扩大化,肯定会导致低迷在人群中传播。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在这种时候,无论是安慰还是说教都没有任何意义,威胁是真实存在的,它不会因为任何话语而消减半分。
大家都是暗巷打滚摸爬出来的,没有人会相信无意义的梦话。
“如果什么都不做,那才没有意义。”林戈的视线从动力甲上移开,他没露出什么表情,只是向着后方招了招手,
“走吧,该出发了。”
无论是爱丽丝还是林戈的心情都不太好,尤其是在安格失踪的当下,无数机械造物在四处游走着,他们不能确定安格是否安全,可他们也不能表露出太多的感情。
爱丽丝攥紧枪支的指节发白,除此之外,她并没有露出其他的表情。
距离商队到达目的地还有三天。只要他们能活到最后,他们就赢了。
胜利就在眼前,他们没有停下脚步的理由。
不过爱丽丝也注意到了一点,在这场逃亡考试之中,所有人似乎潜移默化地跟随着亚伦的节奏前行。
那位黑发的少年分明也没有比自己大多少,可是他从始至终都很冷静。
就好像他刚被安格捡回来的第一天,就算在检察官的瞩目下,也没有丝毫乱分寸。
“是安格!!”片刻后,率先前去调查的一小队人却突兀地发出了欣喜的声音,
“你们说的那个安格!!他还活着!!”
“什么!?”
·
痛苦感犹如岩浆般蔓延着。从最初的胸口溢出,向着四肢进发,最终吞没掉了全部的意识,彻底陷入昏迷之中。
沉眠并不是逃避痛苦的好办法,即便是在睡梦之中,那些密密麻麻的痛楚和记忆也如同针刺般反复警醒着他的大脑,事实像是巨钟般撞击着现实,提醒他该醒过来了。
他还活着吗?
罪刃微弱地动了动手指,依旧不敢置信。
他很强,非常强……可他并非没有弱点。
而那样的弱点,恰恰被攥在了他本以为最该信任,却最终背叛了他的人的手中。
近乎致命的贯穿伤,除非是治愈系或者幻术系的a级法术印章持有者,几乎不可能会活得下来。
内脏被全部摧毁,肋骨折断殆尽,血液伴随着生命一并从那具苍白虚弱的身体中流逝,直至彻底死亡。
可是他还是活了下来。并且被安置在了一张床上。空气中弥漫着清醒的自然香,应该是旅馆里常见的廉价天然香水。
奇迹发生了,他回到了毫无留念的现实。
“醒了?”
就在他本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时,一阵怪异沉闷的声音重新将他拉回了现实。红发的青年缓慢地扭过头,却看见坐在窗前,手捧着一本书安静观看的青年。
他的身上被黑色的火焰所浸染,脸上带着红魔术团的金边面具。
罪刃记得眼前的男人,前不久他还在猎人公会里听说过他,那个神秘的,藏匿在13区深处的a级赏金猎人,强大到让库尔索都无比忌惮的男人。
是他救了自己?
“你——咳咳咳……”
刚刚开口,胸口牵扯的一阵痛就让他忍不住皱紧眉头,他下意识地扯住了胸口的衣服,那股从身体深处传达而来的恶心感随之蔓延了上来。
他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好,可是他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能力并没有被剥夺。
这也让他愈加迷茫。
“两瓶s级的治愈药水。”戴着面具的男人慢悠悠地开口了,“为了治好你的伤口,我可是花费了不小的力气。”
“……谢谢。”
罪刃的声音很微弱,夹杂着些许不安。犹如某种蜷缩在角落的猫科动物,敏感且脆弱。
“我要的不仅仅是感谢。”男人合上了手中的书,将其搁置在一边,
“以我现在的能力,想要剥夺你的法术印章轻而易举——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吗?”
“为什么?”罪刃下意识问道。
他察觉到眼前男人身上传达而来的压迫感,可他并没有发觉对方身上的恶意。
他并不想要自己的法术印章,看起来也不缺钱……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用语言叙述可能有点麻烦。”戴着面具的男人缓慢起身,他微微弯腰,像是邀请自己的舞伴,对他优雅地伸出了手,
“要合作么?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能告诉你。”
隔着面具,罪刃能够感受到炙热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脸上,而这样的热切也让他愈加恐惧。
愤怒,慌乱,不解,痛苦……各式各样的感情混杂在一起,让他找不到离开旋涡的方向。
唯一能让他解脱的,也只有眼前的这只手。
换做平时,他不可能会答应这样的请求。可是现在的他一无所有,库尔索背叛了他,孩子们不知道去了哪里,他就像一片孤零零的落叶,被扔进了湍急的河流,被路过的人随手捡起,也可以随手扔下。
他想要知道真相。
这样的欲望超越了一切其他的想法,像是无数只将他向前推去的手,让他不免踉跄着前行。
恍惚之间,罪刃终于还是伸出了手。
“罪刃,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他抬起黑眸,颤抖的手指很快被对方被紧紧握住了,散乱的红发伴随着他的动作散落在肩头,像是流动的火焰。
“欧曼,我的名字。”男人也报出了自己的名字,虽然不一定是真名,但这样的行径起码表达了他的诚意。
“肉眼看到的才是真相,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他听见对方轻笑道,“你想看到的一切,我都会让你看到。而在那之后,我会给予你选择的方向。”
“我也是萨曼人,就当做是我在怜悯自己的同族吧。”
这个世界上当然没有白送的午餐。
毕竟他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抓住这只红色的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