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西一感觉这是一个很温馨的画面,于是他扯起了嘴角。
可是金芒下一句话马上让他备受打击。
“我说小家伙,从刚才看来,你的战斗经验可实在是太差了啊!你得好好练练!”金芒撇撇嘴说道。
百里西一脚下一个趔趄,她还是拿自己当个后生晚辈来看呀!
可是他对于金芒的评价无从反驳,甚至觉得有些丢脸,于是悻悻的跑出去烤肉了。
金芒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嘴角扬起一个弯弯的弧度。
她眼中光芒闪动,眉头忽然一皱,勉强压下了一口血。
百里西一猜得没错,她这几个月来什么都不做,实在是什么都做不了!
若不是为了救百里西一,她压根儿不会在这风雪天出门,更不会把仅存的一点儿力量给用光。再不能补充大量的灵力,她就当真要陷入冬眠了。
她低低的喘息着,实在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化形之后天性还是不能根除吗?既然如此,还化形做什么!
她上次受到的打击看似无关紧要,然而还是在她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而且上次还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若是这次见到自己真身露出害怕嫌恶表情的是百里西一……她不敢想象自己会做出如何反应。
冬眠的话,她只能变回本体了,那个时候只能躲起来了,否则就会被百里西一看到,可是这个山谷就这么大……
金芒虚弱极了,不过百里西一端着烤肉进来的时候,她只是装作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这么久,你想饿死你的救命恩人吗?”金芒斜眼瞄着他。
“呃,抱歉抱歉……”百里西一尴尬的说,他在烤肉的时候由于想起了金芒的话走神了,以致于肉烤焦了,他赶紧重新烤了一次。
因为太糗了,他把肉放下,添了柴火就赶紧离开了,所以没看到金芒见他走后如释重负的表情,和瞬间苍白的脸色。
百里西一给金芒放了整整一盆烤肉,然而对于本体庞大的金芒来说,实在是九牛一毛。
若是平日里她状态好的时候也就罢了,辟谷已久,可是如今只能维持人形了,需要大量的灵食才能维持下去。可是她太虚弱了,所以几乎是狼吞虎咽的吃了整整一盆的烤肉,才缓和了一些脸色。看着门口,她犹豫了,究竟要不要让百里西一再给烤一些肉呢?
正想着,百里西一轻轻敲门。
“进来。”金芒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百里西一推开门,探进一颗头,金芒就嗔了他一眼:“干吗鬼鬼祟祟的!”
百里西一瞅了瞅,看到了空空的盆子,这才嘿嘿一笑走进来,双手赫然端着又一盆烤肉。
“我想着你既然那么怕冷,多吃一些总会好点儿,于是又给你烤了一盆。”百里西一把这盆烤肉放在她的面前,说道:“你先吃着,那头白虎的肉还有很多,我再给你烤去。”
金芒怔怔的看着那盆烤肉,一时都忘记了反应。
忽然间眼睛就有些模糊……
眨眨眼睛,清清的一滴眼泪就掉落下来。
“这……这是什么?”她呆呆的看着手背上晶莹的水珠,忽然不知所措。
忽然,反应过来的她伸手去拿盆子里的烤肉,从来稳定的手竟然微微颤抖。
取了一块儿烤肉放在嘴里,这一次她细嚼慢咽,却止不住眼眶的酸涩和滑落的泪水。
此时她才明白了,这叫眼泪,是人类的一种不论高兴、伤心、感动或愤怒,都有可能会流出来的液体,这叫做感情。
她金芒,一条金蟒逆天修炼到化形期,化身为人却莫名其妙的虚弱不堪的时候,被一个比自己弱小的人类修者细心照顾后, 终于尝到了眼泪的滋味!
这眼泪,是感动的泪水。
虽然她两次救了百里西一的命,可是她从来不觉得百里西一欠了自己什么,因为都是自己主动出手相救的。
在她看来,救或者不救是自己的事,完全依照内心的真实想法来做的,跟他没有任何的关系,所以百里西一不需要为此肝脑涂地。
可是,他却如此细心的照顾着自己……
而且,她看得很清楚,百里西一的照顾不是因为她是他的救命恩人,而是他对身为一个女人的自己的照顾。
这,完全不同!
她神色复杂的吃完了第二盆烤肉,百里西一又端了第三盆进来。
“我还熬了汤,虎骨汤,再有一会儿就好了。”
这一天,金芒一个人吃下了一整只白虎,而百里西一只是吃了几块,包括一开始烤焦的那几块儿。
正如他所说的,虎骨还熬了汤。
金芒喝了一锅汤。
她的灵力恢复了一成,最起码保持人形是没有问题了。
夜里,她已经能够感应到百里西一均匀的呼吸声了,她站起来一个闪身来到了百里西一的房间。
他没有丝毫懈怠,正在盘膝吐纳。
尽管只恢复了一成的实力,沉浸在修炼中的百里西一也没有发现金芒。
金芒就这样淡淡的盯着百里西一,眼神变幻莫测,一个晚上都没有把迷茫从眼中赶走。
清晨到来的时候,刮了一夜的风雪停了,乌云渐渐散去。冬日的阳光透过栅栏窗照射进来,百里西一眼皮子动了动,眼看着就要醒来了,金芒目光微动,消失在他的屋子里。
百里西一经过一夜的调息,伤势已经痊愈大半,他摸着下巴上又冒出来的青茬儿,忍不住思考着自己恢复这么快的原因。
想不通的他跳下床去,跑去找金芒,他丝毫没有留意过,自己从前的形象可不是这么跳脱的。在这里,他不需要维持公子哥儿的形象,不需要顾虑师长师兄弟和师姐妹的看法,自小就被压抑的活泼性子一下子释放出来!
“金芒,你看,我今天竟然好了!”他推开门看到金芒坐在堂中喝着茶水,便兴奋的说。
“那只白虎可是接近化形期了,它的骨肉自然能够加速治疗你的伤势。”
金芒理所当然的说,百里西一就愣住了,半晌后兴奋的表情收敛起来,悻悻的说:“哦,我还以为我有了长进!”
金芒忍不住翘起了嘴角,百里西一现在就像一个孩子一样情绪大起大落。
“好啦,你也不算是没有长进。”金芒忍不住安慰他。
“真的吗?”百里西一瞬间眼神明亮起来。
“是呀,你烤肉的手艺真是长进了!”
“哈?”
“赶紧去做早饭,吃完饭我要亲自指导你,近身作战太差劲了!”
百里西一便逃也似的去林子里找食物去了,不过有了昨日的经历,他并没有走得太远。
早饭后,金芒让百里西一封住了自身的灵力,开始跟他对战。
百里西一一个上午都在被虐,金芒一直在摇头。
“你们天一门出来的……都是成群结队的,剑阵倒是真的很厉害,可是这近身作战的单兵实力嘛……实在是不敢恭维!”
百里西一大字型躺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气,听了这种评价也只是苦笑而已。
他没有反驳的立场。
已经半年过去了,这个地方却并没有任何人找来,金芒有时候便忧心忡忡的。
百里西一倒像是真的很喜欢这里,喜欢这样的生活,绝口不提离开的事,也不张罗着寻找破阵的办法,甚至完全不担心,也不去思考这个困阵存在的原因和目的。
所以他完全不像金芒那样时不时出现的凝重神色,显得有些没心没肺。
事实上他也的确很享受现在的时光,也的确不愿意出去。
这一天他看到金芒又在那里发呆,他的眼神暗了暗,终于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在了金芒身旁。
“你这么想出去吗?”他问。
金芒深吸一口气,道:“难道你不想出去?”
“不想。”百里西一没有丝毫犹豫的说。
“你认真的?”金芒不敢相信,先前遇见的百里西一可不是这么一个没有上进心这么淡薄的人。
“我是不是很没有出息?”百里西一赧然的笑了笑,“我觉得在这里的日子说不出的轻松,虽然没有锦衣玉食没有人服侍,可是心情愉悦,也没有耽搁修炼,这不是挺好的么。”
“话虽如此……”金芒想说这样悠闲而没有任何压力的日子,不利于修炼,太容易满足。
“我也曾经争强好胜,也曾经有雄心壮志,然而这一切都有什么意义,我们修炼不是应该顺应本心么,我为什么一辈子蝇营狗苟为了别人的眼光别人的愿望强迫自己?”百里西一抿了抿嘴,不认同的摇头道。
“看来你受了很大的刺激!”金芒肯定的说。
“是。”百里西一也不避讳,直言道:“若不是这个阵法困住了我们,我也许现在还在茫然纠结,所以我觉得这或许也算是我的缘法。”
“好吧,人各有志。”金芒点点头,叹息道。
百里西一心里一紧,就怕金芒会认为自己胸无大志,从而看轻自己。
不过金芒却说:“我倒是一直都独自一个,我不怕孤独。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不过我是担心卿儿……”
按理说自己没有按照约定去京城保护容澈,言卿正应该就知道自己被困住了,所以至今半年多过去了她却没有来救自己,如果不是自己这个地方她搜寻不到,那就是她也遇到了麻烦!
不论是哪一种,都令她担忧。
而事实上,心急火燎的来救她的言卿正一行人,还真的有事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