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子就是蛮子,数十年没见,还是这般不知礼数。”
开口说话的是一把剑。
剑的声音浑厚非常,剑身同样宽厚朴素,上面简单得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众人却偏偏听出一股子不得了的尖锐刻薄味。
盛霂面色古怪,呆呆的看着剑身周身的淡粉色剑影,不知为何有点想笑。
剑影中还有点点细碎的花瓣绕着剑身不断飞舞,隔着太远看不太真切,但剑芒带来的压迫力是货真价实的,她忙赶在笑出声前捂住了自己的嘴。
“那是凌霄剑宗的灵秀真君。”见盛霂眼睛瞪得滚圆,好奇心就差掉到地上了,岩无奈一笑,给她解释道。
凌霄剑宗的独门秘技,以身化剑,剑似主人形,算不上什么不可言道的事情。
这门秘技修行起来不是很难,宗内弟子筑基后就可以修习,实际上本身也没有任何威力。
它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把人变成个剑形了……
灵秀真君边上周身书卷气环绕的老者闻言皱了皱眉,沉声道:“此言不妥。”
不妥,指的是称呼云惜浅为蛮子一事。
现今云霄城的云氏,在过去其实并不属于云霄城,而被世人称作天北云氏。
云氏的族民们自古生活在天霄界凡域最北端的天山之上,那里与世隔绝,不染凡尘,族民们天真不知世故,不轻易入世,谨遵祖训世代看护天山之下的深渊。
然天命不济,因着万年前的仙魔大战,玄霜道尊身化十万雪山镇压了天北的上古魔族遗脉,故土一夕之间化为无垠雪原,云氏全族被迫南迁。
当时战乱初平,凡域各处早已被各方势力割据,没了容身之处的云氏族人骤然间不知该去往何方,他们对世间的条条框框不甚了解,故显愚笨,又因身形较之寻常人族更为高大,被戏称为来自苦寒之地的蛮族。
场中众人俱都认可地点了点头,云惜浅前面关闭了禁致,强行让众人露面固然不太合适,可因着这场交易的特殊性,云氏早有打招呼在前,倒也算不得什么。
对比起来,灵秀真君的话,属实有些没礼貌了。
“蛮子又怎么了?”云惜浅冷哼一声,声音尖锐,“总好过你灵秀子没个人样才敢开口说人话!”
天北云氏于中央帝都立身已有三千余年,这位云霄帝朝的大殿下早就已经过了会因为个称呼发怒的年龄,但她依旧会生气。
凌霄剑宗的弟子,大多性格孤僻,为了尽可能多的免去与人交流的麻烦,许多弟子偏爱以剑身示人,灵秀子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在传言中,灵秀子一但恢复人身,见着人就会惧怕得昏倒过去,他自己本人也从未对此有过澄清,渐渐地也成为了中央域的一桩笑谈。
如此这般,两人同为元婴期修者,更何况还是在自家地盘上,云惜浅又有什么好怕的,便毫不留情地开口呛了回去。
“可以了,就此打住。”翠眸女子终是忍不住,见灵秀子剑身蠢蠢欲动,忙开口阻止。
女子声音婉若鸟鸣,周身气质同样不俗,眉目秀丽,眼若桃花,冰肌玉骨,一袭绿衣清丽可人。
盛霂看了两眼,眼神就黏在她身上下不来了,若有林间仙子,合该是这般的吧?
岩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面上未作表情:“好看吗?”
“好看!”盛霂呆呆地点了点头,小小声答道。
“丹道世家,若叶秋婴,好看就多看几眼。”
反正之后就看不到了——岩早在心里给盛霂安排好了去处,只待此间事毕。
若叶秋婴没有理会两个小辈的窃窃私语,心思全都系在自己家里炉中的丹药上。
“大殿下向来干脆,还是赶紧说正事罢。”
场中,五大世家并两大圣地一大宗之人齐聚,云惜浅也不再犹豫。
“小洞天之事诸位俱都已经晓得,真实性也早有验证,现下来此便是有意,云某也不含糊。”
云惜浅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诸位也晓得,百年之期已到,青云秘境将启。”
云惜浅口中的青云秘境,既带了青云二字,必然和青云大会、青云榜有所关联。
“正是如此,今年的青云盛会结束后,正逢青云秘境开启之日。”头戴高冠的子车仪放下了巨锤,面露不解,“不过青云秘境和这小洞天又有何关系?”
“自然是有关系。”若叶秋婴忽地笑出了声,转头与子车仪道,“他们是要我们手上的青云令呀。”
云惜浅亦跟着笑道:“秋婴仙子真真玲珑通透,正是如此。”
“云氏小辈不才,只能想着用这般法子给他们谋点前程了。”
百年一出的青云秘境,传闻中得入者,皆如直上青云,无论何人都能获得独属于自己的机缘。
自万年前开始,青云令作为进入秘境的钥匙,便一直被各大宗门世家牢牢把控在手中。
迄今为止被发现的近百枚青云令,有五十枚位于无踪塔内,作为给位列青云地榜前五十位的修者的奖励。
没错,青云秘境的进入条件,与青云地榜的上榜条件是一样的,必须得是百岁以下、修为不得超过元婴期的修士才可顺利进入。
除上以外,剩下的几十枚青云令,则是被各大势力瓜分得干干净净。
“哼,花影阁一个卖布的,也要来插上一脚吗?”注意到了角落里的曲红酥与两位老者,灵秀子冷哼一声。
凌霄剑宗虽然不及世人所述那般清贫,但苦日子过惯了的他先前见着灵石像是不要钱一样往外砸的曲红酥,心中添了几分不屑。
芙蓉仙的弟子又如何?一群连杀只鸡都不敢的玩意,怎么配称得上修者?
“青云令可不是有钱就能整到的玩意,小姑娘家家的还是趁早回去罢。”
一个明黄色的晶球静静悬浮在大厅上空,七彩霓光透过晶壁映落在每一个角落,原本昏暗的大厅变得亮堂如白日。
紫雾飘,仙乐渺,孤岛立。
有人看清了孤岛的形貌,一颗心蓦然往下落,眼底的金芒再也掩不住阴霾。
“这就是白教习非要我来此的原因?”岩退至白微身后,声音苦涩,“还是说这是师尊的意思?”
他一度以为自己早就逃离了那个血海中的噩梦。
如塔主所言那般,甚至不曾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