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成韵一起回到沉絮殿以后,两人又聊了一会,直到成韵面上一点伤心的样子都没有了,楚音才把她放出宫,并且两人约好,以后这件事都不要再提了。
翌日,尚学堂开课,按照惯例楚熠需要来一趟,起码与各位先生和学子认识一下。
以往监管尚学堂的人虽然也是翰林院学士,但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学究,刻板严肃不讨人喜欢。所以当楚熠这个风度翩翩的如玉公子往那一站,讲学堂便是一阵议论纷纷。
“这新来的监管是什么人啊,看着年纪也不比我们大多少啊,再者监管一职连新科状元的都不能直接上任,他怎么有资格?”
另一人便解释道:“你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居然连他都不认识。这位可是楚大将军唯一的嫡子,有踔绝之能,要不是一向为人低调,大雍第一公子的名头肯定非他莫属,旁人抢都抢不到。”
“真的假的?”
“骗你做什么,楚家大公子的名头,估计只有你没有听过了,多少京都千金都想成为将军府的儿媳妇,可惜没有一桩说成的。我觉得楚家人心气也太高了点,怕是连皇亲国戚都不放在眼里。”
几人说话的动静有些大。
楚音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几个人她倒是正好认识。
话最多的人是国相大人的孙女,因着皇后的关系才有资格到尚学堂来,楚音对她并不是很熟悉。而另外一个人,则是成韵的庶姐林蔓清。
在芜安的记忆中,长公主虽然身份尊贵,却是个十分温婉的女子,对丈夫算的是百依百顺。即便驸马是入赘长公主府,但长公主因为自己只生了一个女儿,还是亲自做主给驸马纳了妾。
结果这纳妾之事开了头就一发不可收拾,驸马接二连三的往府里带进女子,其中一个最得宠的妾进府时身边就有一个比成韵还年长的少女,说是驸马的亲骨肉。
这事就是傻子都看明白了,在长公主提纳妾一事之前,驸马就已经在外面有了红香软玉,而且比长公主更早生下驸马的孩子。
这事连皇上都看不下去了,要好好处置驸马为长公主出气,结果长公主一句他好歹是成韵的父亲,便轻飘飘的把这件事揭过去了。
长公主自己都不打算追究,皇上再怎么生气,也不好再插手这种家事,便任由她去了。
这些事情楚音也只是听了个大概,只知道因着长公主的软弱,驸马行事更加乖张,对嫡女成韵向来不冷不热,倒是对庶女疼爱有加,还逼着长公主发话,让林蔓清进了尚学堂。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成韵不喜欢提起这些事情,平日里成韵和林蔓清就像两个陌生人一样,所以楚音也从来不过问,此时听到她们谈话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楚大人和先生还在说话,你们在下面说三道四,是不是有点不合规矩。”
楚音没有想到成韵会突然站起来说这番话。
这直截了当的质问让原本在议论的众人都停下了嘴,旁人倒是还好,因为成韵分明是对着林蔓清她们在说话。
楚音心下了然,这傻丫头嘴上说不喜欢她大哥了,这会还不是下意识维护着。
国相千金文珠儿不敢得罪成韵,在一众皇亲国戚当中她的身份实在不够看,再加上本来也就是她说话声音最大,便尴尬的低下了头。
林蔓清的脸色也不好看,只是她仗着驸马的宠爱从未受过气,此时自然也不例外。
“郡主教训的是,我只是看见大家都在说话,先生也并未制止,便以为可以说上两句。”随后又看向楚熠:“楚大人,方才都是小女不懂规矩,若要责怪小女愿意一人承担。”
林蔓清一说完,楚音原本已经移开的目光便又回到了她身上。
这话听起来没有什么,却是把成韵放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毕竟刚刚议论纷纷的人可不在少数,而她站出来说要承担所有的责罚,怕是刚才说话的人都要替她说话了。
成韵听不出这么多弯弯绕绕,只当林蔓清是知道错了,于是不再说话,又坐了回去。
楚音果然没有料错,很快文珠儿便开始为林蔓清说话:“可是方才又不是上课,没有规矩说不能讲话吧,而且就算是平日先生讲课的时候,郡主你不也经常说话吗?郡主,蔓清与你本是姐妹,你虽然身份尊贵些,却也不必要处处与她过不去,”
长公主府那点事几乎是人尽皆知,文珠儿这样一说,谁都会以为成韵就是借故让林蔓清难看,毕竟成韵平日可是最不喜欢遵守规矩的人,哪里有立场出来叫别人守规矩。
成韵再傻也能听出来这话就是在针对她,可是她是个嘴笨的人,这么多人都盯着她,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红了眼。
气氛一时胶着,直到清朗的声音响起。
“讲堂之上,尊师重道乃是根本,这种规矩还需要先生明说,我倒是不知平日这课上诸位都学了些什么?”
楚熠一向给人的感觉都是温文尔雅,此时不怒自威的样子连楚音都未曾见过,座下之人更是没想到这位新来的监管才刚来就敢放狠话,就不怕得罪这些皇室子弟?
毕竟将军府再厉害,也只是外臣,楚熠的身份哪里有他们尊贵。
很快,便有一人站了起来:“楚大人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是这规矩若是不明说,而是需要我们来揣摩,是不是有点为难人了,那不如先生以后讲课都不用说话了,都让我们来猜好了。”
此话一出,讲堂里许多人都笑了起来。
楚熠微微拧眉,皇室之中有龙凤,但富贵纨绔也不在少数,难怪当初他为了多见到楚音,自愿承下尚学堂监管一职时,翰林院的人都有些诧异。
“你既然觉得为难,那要不要本公主待会去父皇面前帮你说两句好话,从今以后不用再来尚学堂。”
楚音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所有人都听到,随后满堂鸦雀无声。
大皇子如今把自己关起来,尚学堂里身份最为尊贵的皇室中人便是楚音,没人敢找她的不痛快不说,谁人不知,皇上向来重视教学一事,她若是真的到皇上面前告状,再添油加醋一番,今日搅乱讲堂的人恐怕一个都逃不掉。
方才冷嘲热讽之人只能悻悻坐下,谁也不敢开口了。
此事这才算揭过去,按照流程走完以后便开始上课,因着是开堂第一天,并未讲很多东西便到了下学的时候。
成韵早就已经把方才的那些不痛快忘记,只想着跟楚音约好一起去沉絮殿玩雪的事情,所以先生一走她便催着楚音赶紧收拾离开。
楚音无奈,便叫她先去外面等着,她收拾好就出去。
等楚音准备出去的时候,人都已经走完了,然后她发现成韵正站在门口跟林蔓清说着话,她便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躲在门后偷听了几句。
“我先前还在想,是哪家男子可以吸引郡主隔三差五的溜出府去私会,今日才知道原来是楚家大公子。可是你也知道,父亲他向来不喜欢我们抛头露面,你这件事若是被父亲知道……”
“你要告状!”成韵着急了。
“我何必与郡主过不去呢,只是此事终究不算小,就算不告诉父亲,总是要与长公主知会一声的。”
“你!”
成韵急的不行,正要开口,就见楚音走了出来。
“芜安姐姐,”成韵已经快哭了:“我怎么办?母亲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楚音尚未来得及说话,就见林蔓清对她行了一个礼:“公主,虽然您与郡主交好,但此事终究是长公主的家事。”
言下之意,便是叫她不要插手。
“嗯,你说的有道理。”楚音倒是没说什么:“成韵,我们走吧。”
楚音这么好说话,是林蔓清没有想到的。
她以为成韵每日都在巴结公主,公主这时候应当为成韵说两句话才是。
她一向看不惯成韵那幅狗腿子的样子,先前是怀清,然后是芜安,成韵在她们面前从来都没有一个郡主该有的端庄矜贵,有时候她都为成韵感到难堪,难怪父亲一直不喜欢成韵。
而她就不同了,虽然出身不及成韵,但她好歹也是长公主府的人,怎么能自甘下贱去讨好别人,因此就算芜安是公主,她也不会谄媚相迎。
总之,她就是要做父亲口中那种不卑不亢不世俗的人。
楚音才懒得管她想什么,牵着成韵径直离开了。
而成韵一路上都在担心:“芜安姐姐,我没有骗你,若是母亲知道我和楚大人……她真的会打死我的。”
楚音这才停住脚步,瞧见四下无人,便无奈的轻轻敲了一下成韵的脑袋:“你个傻丫头,跟我混了这么久,怎么还不上道?”
“啊?”成韵没有听明白。
“我问你,你和楚大人出去的事情,是不是避着人悄悄做的,你母亲并不知情。”
“对啊,”成韵点点头:“可是……”
“那凭什么你母亲就相信林蔓清而不相信你,你一口咬定她在说谎不就行了。”
“可是……”成韵还是觉得不行:“万一还有别人看见呢?”
“若是你母亲十分信任的人看见了,此事早就已经传到她耳朵里了,现在你还相安无事,说明只有林蔓清知道,就算有其他人,那也是她的同伙,他们空口白牙的告状,你也可以空口白牙的否认。”
“……这……能行吗?”
“当然不行,”楚音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样下去只能纠缠不清,而你要做的,是反将一军。
成韵,长公主府是你母亲的府邸,你是长公主府唯一的嫡女,是有封号在身的郡主,没有人有资格骑到你头上去,便是你父亲都不行,何况区区一个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