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天边斜挂着一弯新月,发出朦胧暗淡的光芒。
刘正风趴在战壕的边缘,目光明亮,全神贯注地扫视前面幽暗的山坡。
在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后,前方的景物渐渐清晰起来。
对于渗透的手段,刘正风自己就是行家里手。
什么物事利于隐秘,什么地方适合突破,他心里清楚的很。
反渗透的核心是注意细节和耐心。
比如什么地方突然出现了原来没有的东西。
又比如有些植物莫名其妙的到了别的地方。
时间长了,腿部有点发麻,刘正风悄悄换了一种让自己更舒服的姿势。
他悄悄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梅花手表,差一刻就到凌晨两点了。
三八大盖就握在他的手上,子弹已经装满了弹仓。
这是一支九成新的步枪,保养得不错,刘正风白天挑选了好久才选中了它。
不知道吴二蛋怎样了,他会不会开小差?
刘正风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在旧军阀的队伍里,士兵普遍缺乏系统的训练,没有坚定的信仰,责任心也比较差,容易产生懈怠。
万一吴二蛋因为开小差导致被日军渗透进来,自己必然也会受到处罚,别人可不会管你那么多,别人只会说自己和吴二蛋是一起的。
想到这里,刘正风的心里隐隐约约感到了一丝不安,再次确认自己警戒的区域没有问题之后,他悄悄地向右侧运动了三十米,看到了吴二蛋,他没有开小差,正在缓缓转动头部观察前方。
刘正风吁了一口气,看来是自己多虑了,忍不住微微一笑,目光不经意地向右前方瞄了一眼。
他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头皮发麻,全身发冷。
只见在吴二蛋右前方大约五十米处,几株低矮的野草正在缓慢的向前移动,可笑的是,睁着眼睛的吴二蛋居然懵然不知。
我艹。
刘正风神情冷峻,毫不犹豫地举起枪,推弹上膛,迅速扣动扳机。
“砰。”
突如其来的枪声划破夜空,打破了此前的宁静。
“啊。。。。”
那几株“野草”忽然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挣扎着向后跑去。
刘正风当然没有给他逃跑的机会,再次扣动扳机,子弹钻入了他的后脑,那人顿时就倒了下去。
吴二蛋吓了一跳,这才如梦初醒,转过头惊讶地看着刘正风。
“还愣着干什么?开枪啊。”
刘正风神情冷峻,不断的重复着推弹上膛,扣动扳机的动作。
原来他打了第一枪之后,右前方的山坡上突然跳起来数十人,慌不择路地往后跑。
吴二蛋连忙开枪,但是那些人早就消失在黑夜中了。
刘正风迅速把弹仓里的五发子弹打完,击倒了四个人。
等他重新装满弹仓,准备再次射击时,敌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时候后面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原来是后面阵地上的人听到枪声赶来。
“什么事?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打枪?”
连长何明气喘吁吁地赶来,发出连珠炮的追问。
“报告长官,有敌人偷袭。”
刘正风指着前面道;“我们放倒了四个,其他人都跑了。”
“哦?”
何明看着刘正风,眼里放光,随即指派了十几个人去搜索。
不一会,搜索的人就回来了,并且抬回来三具尸体和一个重伤的人,果然是日本兵。
何明眉头一皱,拿出手枪随手扣动了扳机,把那个重伤的日本兵击毙,大声道;
“上峰曾经说过,我们的对面之敌是日军第六师团山本大队,这些畜牲在南京城里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无论是谁遇上了他们,不需要请示,格杀勿论。”
“是。”
众人齐声答应。
因为这几句话,刘正风对何明有了一些好感。
三排长薛青山仔细检查了日本兵的伤口,有两个是子弹穿过心脏导致死亡,一个日本兵身中两枪,一枪打在肩膀上,一枪打在后脑上,重伤的那个日本兵子弹从后背射入,前胸穿出。
黑夜之中,好准的枪法。
“嘶。。。。”
薛青山连声的惊叹,而且他还发现,这些枪伤有不少是贯穿伤,伤口比汉阳造子弹造成的伤口要小很多,他敢肯定,这些枪伤绝对是三八大盖造成的。
在场的人只有刘正风背着三八大盖,薛青山的目光看了刘正风一眼。
“这些日本兵都是你打的?”
刘正风点了点头。
薛青山又问;“你只开了五枪?”
刘正风摸了摸鼻子;“三八大盖弹仓只有五发子弹,等我把子弹重新装满,他们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了。”
“黑夜之中弹无虚发,厉害呀。”
薛青山连声惊叹,忽然对身边的胡天德说道;“我记得他好像是你们班的吧?”
胡天德骄傲地挺起胸膛。
“是的,排长,他叫刘正风,他是我的兵。”
“放屁。”
薛青山板起脸孔看着胡天德。
“连你也是我三排的,他明明是我三排的兵。”
胡天德满脸堆笑;“三排长说的是,他是你的兵。”
何明暗暗打量了刘正风半天,眉头一皱,把胡天德拉到一边,低声道;
“几天前,你说你们班有一个士兵尿裤子了,好像就是他吧?”
胡天德笑道;“连长,就是他。”
何明满脸疑惑;“那刚才又是怎么回事?”
胡天德挠了挠头,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次他从后方医院回来以后,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何明脸上的疑惑更加深了,侧着头思索了一会,又摇了摇头。
“按道理说不应该啊,一个新兵蛋子,去医院住了几天,回来就凤凰磐涅,脱胎换骨?这绝对不可能,打死我也不相信。”
胡天德点了点头,忽然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
“他刚回来的时候,满身鲜血,我问他鲜血是怎么来的,他说是回来的路上跟日本兵拼刺刀,杀了十几个人,那些血都是日本人的血,你说邪不邪门?”
何明沉默了半响,摇了摇头,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懦弱的人,突然间枪打的准,这还可以理解,可是拼刺刀需要的是勇气,力量和技巧,这可是半点也作不了假的”
胡天德道;“是啊,我也是半信半疑。”
何明低声道;“这样,明天日本人来进攻的时候,你要暗中留意他的表现,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一遛就什么都知道了。”
胡天德笑嘻嘻的道;“还是连长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