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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女人处境

    山沟旁,碧湖边,大石上。

    柳夭夭正在给那个投湖的女子做急救。

    她神色肃然,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气息。

    梅姐儿便是不明所以,也被她这个样子吓得不敢擅动。

    只傻呆呆的挂着满头的汗看着柳夭夭一次次重复着动作。

    不知看了多久

    “噗……咳咳……”

    梅姐儿一双柳叶眼生生瞪成了杏眼:

    “活……活了!”

    柳夭夭一屁股软倒在地上,也不管那投湖的女子,自顾自呼哧呼哧喘粗气。

    “没死,就是水喝多了闭过气儿罢了。”

    她说的轻巧,却让梅姐儿如坠梦中。

    “夭夭,我幼时有一个玩儿的好的好姐妹。”

    “她……她被她的弟弟推下了河。”

    “她在上游,那年雨水多河水急,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的肚子涨的很大。你说……”

    “别想了。”

    柳夭夭说着,伸手捂住了梅姐儿的眼睛。

    “她此时该是已经投胎往生了。”

    梅姐儿眨眨眼,不知何时绷紧的身体突然松懈。

    “是啊,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她又能重活一场了。”

    柳夭夭抿唇,没说话。

    那边儿被柳夭夭救醒的女子咳嗽够了,躺在草地上静静的听着。

    “可是夭夭,咱们女子活着好难啊,我那小姐妹自小就被她那弟弟欺负,爹也瞧不上她是个姑娘家。”

    “无所谓他稀罕不稀罕。”

    柳夭夭冷冷打断:

    “你瞧我,我就是个姑娘,我如今自己有厂子,有铺子,你看谁敢瞧不起我?”

    梅姐儿静静的瞧着柳夭夭,听见了足以改变她一声的话:

    “只要我们自己瞧的起自己,自己强大了,就不会在乎别人的目光了。”

    “到时候,那些瞧不起你女儿身的,也会匍匐在你脚下巴结你。”

    “性别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强大与否!”

    总是笑吟吟的梅姐儿像是被那个投湖女刺激到了,

    嘴里喋喋不休的说着从前想说又不敢说的话:

    “可是好难呐。”

    “我见过最能干的女人就是镇子上的布庄女掌柜。”

    梅姐儿看着柳夭夭,又执拗又认真:

    “她是寡妇,带着一个闺女,守着的是夫家的家业。”

    “一边儿要防着夫家的人欺凌他们孤儿寡母,一边儿还要想法子打发走想靠过继孩子巴上门的兄嫂。”

    “她每天穿的鲜亮,那些同样做生意的都会拿她的相貌穿戴说事儿。”

    “说她不守妇道,连她的女儿也受附近小孩儿的欺负。”

    “后来她的铺子不开门了,听说是回乡嫁人了……”

    柳夭夭仰头看天,勉强压下心底涌上的暴戾。

    “梅姐,我们若是看不到可以追随的意志,那就自己去成为这个意志。”

    梅姐儿似懂非懂的看她。

    “我不信早有注定,也不信自古有之,你等着瞧,不说别处,只说在这边城,我早晚让女人们挺直腰杆做人。”

    梅姐儿想象不出来那样的场景,歪着脑袋苦思。

    柳夭夭朝她伸手:

    “现在说什么都是虚的,你且等着看吧。”

    梅姐儿乖巧应声,将手递给柳夭夭,虚虚的借着力站起身。

    “你一个小孩儿,哪儿来的底气说出这样的话?”

    梅姐儿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浑身一抖。

    柳夭夭安抚的捏了捏她的手,转身看向草地上那个浑身湿透的女人。

    “女人生来就命苦,就算是光鲜亮丽的高门贵妇,也得笑着帮自家夫君往家里纳妾,若是生妒,就是犯了七出之条。”

    那女人脸色惨白,眸中幽暗,翘着嘴角光看着柳夭夭。

    梅姐儿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挡住了柳夭夭。

    “那又如何呢?”

    稚嫩的声音在梅姐儿身后响起:

    “就算犯了七出之条,就算被休,就不能活下去了吗?”

    “凭什么不能活?为什么不能活呢?没手没脚吗?”

    女人噶的沉默:

    “是女人把自己圈在一方小天地里,明明同样可以胸怀天下。”

    女人轻笑,好似自嘲:

    “有用吗?”

    “为什么没用?”

    柳夭夭看了看天色,瞧了瞧身上皱巴巴湿淋淋的衣服:

    “你已投过一次湖,何不当自己死了,重新生活呢。”

    柳夭夭的话让女人身子猛然一颤。

    “我身边只有一个梅姐,你可暂居我家,再做决断。”

    梅姐儿嘴唇动了动,想说不能随便带人回家。

    可看着浑身湿透,比起人更像鬼的女人还是忍住了。

    女人躺在地上。

    瞧了瞧柳夭夭,又看了看将心思都写在脸上的梅姐儿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了。”

    女人哆嗦着起身,单薄孱弱的身躯显露无疑。

    梅姐儿瞳孔微缩。

    她见过遭灾的人们,最难熬的时候约莫就是这样了。

    可这个女人分明是生在没有遭过灾的边城。

    梅姐儿这般想着,默默脱下外裳递向她。

    “披着些吧。”

    她还是个半大丫头。

    回村的路没什么外人,也不怕有人说闲话,但这女人就不一样了。

    李艳看着衣服,冰冷的心多了些温度。

    “谢谢你小姑娘。”

    梅姐儿摇了摇头,主动上前扶她。

    “先送你回村,我们东家还得进城呢。”

    李艳听出了她这话的催促,踩着湿漉漉的布鞋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沟上爬。

    巧的是,打头的柳夭夭刚爬上去就看见了正抻着脑袋往下瞧的常百庆父子。

    看见柳夭夭整个人都湿漉漉的,常百庆脸上的笑逐渐消失:

    “怎么回事儿这是?”

    总不能是把牛车停在路边,自己跳湖游水去了吧。

    现在可不是盛夏十分。

    梅姐儿扶着人,落在后面。正要开口,就被李艳截了:

    “对不住,小东家是为了救我弄成这样的。”

    皱着眉头的常老大只瞧了一眼就忙不迭低头。

    常百庆扫了一眼,麻利的将外衫一脱罩在了柳夭夭身上。

    “老大,去赶车。”

    ……

    牛车吱吱呀呀走在乡道上。

    柳夭夭已经哆哆嗦嗦的打起了寒战。

    常百庆默默的将父子俩的外衫又裹得的紧了些,狠狠给了自家大儿子屁股一脚。

    于是,牛车更慢了……

    凤虽然没有了,但柳夭夭依旧冷的很。。

    她心里清楚,自己必然是受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