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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第 167 章

    负鼠保持在半兽形态,从衣物中钻出的脑袋被一层灰白色的毛给覆盖。

    他坐在一只高脚板凳上,脸上架着近视眼镜,盯着面前那不知是什么的仪器看得入神,甚至没发现这里什么时候来了外人。

    门框太小,白袖进出不太方便。他在门外变回人形,换上随身带来的衣服,跟在谢松原的身后步入房间。

    二人越走越近,鞋底和地面摩擦发出了响声。负鼠头也不回,将他们认成了别人:“我说过,没事的话不要来打扰我,我需要独立空间思考。”

    没人接话。

    没得到想要的回答,负鼠疑惑地回过头来,正巧和二人打了个照面。

    负鼠:“……”

    看清来人面庞的那一刹那,短灰兽毛从他脸上退去,露出属于岑思远的面容,显现出茫然与惊讶的神色。

    谢松原:“……嗨。”

    恢复记忆后,他也想过几次,当初基地里的那些人都怎么样了。却没想过自己和岑思远的再一次见面,居然来得这么迅速——

    目光相对,负鼠的视线在两位不速之客的脸上来回扫视,惊诧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白袖轻轻拉住谢松原的手臂,给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们认识?

    白袖心思敏锐,尽管还没有找回记忆,但一看这人身上穿着类似服饰,周边都是仪器,结合着当下的地点,完全可以猜出个七八分。

    谢松原在脑海中纠正他:“是我们都认识。”

    接着,转头对岑思远说:“这重要吗?基地外面又没加盖。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问出口,自己却已经猜到了答案。

    岑思远应该就是罗丘口中被黑市背后势力劫走的那个家伙。

    他再次打量整个房间:

    桌子的一角放着空了的饭盒,房间的侧面架着张一看就被人躺过的床,显然,岑思远如今的吃住都在这里。

    看对方的变种形态,大概没什么战斗力,更没法随便进出被天然植物屏障包裹的基地,想来是有人每天负责给他送饭。

    岑思远皱了皱眉头,没有回答谢松原的话,而是直接下起了逐客令:“和你们没有关系。你们真是疯了……居然敢偷偷跑过来。知道这里有人等着要抓你们吗?虽然不知道你们怎么找过来的,但是快走吧,他们的人随时有可能上来巡逻,到时候想跑就跑不掉了。”

    对方的语气稍有急促,像是恨不得立刻将二人扫地出门。

    “他们?”谢松原和白袖对视一眼,“你指是谁?”

    岑思远的神情一滞:“你们最好还是不要知道。”

    谢松原目光和白袖短暂接触,对方立刻会意,走到门口观察情况。

    来到一个未知地界,两人肯定不会毫无防备,留下了小桃在外面看门。

    小蜘蛛们也早就习惯了团伙合作,自己乖巧懂事地爬上高处天花板,呈辐射状均匀散开,搜集更多的新鲜情报。

    谢松原在脑内开了投影共享,方便白袖耳听八方,同时试图说服岑思远:“你觉得我们都看见你了,还会抛下你直接离开吗。你难道就想一直被关在这种地方,不想知道小八爪现在怎么样了?你不用太担心,以我和白袖现在的能力,把你接走并不难。”

    “还有,我最近在考虑一种新的治疗方式,说不定可以解决污染病的问题,我需要一个像你一样懂行的帮手……”

    话没说完,岑思远就苦笑一声,对谢松原举起自己的双手,打断了他的话:“你觉得我这样的,就算出去了,又能帮得到你什么?”

    谢松原惊愕地看着他。

    衣袖从手腕处滑落,露出岑思远一双非人的爪子。

    在仪器屏幕的冷光照亮下,它们就好似被大火烧焦过的骷髅,皮包着骨。

    岑思远的双手正以一个不正常的幅度颤抖着,连片刻的静止都做不到。仔细观察方能发现,他的皮肤表面居然覆盖着层煤灰似的薄薄菌丝。

    “你……”

    “如你所见,我被他们的人控制着。”岑思远肩膀动了动,忽又冷静下来,伸出自己尚在抖动的爪子,扶了一下眼镜。

    “我没法离开这里,一旦逃走,我的双手会被霉菌感染坏死。一个甚至没法用双手操作实验的科研工作者,在这个没有网络和足够电子科技的世界里,注定将失去他存在的意义。”

    “算了,你们还是走吧,多说无益。我在这里过得也还可以,那帮人让我帮他们办事,闲暇时间,我还在研究怎么通过基因技术将野地里能找到的变异禾本科植物培育成可食用的谷物。这样一来,起码我还是有价值的。”

    说完,岑思远用爪子摸了摸桌面上的两盆盆栽野生稻。

    虽然他此前曾明确表示过赶二人走的意思,但或许真是太久没有这样放松地和人交谈过,还是讲了些心里话。

    谢松原:“……”

    他刚想说些什么,白袖却在这时返回房内,神情冷静却又严峻:“有人从下边过来了,不止一个。”

    岑思远脸色立即大变,道:“我就知道……他们中有一个人是蝙蝠变种,你们再待下去会被发现的。快走!”

    白袖冲谢松原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说得没错,最好还是先避一避。

    看样子,来人确实有些棘手。

    谢松原蹙了蹙眉,回过头问:“这里除了你以外还有多少人?”

    “他们大部队不在这里,只留下来一小队人看着我,有时候也会换班。我说不想被人打扰,所以这些人一般都在三层休息。他们当中有个人可以操纵霉菌,这个人非常难缠,你们千万别和他碰上。”

    “知道了。”

    趁那些人还没过来,谢松原和白袖飞快地跑出房间。

    ……

    俄顷。

    两道身影出现在房间外,一人探头往里看了一圈:“没人,你是不是感觉错了?”

    岑思远背过身子,假装自己还在忙着手上的工作。

    “喂。”第二个人毫不客气地走进来,“刚刚没人来过这里吧?”

    “怎么了?”岑思远尽量保持镇定,一脸迷茫地回过头,“除了你们,还有谁能来这边?”

    那人什么都没发现,走到门口,嘲笑自己的同伴:“你该不会是紧张过头了吧?这地方,一般人根本进不来。”

    第一个人——也就是那蝙蝠变种人狐疑道:“不可能!我刚刚明明探测到……”

    “说不定就是楼上跑过了一只什么动物。”第三个人慢悠悠走过来,“前两天我们还在楼顶遇见只大壁虎。要我说听力太灵敏也不好,总是一惊一乍……”

    刚到门口,陡然打了个喷嚏。

    “什么情况?!”男人左看右看,最后从地上找到一缕白色长毛。他将它捧到鼻子底下,紧接着又是一个喷嚏。

    “妈的,咱们这儿没人有这种毛。这里果然有人来过。”男人顿时变了表情,几个人面面相觑,猜出是岑思远刻意隐瞒。

    那人几步走到近前,拽起岑思远的领口便扬拳头:“就知道你这家伙不老实……”

    “够了!”有个女声从后面叫道,“头儿还在下面,别趁机发疯,把他打坏了谁来完成这里的工作?”

    岑思远保持着这个姿势,面无表情地看着几人,像是一条失去希望的咸鱼。

    ……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天寄人篱下。希望谢松原他们已经跑远了,总之别再回来。

    “不对。”蝙蝠变种人说,“我能感觉到他们还在附近。该死,让我知道他们是谁……”

    他愤愤地走到外面的大厅,抬起头,忽从口中发出一串寻常人听不见的超声波。

    与此同时,一道模糊又庞大的身影从他们头顶慌乱地窜过去。

    “谁在那里?!”一行人发现目标,立时被吸引去注意力,跟着拔腿就跑。

    ……

    脚步声愈渐微弱,越来越远。

    “吱呀”一声,走廊边上的一扇窗户被人拉开。

    没人看见,谢松原张开的蛇尾羽翼形成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紧紧吸附在基地建筑的墙壁表面,细细的肉枝钻进墙缝,将躲藏在外墙上的二人固定在原地。

    谢松原揽着白袖的腰,分出部分触手托举青年身上的其他部位。

    二人探头朝里看了两秒,确定那些人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便又悄悄跳进走廊。

    精神网络内,谢松原始终观察着另一边的动向。

    小桃依靠数条长长的触手倒挂在墙,像安装了电动马达一般,在天花板上一路狂奔。在暗中拍摄的小蜘蛛都快追不上它,倒腾着毛腿,跑得气喘吁吁。

    希望它能多坚持一会儿。

    “房间里好像还有一个。”谢松原说。

    白袖:“我来解决。”

    那些人虽然急着抓住外来者,但也没有傻到让岑思远自己待在原地——万一岑思远是和入侵者早就串通好的怎么办?

    房内,岑思远已经没有心思工作了。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忽然抬头,定定看着身旁的变种人。

    “看什么看。”那人粗声粗气道,“我警告你,别打歪心思。”

    “……”岑思远欲言又止,眼睁睁看着几只还没巴掌大的小蜘蛛特种兵般从高处垂直降落,一只小蜘蛛还抬了抬前爪,放在额前,做出勘探地形的动作。

    “还看?”男人作势要揍他。

    岑思远这才神色复杂道:“你头上有蜘蛛。”

    男人仰头的一瞬间,小蜘蛛们蜂拥而上,扑到变种人的面部,朝他的眼睛喷射蛛丝。

    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却并不是男人所熟悉的气息。

    是那些入侵者回来了——他们根本就没有走远!

    意识到这点时,变种人的双眼已被一大团黏糊糊的丝状物质所覆盖。他大叫一声,顿时疯狂地流起眼泪,猛然伸手抓住只还没跑远的小蜘蛛。

    小蜘蛛在他掌心发出呼救,立刻有几个同伴跑了回来,跳到变种人的手上,狠狠咬着他裸露的肌肤,将毒素注入到男人的肌肉和血液当中。

    手臂传来麻痹的痛感,毒液顷刻生效。

    下一秒白袖赶到,一记威力巨大的扫踢精准击中男人的下巴,对方的下颌骨当即发出卡啦、卡啦的刺耳声响,仿佛连骨头都被踢错位。

    重重关合上的颌关节猛然咬到舌头,当场血流如注。

    男人的身体失去重心,眼看就要倒地。

    可就在这时,他垂直向下的手臂瞬间延伸抽条,变成可以任意弯曲的植物枝干,细长的叶片边缘生着无数细细的红色头状粘腺毛,每一根的末端都凝结着露水般剔透浑圆的强力黏液。

    对方居然是一个茅膏菜变种人。

    茅膏菜是种食虫植物,往往通过末端分泌着黏液的毛绒“触手”来捕捉食物。一旦粘住猎物,它就会迅速收拢柔软的躯体,将其困在身上、消化食用,令对方再也没有逃跑的可能。

    当一种有杀伤力的植物长得足够大,能吃掉的就不只是虫子了。

    两人都不曾料到,这个留下来看管岑思远的男人居然是个如此棘手的变种。

    和他近战搏斗,简直是自寻死路。

    谢松原跟着冲进房间:“后退,别被他的黏液粘住!”

    白袖离他太近,已经躲不及了,茅膏菜变种人身上的衣物呲呲爆裂,四肢全变成钢筋一般粗壮的茎叶。

    男人化成叶片的手撑住地面,猛又将上半身稳稳抬了起来,用那密密麻麻的粘腺毛卷住白袖的腰身。

    黏住了猎物的触须瞬时向内收拢,分泌出腐蚀力惊人的强力消化液。

    衣物眨眼间就被烧出黑洞,白袖一脚蹬在变种人的腹部,从猫包里掏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砍向对方拦在腰间的手臂,一连就是三四下。

    变种人痛得急忙收回前肢,白袖便趁这个时候迅速后退,冷冷地喘息。

    谢松原本欲帮忙,白袖却道:“先带人离开。”

    见白袖还算游刃有余,谢松原也放心不少,趁着白袖拖延着男人,几步跑到办公桌前:“……人呢?!”

    定睛一看,才发现岑思远已经彻底变回纯负鼠形态,只有他原本人形的三分之一。

    人类的衣服软趴趴地从他身上滑落下去,岑思远躺在椅上,双爪交握,歪着头的同时双眸紧闭,昏迷一般地吐出舌头。

    原来自从屋内大战爆发,岑思远就充分地发挥了负鼠的本能——装死。

    仿佛这样让他觉得非常有安全感。

    谢松原不可置信地将负鼠从椅子上提溜起来:“……至于吗?”

    他甚至从岑思远那长满灰色绒毛的脸上看出了一种凡尘俗世与我无关的安详感。

    算了,晕了也好。

    他火速将负鼠塞到自己的腋下,刚要抬腿离开,岑思远就又睁开了他黑曜石般精亮的眼睛,不太灵活的爪子推了推谢松原的肋下,示意他再停一停。

    “等等……”

    谢松原低头:“别告诉我都这样了你还打算留下。”

    负鼠的脸上隐约闪过迟疑、纠结等等情绪,最后道:“把我的笔记本和野生稻都带上,那都是我的心血。”

    谢松原的视线随意往桌上一扫,身后的蛇尾伸出触手,将东西都抓在掌中:“可以了吧?”

    岑思远点点头,再次合眼。

    “猫猫,走!”该拿的东西都拿了,谢松原抬头示意白袖赶紧摆脱那变种人。

    虽然有小桃帮忙引开那些家伙,但他们迟早会回过味来,到时候再想走就难了。

    然而白袖此时正和男人打得你死我活,一时半会找不到机会脱身。

    茅膏菜眼见谢松原去找岑思远,转身就要袭向他,白袖径直几下助跑,跳到对方身上,举起匕首就要割断男人的脖子。

    寒光闪过,刀锋已然割开皮肉,溅出鲜血。

    匕首的刀尖眼看着要插进变种人的气管,男人骤然用叶片卷起身后的青年,狠狠扔在地上,甩出去三四米远。

    变种人彻底被他激怒,追在白袖后方跑出大门。

    他精壮的身体一抖,外表再次形态变幻。无数炸开的茎与叶片钻破他的皮肤向外生长,用以捕食的艳红触须疯狂挥舞,仿佛能将所有途径男人身边的猎物全部抓入网中。

    如果说变种人刚才的模样还只是小试牛刀,现在就已完全是全方位攻防兼备的顶级形态。

    他怒吼一声,因为看不清方向而跌跌撞撞地朝白袖冲去,却被青年猛然一记扫堂腿绊倒在地。

    那人回过神来,伸长触手缠紧白袖,两人就在地上翻滚扭打起来。

    白袖宛如落入了红色粘腺毛组成的海洋。

    稠腻的黏液和消化液混合在一起,很快烧伤了皮肤。

    手腕被好几根从后方贴来的触须缠住,白袖握着匕首的手掌艰难地调转了一下武器的方向,割断那些粘腺毛,不退反进,迎着触须伸来的方向重重扎进男人的身体。

    一阵天旋地转,那人抱着他一路滚到还没来得及安装扶手的楼梯边缘——砰!

    一块滚了下去。

    即便是这个时候,他也依旧不忘和对手较劲。

    在极度失重的状态下,白袖猝尔抱紧了变种人的双腿,在空中一个挺身,将男人狠撞向崎岖突起的楼梯尖角。

    变种人闷哼一声,当场就被撞晕过去。白袖顺理成章地将那人垫在下方,当做缓冲肉垫,重重落在三楼的水泥地面。

    又是一声“砰”。

    身下的男人明显失去了知觉,卷曲的叶片和粘腺毛松开了对白袖的钳制,垂落到了一边。

    漂亮青年蹙着眉头,胡乱用匕首削着剩余的触须,却忽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抵在了自己的身后。

    白袖刚要回头,颈后就蓦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剧痛——

    激烈的电流瞬间电得他头皮发麻,面部肌肉无意识抽搐。

    几秒后,青年瘦削的身形倒了下去,摔在一旁,睫毛挣扎着颤了颤。

    “不愧是你培养出来的疯狗,发起疯来连自己人都杀。”

    片刻寂静后,一道男人的声音不无讥讽地说:“这就是被你选中的人。当初就不该让他去执行任务——他差点打断了我们的计划。”

    与此同时,楼上。

    “白袖!”谢松原快步冲出房间,想要追下楼去。

    一只拳头突然从旁边的墙体伸出,携带着劲风朝他袭来。

    这人的身手很好,明显经受过特殊训练,以谢松原一个普通人的行动速度根本来不及躲闪。

    危急关头,谢松原陡地在身前举起一片蛇尾屏障。

    编织而成的缓冲墙“砰”一声被来人砸至凹陷,谢松原也叫这股力道带得踉跄一阵。

    正疑惑为什么小蜘蛛没向他报告这里还藏着一个人,定睛一瞧,才发现端倪。

    墙体表面突起,蒙着一层薄薄的、灰黑发青的棉絮状物质。

    它们刚才还均匀地平摊在整片墙面上,下一秒,就又在谢松原的眼前聚集起来,拢成一座小山,渐渐形成男人的面庞、骨骼与躯干。

    对方灰扑扑的肤色几乎与后方未经修饰的水泥墙混为一体,像是大变活人一般突然显形。

    ……他就是岑思远提到过的霉菌变种人。

    若非如此,小蜘蛛也不会无法察觉。

    “反应速度还不错。”男人看见蛇尾,稍稍眯起了眼睛。

    他一步步朝谢松原走近,谢松原也一步步地后退,将怀里的负鼠交给了身后的蛇尾,将他放在角落,防止被打斗波及。

    同时,他不动声色地回想着白袖曾经教给过他的那些招式,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当然,架也一样。

    没有任何预兆,男人朝他爆冲而来,发起了比雨点还更密集的进攻。

    白袖平时教给他的那些只够谢松原应付最开始的几下招数,几个来回之后,明显便感觉两人不是一个层级。

    谢松原自然不会傻到要软碰硬,他不断用蛇尾抵挡着来自对方的攻击,最后实在被逼到身后没路,干脆借着蛇尾的支撑,攀上了天花板。

    男人在底下看着谢松原,冷笑一声,随之化作一团带有异味的烟雾,沿着水泥实体迅速攀登而上。

    谢松原背上一沉,男人变成的霉菌已鬼魅般席卷到他身旁,遽尔化作半人的实体,压着谢松原朝地面坠去。

    “有点意思,但我可没时间陪你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男人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两枚薄薄的刀片,将其把玩在手中,忽然手起刀落,在谢松原的脸上剌出一道伤口。

    伤口处传来密密麻麻的酸胀刺痛,灰白的霉菌斑点瞬间长到青年刚被新鲜划开的皮肉组织内侧。

    不适感让谢松原皱起眉头,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块腐肉。

    原来这就是男人操控别人的方法。

    先让对手受伤,再将霉菌转移到对方的伤口上生长繁殖,造成坏死感染。如果对方的霉菌足够强力,甚至可以直接就这样杀死一个人。

    而男人看起来很习惯于用这种能力来恐吓和心理镇压对手——毕竟有哪个人愿意亲眼看见自己活生生的肉/体被真菌侵蚀腐坏呢?那种连命都交到对方手上的感觉,足以压垮一个人的理智。

    “你别那么对他。”岑思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醒了,站在角落里说,“这不关他们的事。我不打算走了,你放开他。”

    “你的话可没有那么值钱。”

    霉菌变种人一动未动,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好像认定自己将在谢松原脸上看到他惊恐万状的神色。

    他喜欢在审讯的时候这样做,攻破对方的心理防线,欣赏对方崩溃的样子。

    可出乎男人预料的是,谢松原并没有露出他所期待的那种表情。

    青年若有所思,纵然面部的肌肉已经因为疼痛而开始轻轻抽搐,那对他整张面孔的俊美也无损半分。

    “你知道世上到目前为止一共发现了多少种真菌吗?”

    “什么?”对方显然没跟上他的思路。

    “十几万种。”谢松原脸上的伤口还在扩散加深,可他仿若未觉,“当不同种真菌相遇时,为了争抢领地,养分,它们会展开搏斗,甚至杀死对方。你的菌种不错,但不是最厉害的——至少对我来说不行。”

    谢松原脸上的伤口开始像变戏法一样愈合。

    原本已扩增要要满溢出来的团状霉菌须臾间消失得干干净净,破损的面部组织自动愈合,几秒钟就合并成一条细细的缝,再然后,干脆连那缝也不见了。

    变种人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更令他感到不可置信的事发生了。

    手上猛然传来异样触感,男人低下头,发现自己的双手正被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菌丝所覆盖。

    被那种陌生菌丝触碰到的地方全都泛起了灼烧般的疼痛,仿佛生生被人撕开皮肉,油煎火燎的同时还奇痒难忍。

    奇异的真菌如同狂风过境,形成一片片由菌丝延展开而构成的网,不费吹灰地杀死了男人的真菌主体。

    灰色的霉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并消失,变成灰尘一般的物质,扑簌簌往下掉落。

    ……就好像连真实的人类皮肤也被损坏,伴随着灰尘一块落下的,还有那鲜艳温热的血。

    潮水般的菌丝眨眼间沿着手臂来到胸口,男人甚至来不及张口发出叫声,就像具僵硬的石膏般跌坐在地,不受控制地“融化”成一摊散开的巨型菌落。

    男人惊慌地意识到,他凝聚不成人形了。

    堆在身上的轻盈菌丝让他喘不过气来,甚至不知道这种来自更高级力量的威压究竟源自何处,他只是感觉到,谢松原说的话的确都是真的。

    如果再放任这些外来的菌丝侵蚀他的身体,他真的会死。

    “怎么会……”他嗓音沙哑,只能堪堪在那团菌落表面用最粗糙的菌丝勾勒出简陋的五官模型,惊恐又不甘地看着谢松原,“为什么你也可以——”

    “因为我是你爸,千变万化。”谢松原不客气道。

    他坐起身来,摸了摸脸上伤口消失的地方,稍有那么一点心有余悸。

    还好他有再生能力,还好神将孢子送给了他——否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过这一关。

    虽然都说伤疤是一个男人的勋章,但要是真毁容了,难说他在白袖眼中的吸引力会不会下降。

    直接砍脸上,有够狠毒的。

    “所以说,人不能太自大。”谢松原走过去,从男人身上捞起一团菌丝揉散,感受着那些细细的绒毛在他的□□下害怕得瑟瑟发抖。

    “你敢和我玩花招,就算跑出一公里外我也可以杀了你。”谢松原道,“起来,在前面领路,带我下去。”

    他还要去找白袖。

    如果不是眼前这家伙中途截断他的去路,谢松原早就第一时间追过去了。

    方才耳边隐约听到一声巨响,谢松原实在担心白袖的安危。听岑思远说这些人都住在楼下,如果此刻的三楼还有人,白袖岂不是刚好掉入狼窝?

    可为什么从那以后再没听见别的声音?

    他得赶紧下去看看。

    男人身上覆盖着的外来菌丝原路撤回,河流一样返入青年的掌心,消失不见了。

    男人狼狈地站起来,上半身勉强凝聚出人体,惨灰色的胸口仿佛被浓硫酸滚过,表皮的肉烧焦卷曲。

    谢松原懒得多看他一眼,回身捞起地上的负鼠和其他物件:“还不快走。”

    对方的眉头重重跳了几下,仿佛被人从背后拿枪指着,慢慢走下楼梯。

    谢松原在男人三四米远的身后跟着。

    跨过楼梯转角,谢松原一眼看见三楼大厅里还在燃烧着的旺盛火盆。火盆旁摆放着几张歪七扭八的板凳,显然不久前还有人坐过。

    楼梯下方是空的,白袖不在那里。但从地面上的尘土纹路可以看出,那地上有人被搬动的痕迹。

    甚至还有血。

    谢松原的心沉了沉。

    双足踏上平面,他环视毫无装饰痕迹的水泥楼层,冲男人指了指某个方向,示意他往那边走。

    “不用到处乱找了。”斜后方突然有人开口。

    那是个男人的声音,低沉雄浑。

    谢松原回过头,只见对方从一道隔断墙后面走了出来。看上去年纪不小,头发花白,却又精神奕奕,一看就是这帮人中的领军人物。

    “终于又见到你了,好久不见,FS-103。”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屁话。”谢松原冷道。回头睨了霉菌变种人一眼,又挑了挑眉,“需要我请?”

    变种人尴尬地走了过来,似乎正为自己在上级的眼皮底下被人俘虏而感到十分窘迫。

    男人居然笑了:“邬俊,别告诉我你信誓旦旦不会失手,最后换来的就是这种结果。”

    邬俊羞愧地垂下了头,双手指尖还在不断淌血。

    “别在我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没空看你们的员工反思大会。”谢松原漠然地说,“白袖在哪里?”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陡地从腰间掏出□□,对准了谢松原:“你先放了他。”

    “这话应该是我说。”

    谢松原知道白袖八成就在他们手上,对着面前黑洞洞的枪口无动无衷,甚至有点不屑。

    “子弹有用的话,还要变种人做什么。让白袖出来,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他。你们培养出一个这样的变种人不容易吧?想也知道有他在,平时的行动有多么事半功倍——可惜遇到了我。你真的舍得让他死吗?”

    男人的眼皮颤了颤。

    半晌,又冷笑一声:“好。是你自己要见他的。白袖——”

    白袖和另一个男人从掩体后走了出来。白袖的脸色有些发白,身上有着不少细碎的伤口,精神看上去倒是还可以。

    见到他这个样子,谢松原总算放心了些:“猫猫。”

    白袖却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淡淡看了他一眼,走到靠近谢松原的地方,停下。

    男人低沉地引导道:“白袖,我之前跟你说的话都忘了吗?你的任务是什么?现在重复给我听。”

    “没有忘。”白袖面无表情地张口,沉吟两秒,开始复述。

    “不管未来发生了什么。”

    “不管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

    “不管F-S103如何使用花言巧语。”

    “找到他,将他带回来,跟他说,他的父亲在找他。如果他不同意,或者有任何反抗举动——”

    “可视情况就地枪/决。”

    话音落下的瞬间,白袖手背向后,抽出另一把一模一样的□□,抵住谢松原的太阳穴。

    他的目光是谢松原前所未见的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