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施了一礼,便直接转身离去,只是她到底身子重,走的慢了些,出了暖阁仍能听到佟妃反应过来后的谗言:
“皇上!懿妃怎敢如此胆大妄为,在您面前如此放肆?!”
康熙怔怔的看着静姝离去,想起方才静姝那似是疲倦的神情,只觉得自己似乎失去了什么。
而佟妃这话却更如火上浇油,又一次提醒了康熙这个事实,康熙不禁恼羞成怒:
“住口!懿妃的是非岂是你可以随意议论的?你还是呆在你宫里的好!”
“皇上,您……”
佟妃被康熙呵斥的懵了,她僵立在原地,看向下面的那拉庶妃等人:
“明明有这么多姐妹有孕过,懿妃的肚子一看就有问题,您为何要偏听偏信懿妃?!”
可是对于佟妃投过来的眼神,那拉庶妃轻轻低下了头,低低道:
“说起来,妾身倒是听说若腹中胎儿过大,或是双生胎也会有些与众不同呢。”
马佳庶妃也点了点头:
“是有这么个说法,佟妃娘娘方才是有些莽撞了。”
佟妃没想到这两人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儿反水,一时间又气又恼,立刻呵斥出声:
“好一个那拉氏,好一个马佳氏!你们!你们好的很呐!你们以为你们今个得罪了懿妃,这会儿向着她说话还来得及吗?!”
那拉庶妃低头不语,马佳庶妃却只瞧了佟妃一眼,唇角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佟妃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随后便听到钮妃那爽利清脆的声音响起:
“佟妃妹妹也是为了懿妃的声誉考虑,虽然有些冒进,但是还请皇上宽恕她一二吧。”
康熙听了钮妃这话,面色微微和缓,但仍对佟妃没有什么好脸色:
“哼!即便如此,懿妃是什么,你们一个个把她当犯人审吗?她如今乃是三妃之首,尔等当敬之尊之,佟妃以下犯上,即日起闭门思过吧!”
康熙冷声说完,旋即一甩袍袖离开。
佟妃听了康熙的呵斥后,整个人无力的坐了下去,钮妃发出一声嗤笑:
“呐,佟妃妹妹,下一次,可不要太心急了呢,这一次有姐姐我为你兜底,往后……可就不一定了。”
佟妃听了钮妃这话,猛地抬起头:
“是你!是你指使她们的!”
佟妃吃人一样的眼神盯着钮妃,随后看向那拉庶妃与马佳庶妃,二人无一人敢和佟妃对视。
可只是这样的态度,佟妃便已经明白许多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钮妃,你误我!”
佟妃突然“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整个人直接厥了过去。
等宫人手忙脚乱的将佟妃抬下去后,其他被叫来撑场子的庶妃们也三三两两向钮妃请辞退去。
到最后,暖阁中只余下钮妃等人,那拉庶妃率先行了一礼,笑着恭贺钮妃:
“妾身在此,先提前恭贺娘娘一箭双雕了!”
钮妃脸上笑意未退:
“这一次,没能激的懿妃惊胎流产,倒是失策了。”
“懿妃素来聪慧,虽然未能让她流了孩子,可是她与皇上之间……似乎并非咱们认为的那般亲近呐!”
马佳庶妃抬起头阴恻恻的说着,钮妃听了马佳庶妃这话,也似乎被提醒了,她轻轻点了点唇:
“你说的对,她和皇上之间,是有些奇怪……”
乌雅庶妃上前为钮妃斟了一碗热茶,柔声细语道:
“娘娘今日令佟妃娘娘禁足,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了,毕竟皇上可以预备在今年除夕……
佟妃娘娘禁足,懿妃娘娘身份不及娘娘,那位子可不是娘娘手到擒来的吗?”
乌雅庶妃低眉顺眼,柔声细语的模样很是让钮妃心中大快:
“你说的不错,即便懿妃如何得圣心,可她的身份在那里摆着,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坐上皇后的位子!
只是,皇上对懿妃好的实在过分……懿妃,仍是我的心头大患啊!”
钮妃对于静姝忌惮颇深,不说静姝本身的聪慧,只皇上对静姝的情谊便远非她所能理解。
人,总是会对自己未知的东西感到恐慌。
乌雅庶妃听了钮妃这话,抿了抿唇,进言:
“既是如此,妾身倒有一计,只是此计还需娘娘夙愿已成才是。”
钮妃听了乌雅庶妃这话倒是来了兴趣:
“你不妨说来听听。”
“妾身身边有一宫女,她和懿妃可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只是懿妃娘娘薄情善妒,所以……
不过,懿妃娘娘对外人薄情,可是实则是个重情之人……”
乌雅庶妃对着钮妃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一旁听着的那拉氏和马佳氏看着乌雅庶妃的眼神也有些不对了。
原以为这位乌雅庶妃是个温良纯善的,没想到……竟是如此狠毒!
所谓诛心,也不过如此呐!
静姝对于钮妃等人的谋划一概不知,只是今个这一桩事着实让她觉得有些乏味。
出了暖阁,静姝想着刘全的医嘱,索性准备走着回去。
朝着延禧宫的方向看去,层叠复累的万春亭正坐落在御花园的一角,其上仍覆盖着还未曾褪去的残雪,与橙黄的瓦片,朱红的圆柱,湛蓝的天空构成了一副绝美的画卷。
静姝抬头看去,不禁想着,也不知那高高的万春亭顶上空气,是否会更自在些?
亭外之人在赏景,孰不知亭内之人在看她。
茯苓许是知道静姝心情不好,只留在静姝身边,小心的照看着,只是随着日头偏西,茯苓小声道:
“主子,起风了,咱们快回宫吧。”
静姝收回了目光,随意的点了点头:
“嗯,你去叫撵子过来吧。”
茯苓点了点头:
“斗篷还落在撵子上,主子先去亭内避避风吧,奴婢去去就回。”
静姝点了点头,进了万春亭。
“臣,给娘娘请安!”
静姝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元煜:
“此乃内庭,元大人何故在此?”
元煜有些拘束的低着头,不敢看静姝的表情:
“太子殿下方才不顾臣的阻拦在毓庆宫内让太监拉冰车嬉戏不慎摔倒,殿中宫人乱作一团,臣,臣来此请皇上主持大局。”
元煜说着,那小麦色的脸上浮起一层浓郁的红,只是并不显眼,他赧然的低声道:
“只是臣一时情急,还未能寻到皇上。”
静姝听了元煜的解释,勾了勾唇:
“太子殿下性情一向如此,倒是辛苦元大人了。”
“不辛苦,臣愿为皇上效劳!”
元煜条件反射的答道,但随后对上静姝似笑非笑的眼神时,突然小声又道:
“臣,亦愿为娘娘效劳!”
静姝听了元煜的话,看着元煜脸上那一层薄红,眸子微动:
“是吗?也不知元大人愿意效劳的,究竟是谁?”
元煜有些茫然的看着静姝,静姝笑吟吟的说着,随着静姝走近一步,一股子清甜的香味好似将元煜笼住:
“茯苓送去的膏药,元大人用着可还好?”
明明两人之间仍有一臂的距离,可是元煜却似乎变得紧张起来,额角都沁出晶莹的汗水。
元煜结结巴巴的说道:
“娘娘赐药,自然,自然是极好的。”
“那元大人,日后可还想要继续用?”
静姝眉眼微弯,西斜日光自外头照进来,将她整个人笼在一片光晕与阴影交界之中。
半面在光,半面在影。
静姝的眼尾被勾勒出了一抹惊艳上扬的弧度,随着她浅笑吟吟的模样,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艳丽在暗处横生。
心底的玫瑰开了花,将军想要将其折下赠美人。
静姝并非不知元煜此时内心的纠结,可她仍不紧不慢的逼迫。
毕竟,在这深宫之中,能抓住这位元大人的机会少之又少。未免不时之需,她要元煜的臣服。
身量娇小的女子闲闲笑着站在不远处,人高马大的青年侍卫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瞧着,他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模样看上去实在有些蠢兮兮的。
“元大人啊……”
静姝叹息一声,看着元煜懵懂的模样,突然收了力:
“既然元大人不愿意,那便当我没有说过吧。对了,那盛过药的瓷瓶,大人也择日归还吧。”
女子的轻叹如同海妖的轻吟,勾着人的魂魄便跟着飘走了,随着静姝接下来的话,元煜只觉得心口一紧,好像他今日回绝此事后,日后两人将再无交集。
于是,还不待元煜细想,他便已经迈了一大步上前,直接抓住了静姝的腕子:
“不,臣愿意,臣愿意先为娘娘效劳的。”
静姝脸上笑容微微一顿,打量了一下元煜,笑道:
“元大人,你可真狡猾。”
元煜抿唇不语,静姝轻轻挣了挣:
“大人,你抓疼我了。”
元煜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随后触电般松开加后退数步一条龙,好像眼前不是一个俏生生的姑娘家,而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静姝终于没忍住,露出了这么久以来最开心的笑:
“好了,狡猾的元大人,再会了。”
外头,撵子上的铃铛声也渐渐靠近,静姝毫不留恋的朝外面走去。
斯人远去,仍余满室馨香。
元煜微微失神,忍不住抬手在空气中轻轻抓了一把,什么都没有抓到。
撵铃声渐行渐远,康熙带着梁九功也自暖阁内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道:
“后宫几时竟如此乌烟瘴气了?佟妃竟然敢凭一己之见便随意攻讦旁人,莫怪她如此失望了!”
梁九功听了康熙这话,只闷头跟在康熙身边,一句话也不说。
可是,他从始至终见证了皇上和懿妃娘娘之间的感情变化,虽然他不知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看到了懿妃娘娘每每听到皇上消息时眼中的笑意渐渐化为虚无。
“那是姝姝?”
康熙看到静姝从万春亭出来的一幕后,正欲追上去,又想起方才静姝那副恹恹的模样,有些情怯,不由犹豫了下来。
随后,没过多久,康熙看到那万春亭又走出来了一个人。
“他为何也在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