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霜虽然听出静姝语气有异,但主子问话她不敢不答应只得上前福了福身,答道:
“回懿嫔娘娘的话,这是奴婢去打探哪里有果脯的时候,端敏公主听了消息送过来的。”
“端敏公主给的?”
静姝直接冷笑一声,合着是额驸献美有功,皇上赏的呢。亏当初皇上还说这腌李子是特意给自己准备的,也不知这话他说的亏不亏心?!
静姝气极反笑,冷冰冰道:
“既是端敏公主送的,那便好好供着吧!”
清霜愣了愣,下意识看了董庶妃一眼。董庶妃也被静姝语气中的冷意吓到,她默了默,小声道:
“娘娘这是怎么了?妾身听说,端敏公主虽然脾气大了些,可是对娘娘却也是有心的,怎的……”
静姝疲倦的阖着眼眸,低语:
“呵,这腌李子乃是皇上特意赏给端敏公主的,端敏公主又给了我,如此一盘子腌李子也算是经了两道天下尊贵人儿的手,我怎么敢不供起来?”
董庶妃顿时消声了。
原来是皇上赏的啊……皇上都给养姐送了,怎么就忘了娘娘呢?
难怪娘娘生气了。
“娘娘您消消气……”
董庶妃试图让静姝宽心,可是静姝自昨日到今日可是没少受气,早就跟一个点燃的炸——药桶一样:
“宽什么心?我心宽着呢!”
董庶妃被静姝怼了也不恼,甚至还好声好气的给静姝抚着背夸赞:
“对对对,娘娘说的是极,这阖宫上下,谁人不知道娘娘您最是宽容大度?”
静姝听了这话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她深呼吸了一下,随后吩咐茯苓:
“没听到我说的吗?去,把那盘子腌李子供起来!”
董庶妃也不敢在静姝气头上点火,对茯苓求救的眼神只能视而不见,殷勤的服侍静姝喝着温水。
这女子有孕害喜,除非自个熬过去,否则谁也帮不上忙。
茯苓只得硬着头皮去准备供台,等好容易将一切隆重布置好后,茯苓端着那盘子腌李子问静姝:
“主子,真供起来啊?”
“供!”
静姝说的斩钉截铁,茯苓只得颤颤巍巍的把那盘子青黄的腌李子供上去。
红烛泣泪,数盘新鲜的瓜果点心散发着属于自己的芳香,供一盘子被腌渍过的酸李子。
怎么看怎么滑稽。
静姝越看越气,随后直接让茯苓拿了一道屏风过来挡着。
董庶妃担心静姝,倒是没有离开,而是柔声道:
“娘娘害喜辛苦,不若先歇息歇息,妾身在这里守着您。”
静姝抿了抿唇,轻轻点了点头:
“若有他事,你便自便吧。”
虽然早上只喝了些温水,可是静姝这会儿什么也不想吃,将被子拉上来,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而董庶妃便坐在床边,持着竹扇给静姝打着扇子,窗沿上的熏蚊草也散发着阵阵薄雾。
午时的草原,是有些许燥热的。
静姝这一觉睡的黑沉,因为总有一股子凉风拂过,倒是让静姝睡了一个好觉。
等静姝朦朦胧胧醒来的时候,只看到董庶妃用手撑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扇子,眸子轻阖,呼吸匀称,倒像是睡去了。
女子神情恬淡安静,即便是睡去也惦记着轻摇竹扇,是真真把静姝放在心上了。
静姝总说她只需要董庶妃在自己跟前逗趣说话,所以对董庶妃的依附很是受用。
可是,董庶妃不知道的是,静姝做了半辈子的莬丝花,董庶妃的依赖才是她力量的源泉。
让她觉得,她曾经所有的努力也是有结果的。
而现在,她也将有了新的力量源泉。
静姝轻抚小腹,
默默不语。
许是撑的时间久了,董庶妃一个摇晃,猛的惊醒,她朦胧着眼睛看着静姝,惊讶的坐直了身子:
“娘娘醒了?娘娘怎么不叫妾身?”
董庶妃有些懊恼:
“妾身也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
“无妨,扶我下榻,让茯苓给我备膳,你也一道留下吧。”
这一觉醒来,静姝头脑愈发清醒,无论如何,她要以腹中孩子为重,最起码要让他/她健健康康的到这世上。
董庶妃听到静姝终于愿意用膳,心里也悄悄松了一口气,也不顾这不早不晚的时候陪着静姝用了一顿膳。
只是静姝看来看去,没有一个合心意的,便也只喝了小半碗白粥。
但好歹已经有水米粘牙,是以董庶妃倒是放心下来,又和静姝说了好些子话,这才退下。
等董庶妃走了后,没多久,康熙便让人召静姝过去,说是今个侍卫猎了一头黄羊,请静姝过去品尝。
只是静姝对此敬谢不敏,寻了个借口推了。
但等到了晚上,康熙带着梁九功盛着一盘子烤好切好的黄羊肉有了进来。
一进门就是那被供起来的一盘子腌李子,康熙被惊得退后了几步,梁九功忙将头低的更低了些。
“嚯,这是闹哪样?这腌李子不是朕赏你的吗?供起来作甚?”
静姝本来在里头看书,听到康熙的声音后放下书,在不远处福了福身:
“这腌李子乃是皇上对端敏公主的赏赐,虽然端敏公主分了些许给妾身,妾身可没有胆子享用!”
“……怎么跟炮仗似的,端敏这些日子有些害喜,昨个瞧你吃的香便给朕讨了一碗。”
康熙招了招手让梁九功过来,笑眯眯道:
“好了,莫气了,这黄羊是草原上的好东西,朕特意给你留的。”
“别过来!呕——”
静姝一闻到羊膻味就忍不住用帕子捂着嘴干呕,康熙懵了,站在原地:
“怎么了这是,好端端的……梁九功,叫刘全给朕滚过来!”
静姝又呕了两下,摆了摆手:
“不劳皇上费心,妾身只是害喜了,闻不得这羊膻味。”
“这,这样啊,昨个不还好好的吗?”
康熙有些尴尬,静姝叫了茯苓进来伺候自己漱口,随后才有气无力的靠在大迎枕上瞥了康熙一眼:
“昨个?昨个皇上用了膳今个便不用了吗?女子有孕本就难以预测,哪能以平常论?”
康熙讪讪一笑:
“你说的有理,这般不适怎么不让人禀报朕……”
康熙说着便要过来瞧瞧,静姝忙抬手让康熙停步:
“皇上,您就远远看着吧。至于禀报您,不过小小害喜罢了,妾身不敢叨扰。”
静姝那娇小的身子几乎陷入了大迎枕中,被其包裹起来,无法显得娇弱。
往日那张光彩夺目的盛颜也变得苍白透明,粉唇上血丝渐消,看起来好不可怜。
康熙只觉得心里被刺的疼,看到静姝即便难受,也依旧那么疏离的和自己说话,康熙心里更疼了。
“朕不过去就是,只是你……”
康熙细细的问了静姝今日的饮食,听到静姝只喝了小半碗白粥,眉头一下子拧起:
“只喝白粥怎么行?朕稍后便让梁九功将腌李子给你送过来,配着腌李子多用一些是一些。”
这会儿皇上倒像是想起来。
静姝扯了扯嘴角:
“不必了,皇上特意给妾身备的腌李子,妾身已经收过了,至于剩下的……不说端敏公主,随行的乌雅庶妃怕也需要呢。”
“瞎说什么?那些都是朕特意让人给你准备……”
康熙正要说话,静姝的眼神轻飘飘的瞥了一眼远处供着的那盘子腌李子,口中道:
“妾身说了,皇上特意给妾身的,妾身已经收过了,至于给了旁人的……妾身不要!
夜深了,妾身要睡了。今日皇上身上的味道太重了,妾身便不留皇上。”
静姝厌厌的看了康熙一眼,挪开了眼。
康熙想要近前说话,但是又顾忌着自己身上的味道,只站在原地道:
“你且等着,朕沐浴后便过来!”
康熙说完,才大步离开。
只是,等到半个时辰后,康熙带着浑身龙涎香的味道来到静姝的帐子外,便见到里面的灯都熄了。
康熙被草原的夜风吹成了傻子,他看着那紧闭的帐子,用舌尖顶了顶颊边的软肉,恨恨道:
“愈发侍宠生娇了!”
梁九功立刻狗腿的上前:
“奴才替皇上去叫懿嫔娘娘的门吧?”
康熙直接一脚踹过去:
“叫什么叫?懿嫔今个害喜难受你不知道?扰了懿嫔的清静,仔细你的皮!”
梁九功呐呐的低下了头,明明刚才懿嫔给了冷脸,可皇上还不是巴巴往上凑?
人都说,夫妻没有隔夜仇,皇上这会儿不进等什么时候啊?
静姝在黑暗中把玩着枕下常备的荷包,等康熙的脚步声远去,这才让茯苓掌了灯。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最近会那么不冷静,可是她只觉得自己心里被憋了一团火,怎么也发泄不出来。
偏偏,皇上还是那样的态度。
一想起皇上那副理所当然的态度,静姝就心里一哽,直接蒙了被子。
只是,静姝睡到半夜便醒了。
静姝是被惊醒的,不过因为她昨个白日小睡了一觉,这会儿倒是精神奕奕。
“外头怎么了?吵什么?”
静姝话音刚落,莲蓉便直接冲了进来:
“主子!不好了!皇上中毒了!”
静姝直接猛的站起身,语气急促:
“快带我去!”
静姝到主帐外的时候,主帐已经被重兵把守起来,便是静姝也是在外头候了一会儿才被梁九功请了进去。
静姝跟在梁九功身后,低声问道:
“皇上如何了?太皇太后和太后可知道了?”
“回娘娘的话,刘全还在给皇上施针,太皇太后和太后二位奴才还没敢让人去通报……”
“你做的对,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此事便是要禀报也要缓着些,我先看看皇上。”
“是——”
梁九功打了帘子引静姝入内,静姝一进去就看到康熙被刘全用银针扎的跟刺猬一样,一动不动的抬眼看她。
静姝又急又好笑,脸上的表情也是又悲又喜,都扭曲起来了。
片刻,刘全起身给静姝行了礼,静姝让他免礼:
“说吧,皇上到底怎么中的毒?”
刘全忙道:
“回娘娘的话,皇上乃是误食了狼毒花,奴才已经给皇上施针逼毒,等稍后奴才给皇上起了针,皇上恐会以呕吐将毒物排出。”
“皇上怎么会误食狼毒花,偏你们近身这些人一个都没有查出?那养着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梁九功,刘全等一干宫女太监都跪了下来,刘全解释道:
“娘娘,奴才是在皇上食用的黄羊肉中发现了少量狼毒,应当是那黄羊先误食毒草,随后又被皇上所食而至。”
静姝听了这个解释也是后怕不已,若非自己今日害喜,这带着狼毒的黄羊肉自己少不得要尝一尝!
静姝抿了抿唇:
“梁总管,劳你遣人去查查这黄羊一事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刘全太医,皇上的身子可就靠你了。若皇上大愈,你必有重赏!”
“奴才谨遵娘娘懿旨!”
“娘娘且宽心,那黄羊应当误食了少量毒草,再到皇上身上也已所剩无几了,奴才一定竭尽全力,让皇上早日好起来!”
“皇上,就拜托二位了!”
静姝沉默的坐在桌前,看着康熙只能转着眼睛看自己的模样是又好气又好笑,但是考虑她还在和皇上冷战,只淡淡的看了一眼就低头喝水了。
一刻钟后,刘全给康熙起了针,康熙直接坐起,倒是吓了静姝一跳。
“懿嫔别过来,呕——”
也不知是不是刘全这针法太猛还是怎么,康熙觉得已经吐的胃里空空,可还用有干呕的**。
索性刘全把脉后便断定皇上毒性已除,只要喝些温补的汤药便足够了。
至于干呕,应当是有余毒在身的缘故,不打紧。
随过,康熙便摆手让刘全下去了,梁九功也带着人将主帐的狼藉收拾妥当后出去了。
康熙这才虚弱的靠在大迎枕上,弱声弱气的对静姝道:
“姝姝,给朕倒一碗水吧。”
静姝轻哼了一声,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只闷闷的给康熙递了一碗温水。
康熙却不接,只就着静姝的手喝了起来,气的静姝差点就想丢了水碗。
好容易等康熙喝完,静姝飞快的将水碗丢到桌上。
沉默,是今夜的主帐。
许是那玫瑰汁子的质量过好,让静姝仍能隐隐的嗅到一股子玫瑰幽香,静姝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姝姝啊,和朕说说话吧,你今个一日都没和朕好好说话了。”
康熙顿了顿,满目深情的看着静姝:
“你明明惦记朕的,对不对?否则,怎么会一听到朕中毒,便漏夜来此?”
静姝抿了抿唇,想了想道:
“皇上让妾身和您说什么?不若您先和妾身说说您今个中毒是什么感受吧?
您现在这幅呕吐不休,干呕不止的模样,可是像极妾身昨日的害喜呢。”
静姝话音落下,伴随的是康熙不受控制的干呕声。
得,真的更像害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