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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我薄情起来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陆珍愣怔一霎,继而哈哈地笑起来。

    阿克阿松眼神哀怨瞥向陆珍,稍作停顿便两两对视。到地府走一遭,他俩突然成了小陆的碎催。而且还不敢有半句怨言。

    唉!这可真是造化弄人。阿克用眼角余光扫了扫立在黑无常身侧,俯首帖耳的华月枝,暗自感叹,小华是个懂事的。以后他们三兄弟得互相照应着点。似是感受到阿克的目光,华月枝望过来,并朝他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小华怕是还不晓得小陆究竟有多闹腾。

    能笑得出来就尽情笑吧。

    以后有的是哭的时候。

    陆珍好不容易止住笑,挑眉看向姜慈,“谁跟你说你那好大儿是真龙天子的?”

    姜慈一脸笃定,“高人给他批过八字。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将他送回中原。”

    “你被骗了。”陆珍恨铁不成钢的直摇头,“你怎么光长岁数不长脑子呢?江湖术士信口胡诌的鬼话听听就得了。哪里能信?好歹你也在内宅进进出出好多年了,这点子心眼还能没有?”

    姜慈被她一番话气得仰倒,“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世上并非只有一个裴东斋能够窥得天机。”

    “是是是,你说的没错。可也得那真是个高人才行。”陆珍面带怜悯,“你长得倒是挺机灵,怎么还能被糊弄住了?果然人不可貌相。”想了想,忽然灵光乍现,“我知道了。定是教你法术的所谓高人帮忙合的八字吧?”

    姜慈没有否认。

    陆珍继续说道:“你们那儿地方不大,要说能入了你们姜氏眼的术士怕且只有伍奎道人了。”

    姜慈诧异于陆珍的见识广博。细论起来,伍奎道人比裴东斋辈分还要高。道行却是不及裴东斋。但他偏安一隅,轻易不踏足中原。是以,知道他名号的术士并不多。以陆珍的年纪能够叫得出伍奎名讳,已经算是见多识广了。

    “老伍嘛……”陆珍单手负在背后,点着头道:“也是咱术士圈儿的。他的事儿我听说过不少。大概三四十年前吧,老伍来京城逛游,跟那个什么什么楼的花魁处过一段儿。白露书局还依照他二人这段情事,出过话本子。《风流术士情陷温柔乡》当其时一书难求,卖的可太火了。不用送柳叶糖都抢着买。”

    姜慈许是恼了,双颊浮现出两团红晕,“那都是写书的瞎编乱造。”

    “哪里就是瞎编乱造了?”陆珍很是不认同的啧了一声,“三四十年前白露书局请的都是落第举子,人家那笔力,那文风,根本不是现在这群混饭吃的半桶水能比的。也不怨你不知道,你那会儿还小呢。离咱们京城又远,想打听都没地儿打听去。”

    “我小?那会儿还没你呢。”姜慈气呼呼的回嘴,“你也不过是道听途说。”

    “道听途说?”陆珍倨傲的昂起下巴,“老田叔亲眼所见还能有假?他与那个名叫艳娘的花魁好的跟一个人似的。甭管走哪儿都黏黏糊糊。伍奎跟神机使斗法也带着她。”目光微黯,“与之斗法的神机使不是旁人,正正就是顾大国师。伍奎沉溺酒色,岂是顾大国师对手?输了个彻彻底底便丢下艳娘负气而逃。翻过年,艳娘便被路过京城的行商收了房。但她是个苦命的,家里正妻容不下她,愣是给磋磨的死了。她死的时候,伍奎应该是在你们那儿招摇撞骗呢。”

    姜慈抿唇不语。伍奎的说辞跟陆珍截然不同。

    “顾怀德妒贤嫉能。原本我前程大好,却被姓顾的一手葬送。”

    “京城花魁?哦,您不说我一时之间倒是想不起来。的确有位花魁娘子倾慕于我。但我身为术士,怎能沉迷女色?”

    “话本子?呵呵。白露书局欺负我无权无势罢了。怕且这也是姓顾的使出的下作手段。”

    字字句句,言犹在耳。

    姜慈合上眼帘。一个术士而已,不值得专程派人查他家底。

    所谓的查,不过是顺便。

    难道……

    伍奎真是骗子?姜慈忐忑难安。

    转念又想,彼时伍奎不仅做法令它在毒发身亡后,得以借尸还魂。还将通身本事倾囊相授。如此大恩,它今生今世都报答不完。

    姜慈心中所想,无一遗漏全部展现在闪烁的目光以及微变的面色之上。且尽数落入陆珍眼底。

    “后来,你成为妙远才跟今上生下好大儿的?”

    事儿是这么回事。但话一说出来就有点不大像话。姜慈撩起眼帘乜了眼陆珍,沉声道:“彼时,我对他委实难以割舍。”

    即便他害得它家国具亡,可它仍旧想听他解释。

    明明此前,他口口声声承诺要与它厮守终生。

    伍奎说的很对,与其胡思乱想不如去问个清楚。

    于是,它去了。

    他惊讶于它的死而复生。可……更多的是怜惜、愧疚以及自责。

    曾经的甜言蜜语好似锐利刀锋深深刺入胸口。姜慈眼帘微阖,心尖钝痛。它那时为何傻到,对其所言深信不疑?

    倘若换做现在,它必定一刀剁下他的狗头,以慰家人在天之灵。

    “今上嘴巴灵巧的很。”陆珍颇有心得似的,“能把死人说活,活人说死。”

    姜慈讥笑一声,“那不如叫他把我说活了,省得留在地府给黑爷白爷添麻烦。”

    陆珍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像黑爷白爷干惯差事的,闲下来反倒难受。你权当体恤它二老嘛。”

    陆珍打趣,姜慈却不觉得有趣。它与元和帝过往纠葛宛如潮水般涌入脑海。桩桩件件那样清晰。

    清晰到姜慈猛然惊醒,原来自己对他的怨恨并非因家人饮毒酒而怨恨,它的怨恨源于元和帝不能对它专情。哪怕它是元和帝一众姬妾中付出最多的,换来的也只是他施舍的短暂欢愉。

    所以,它不甘心,它怨恨。

    凭着满腔怨恨,它做的多少糊涂事?从前那个鲜衣怒马的姜慈,在喝下毒酒时就已经死了。

    活过来的,是一具真真正正的行尸走肉。

    姜慈眼角溢出一滴清泪。

    情之一字,可笑又可怕。

    能够把娇美人变成厉鬼。也能将厉鬼化作娇美人。

    叹只叹,直到而今它才看透生前种种作为竟全是笑话。更加看清了原来它是自私自利的薄情人。

    甚至比元和帝有过之而无不及。